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春榮
日前,德國經過各方激烈爭論通過《供應鏈盡職調查法》,宣稱這一法律的目的在于改善全球供應鏈中的人權保護。德國政府強調,這部法律不是為了在全世界范圍實施德國的社會水準,而是為了遵循基本的人權標準,如禁止童工和強迫勞動。這部法律既針對總部設在德國的公司,也針對外國企業在德國的子公司。它從2023年起將首先適用于3000名員工以上的大企業,從2024年起也適用于1000名員工以上的企業。相關企業如果違反此法,將面臨繳納高額罰金的風險,更嚴重的,還將在3年時間里被排除在德國政府公共采購招標范圍之外。
但是,這部法律是否真正能帶來所期望的人權保護的改善,這在德國國內引發不少質疑。首先,德國許多經濟界協會擔心,企業、尤其是中型企業由此會承擔過重的官僚程序負擔,而且,供應鏈遠端供應商違反人權的行為幾乎是無法審查的,全球化背景下國際經濟關系交織帶來的復雜性和不可衡量性使得這種監督更加不現實。為此,在立法過程中,這些經濟界協會曾致信聯邦議院議員,表示不能排除的最糟糕情形是,企業雖然沒有違反任何盡職調查義務,卻不得不為了規避法律風險,而從有關國家和地區的市場撤離,它們留下的空缺有可能被以更低標準生產的外國競爭企業所填補。
其次,正如德國經濟研究機構的分析指出的,即使不會出現這種最糟糕情形,德國或歐洲企業在當地的直接或間接投資原本能帶來的積極效應,如創建工作崗位、輸入新技術、提高產品與生產標準等,也會隨著這些企業的撤離而消失,從而損害當地的經濟發展和進步。
再次,德國經濟界人士抱怨,這部法律的出臺也是對德國企業的普遍質疑,似乎在迄今實施企業自愿承擔社會責任的背景下,德國不少企業為了經濟利益正在違反人權。近年來,可以觀察到的是,德國政府在不斷加強國家干預,此前在國家工業戰略和對外經濟條例的修訂中均有所體現。對于德國社會市場經濟的倡導者而言,經濟自由和社會責任本身是并行不悖的,他們擔心供應鏈法的引入在限制企業自由的同時,不會帶來當地勞動與生活條件的改善。
不過,德國供應鏈法能否實現其立法目的,更大的問題可能在于,德國推動此部法律出臺人士的真正意圖是否如他們所宣稱的改善人權保護那么純粹。只要稍作觀察就可發現,針對中國或許才是這些人的真正目的。例如,為配合供應鏈法在議會的表決,德國聯邦議院科學服務部曾出臺一份所謂的評估報告稱,由于中國新疆維吾爾族人權受到“嚴重侵犯”,因此在供應鏈法出臺后,德國企業可能很快就會完全撤出新疆。而且,在德國有關人士談及出臺供應鏈法的意義時,他們都會宣稱這是為了應對新疆存在的“強迫勞動”問題。由此可見,在這些別有用心的人看來,一旦有了供應鏈法,他們只要宣稱哪里存在“強迫勞動”,就能更為容易地實現迫使有關企業出于規避風險考慮而撤離的目的。
近年來,德國一直在強調要加強歐盟內對華政策的協調,然而,考慮到歐盟層面的供應鏈法的推出尚需相當時日,德國此番迫不及待地采取單獨行動,連德國經濟界也在抱怨法律的出臺過程過于倉促。或許巧合的是,德國議會通過供應鏈法之際,美國總統拜登正在進行他的歐洲之行,拉攏和游說歐洲盟友聯合制華,包括建立供應鏈的小集團。
如果德國出臺供應鏈法也是為了迎合美國,那么,這部供應鏈法的目的就更不再是簡單地保護人權,而是為了配合美國將中國排擠出全球供應鏈。去年9月,德國曾出臺《印太指導方針》,刻意夸大德國在價值鏈上對中國的單方面依賴,并要求實現供應鏈的多樣化。暫且不論德國減少在供應鏈上對中國的依賴,在中德產業鏈深度互嵌的背景下,具有多大現實可能性,德國也不應忘記自己的承諾,中德兩國有著攜手為保持疫情下國際供應鏈穩定作出貢獻的責任。
一直以來,中德兩國之間的務實經貿合作給雙方帶來互利共贏的結果。但是,在德國及歐洲總有一些人,不愿看到中德兩國的走近,他們想盡辦法施壓德國政府調整對華政策,期望將中德關系更多地引向競爭乃至制度對抗。在美國總統拜登上臺后,他們更是加快配合美國打壓中國的步伐。不過,我們看到,德國政要反復強調,在氣候變化等全球挑戰上離不開與中國的合作,與中國“脫鉤”不是選項且不符合德國的利益,既然如此,德國的有識之士就需要高度警惕,不要讓一些別有用心的人異化供應鏈法原本的目的,以至于偏離中德全方位戰略伙伴關系的大方向以及合作共贏的主基調。▲(作者是同濟大學德國研究中心主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