小滸
上小學的時候回老家和上高中的姐姐住在一起,晚上她熬夜學習,我就搬一只小板凳,坐在她邊上做口算題。那時候的小學生還沒什么認真學習的概念,裝模作樣地填滿一張草稿紙便沒了耐性,丟開練習冊去翻故事書。那時候除了好奇“認真學習”的感覺,也好奇姐姐如何能靜靜地對著幾本書坐上一整晚。我心想,時間過得好慢好慢。
然而,年齡愈長,對于生活的體驗就愈豐富,對于時間的落差感也愈強。在即將完成大學生活的日子里,對于這一場景回顧的體驗顯得尤為奇妙。
高考后,我由西北師大附中進入了北京大學中文系。
我是一個幸運的人,很長一段時間內我都沒能意識到這一點。進入北京大學以后許久,北大對我來說還是一個抽象的符號,或者說,我從未對它產生過概念。高中的時候我任性幼稚,抵觸應試,堅持寫作,迷戀樸樹和三毛,成績忽高忽低,偏偏又是個熱心班務的班長。我從未預料也不曾期待過考上北大——因此這一光環似乎并未給我帶來許多欣喜,更多的是壓力和排斥。時至今日,我終于理解并接受這一平臺給予我的資源、便利、負擔和責任。我不得不承認教育體制和教育輿論的缺陷并接受它,否則便無從理解、無從影響和改變。
報考前的日子里,我在咖啡廳兼職,寫小說,和朋友閑逛,不愿和父母交流——現在想來是很后悔的。北大招生組選專業的那一日,我戴著一頂奇形怪狀的帽子來見招生老師,同行招生的北大學長要我摘掉,我不肯。
我頭一次寫小說是在小學,初中的時候漸漸迷上了,高中讀書的機會更多,一直沒有擱筆。當時我認定中文系是要學文學的,就說:“我想上中文系。”想起宣傳冊上五花八門的專業,略一猶豫,“我還看了哲學系。”
老師說:“哲學很難的,你能學懂嗎?”
那時候我敏感而固執,當即說:“怎么學不懂?我就上哲學系好了。”
班主任在旁邊聽著,趕忙說:“不不不,她是要上中文系的!”
勸了半天,然后就這樣地來到了中文系。
在中文系的幾年里,由于對培養方案的不熟悉或學習基礎的差距,亦走了不少彎路,然而最終還是找到了了適合自己的方向。
高考前的那段時間,我曾用小馬過河的故事鼓勵自己。時至今日我仍反復將這個故事講個自己聽——
面對一條陌生的、不知深淺的河流,一匹準備渡河的小馬猶豫了。于是它去問牛伯伯,牛伯伯說:“河水很淺,才到我的小腿呢。”小馬又去問松鼠弟弟,松鼠弟弟說:“河水很深,我的一個伙伴就被河水卷走了!”小馬沒有了主意,猶豫了很久才鼓足勇氣邁進了這條河。這時候它發現,河水沒過了它身子的一半,既沒有牛伯伯說的那么淺,也沒有松鼠弟弟說的那么深。
原來有些事情,一定要自己試過才知道。
我們的人生,正如一片原野,不知有多少河流在曲折蜿蜒。高考,也不過是這片未知的原野上一條未知的河流,而且普普通通,不是最寬的,也不是最深的。
小馬過河,前程自知,我亦祝你順風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