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雨琪 邢毓雯
后現代主義興起于上世紀六十年代,是對現代主義的反思,卻也與現代性背道而馳,以其反對傳統哲學的標志成為了一種新的文化和社會思潮;對于后現代主義,最核心的主題應該就是“消解”與“顛覆”,這也與脫口秀節目的內容主題不謀而合。后現代主義在顛覆傳統,批判現代性種種弊端的過程中,也在潛移默化的改變著人類的價值取向、審美觀念以及思維模式。
《脫口秀大會》這檔節目,創立于2017年,作為中國首檔脫口秀競技類節目,一經上線,就收獲了眾多關注與追捧,如今已成為一檔現象級綜藝,節目中的話題更是頻登微博話題榜,在引人發笑的同時,更引發觀眾的深切思考。2020年,《脫口秀大會》第三季于7月22日上線騰訊視頻,豆瓣評分8.1分,創該節目三季以來最高。《脫口秀大會》作為中國脫口秀行業的頂級競演舞臺,呈現出了更加多樣豐富的脫口秀表演,培養推出了新一批的脫口秀文化偶像,在展現多元化視角和觀點的同時,也在用個人表達引發更多的群體共鳴。除此之外,《脫口秀大會》更著重于突出原創文本的魅力,將話題聚焦于對現實的關照,用消解權威,顛覆理性等特點,構筑出一場新的文化產業形式,構建出一場獨特的后現代主義狂歡。
后現代主義敘事是一種對“元敘事”的反叛和對“宏大敘事”的消解。縱觀如今的網絡時代,每個人都是新媒體的書寫者,人們也從先前的被動接受轉而成為主動創作,人們通過各式各樣的網絡渠道敘述表達著各自的意見和故事,在敘事層面上來說,這種個性化的敘事正在一點一滴的消解著從前傳統媒體的關于“永恒真理”等等在內的宏大敘事,龐大而零散的信息化時代以及更加貼近生活的敘事方式也正在一步一步的解構著宏大敘事。這些獨屬于后現代主義的特征恰好與脫口秀節目的個性不謀而合。我們以《脫口秀大會》第三季為例,該節目雖為一檔脫口秀競技類節目,卻隨處可見的充斥著狂歡般的隨意感,半決賽上,選手李雪琴針對“宇宙的盡頭在哪里”,“生命的起點就是終點”此類有關于哲學問題的敘事話語提出了自己的見解,她以一句“宇宙的盡頭是鐵嶺”如此戲謔和嘲諷的態度消弭著傳統觀念的莊嚴與神圣,以“宇宙都有盡頭,北京地鐵沒有”這種無厘頭式的發言與現實生活相結合。種種此類解構著曾經宏大敘事所帶給人們的神圣而又充斥著緊張壓迫的氛圍,這種對于宏大敘事的消解構筑出一場獨屬于脫口秀節目的狂歡盛宴,每個人身處其中,頓覺輕松而自在。《脫口秀大會》的熱播,也揭示出我們身處于后現代主義社會之中,人們逐漸向大眾文化靠攏,而曾經備受推崇的崇高美學,也在娛樂化的插科打諢中逐漸遠離。

法國后現代哲學的代表人物米歇爾福柯,將從前應用于道德分析的系譜學發展成為一種普遍的哲學研究方法,他試圖通過微觀的角度去重新審視各種社會領域,同時他否認有“深層解釋學”的存在,正如他所說,人們的探索不能離開事物的表面,深入事物的深層是沒有必要的,一切深奧的的東西都在表層。所謂深刻意義,內在本質,終極解釋云云,都是歷史的虛構,事物并無深層本質和深層意義存在,關于本質和思想的一切解釋都是從外在強加于事物的。因而后現代主義的思潮中,既有對宏大敘事的消解,也有對深度價值的“祛魅”。眾多創作者試圖用玩世不恭的態度和戲虐的表達方式向傳統審美意識以及社會價值發出挑戰。也許并不是所有客觀事物的真相都必須賦予深刻寓意,我們曾經所接受的深奧含義也只不過是精英人士或權利統治對其的“賦魅”,而身處后現代主義思潮的熏陶下,脫口秀演員們用戲謔的方式去消解神秘,揭露生活的真實;在《脫口秀大會》第三季中,呼蘭談中年危機“英雄也是需要聊社保的”、“中年人面對鬼屋就像他們面對生活的態度一樣,跑不動也跑不掉”,他們用看似膚淺和片面的語言去打破了富含深度的人生價值,在荒誕的表達中完成了對深度價值的“祛魅”,營造出一種松弛且平等的文化氛圍。
新媒體技術的不斷向前發展在無形中改變著社會交往中的個體角色,同時也激活了每個個體的文化生產力,互聯網的普及所帶來的文化間的相互融合以及去中心化,在很大程度上使得人們擺脫了對精英主義的敬畏與隔閡。回歸到網絡平臺上的脫口秀節目中,不難發現,無論是賽程設置,亦或是投票渠道,都在一步步地撼動著以往精英人群們對于媒介景觀的議程設置;后現代主義思潮席卷之前,精英人群往往把控著傳媒場域的本質,而當人類思想的齒輪逐漸轉向后現代,網絡對于個人的“賦權”也正在重新分配著社會文化的權力。脫口秀節目恰如其分的成為了此次“脫冕”儀式的參與者。眾所周知,脫口秀節目之所以為廣大觀眾所喜愛和追捧,其最大的特點在于脫口秀節目其內容文本在極大程度上擺脫了精英主義的規勸,它往往聚焦于個人生活普遍化的議題,如《脫口秀大會》第三季中的“我們 結婚嗎”、“飯圈之歌”、“不就是錢嗎”等等,他們在拒絕精英群體的同時也在揭示著小而真的哲理,他們用心理幽默抨擊著生活的痛點,他們在笑聲中揭示真相,能夠引發觀眾共鳴和思辨的喜劇,也必然與我們所關心的普世話題有著強關聯。脫口秀文化作為一種零門檻的大眾文化,與后現代所提倡的自由觀念和對于現世的滿足不謀而合,借用詼諧幽默的語言風格逐步替代著精英主義下的高雅文化。新媒體技術的普及,為精英主義的“脫冕”儀式帶來了新的場域,《脫口秀大會》來到第三季,正在逐步賦予脫口秀文化新的價值取向,敢于面對真實的自己和生活,敢于接受多元化的價值觀和個人訴求,敢于創造出更加自由化和個性化的社會觀念。
當我們將文化視野轉向后現代,其實不難發現,透過后現代主義去看問題,往往不同于以往的二元對立的解碼論,后現代主義者更愿意將事物的發展以辯證的方法進行思考,他們認為文本意義的生成是不斷改變的過程,因而這也就為眾多女性主義者提供了更多解構男性權威的可能。20世紀80年代,后現代女性主義興起,進而提出了女性的多樣性和相對性問題;眾多女性主義學者在西方后現代人文思潮的影響下,汲取解構主義中的理論論點,用來消解男性權威的思維模式,他們對主體進行解構再建構,不斷試圖改變著兩性間的權力關系話語,解構著以男性為權威的霸權話語。
除此之外,隨著女性地位的不斷提高,女性對于文化的需求也開始驟增,我們在《脫口秀大會》第三季中便能看到這一改變,對比前兩季的節目,《脫口秀大會》第三季的舞臺儼然煥然一新,前兩季節目中,脫口秀女演員可謂鳳毛麟角,縱有頭頂獨立女性的思文一枝獨秀,但她的議題也僅限于情感、兩性、以及對于生活的感悟。其余脫口秀女演員皆因辨識度不高,難以在觀眾心中留下印象。而《脫口秀大會》第三季卻打破這一窘相,北大畢業生李雪琴跨界出場,諷刺著生活的荒誕,楊笠用略帶冒犯感的語氣調侃男性“他們明明那么普通,但是卻可以那么自信”,顏怡,顏悅雙胞胎從各方面入手傳達著世人對于女性的刻板印象,種種表演不僅在解構著男性的權威,也為女性主義的崛起帶來了新的文化需求。脫口秀節目在不斷打破傳統二元對立理論的同時,也在解構男性權威,挑戰著傳統的性別觀。站在“被凝視”的女性角度去感悟真相,并用喜劇精神來表述觀點、拋開曾經的固化思維,相比從前,無論是女性脫口秀演員群體的壯大還是話題涉獵范圍的擴張,《脫口秀大會》第三季已然有所突破。而從那些拒絕被男性凝視的女性視角中,觀眾還能看到作為新時代女性對傳統性別觀的挑戰和略帶戲謔的反叛。
用幽默去抨擊痛點,用喜劇與生活和解,是脫口秀節目帶來的最大“笑點”,也正是因為三季以來的上下求索,《脫口秀大會》才能成為一檔調侃生活,洞察生活的高品質綜藝,脫口秀不僅僅成為了一種喜劇表演形式,更多的其實是在與大眾文化之間搭建橋梁,進而尋求文化的破圈與破土;而將脫口秀節目置身于后現代的視域中去進行分析,有利于創作者總結特點,汲取經驗,以此給予觀眾更多有價值有意義的引導,脫口秀文化在自嘲中揭露現實,在笑聲中思考深度,同時也在消解工具理性的同時擁抱著人文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