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關于管虎的“殺生”

管虎的電影一直不賣錢，這是事實。

從最早的《頭發亂了》《上車走吧》等低成本電影，到希望以商業元素進入主流視野的《斗牛》《殺生》，無一例外都賣得很糟糕。這位敗家到頭的導演只能一邊把電影拿到電影頻道去賣，一邊把導演范疇拓展到電視劇領域。

當導演快二十年了，看得出，管虎依然矛盾、擰巴也很糾結，要不然也不會有類商業片的《斗牛》與《殺生》的問世。每一部都想貼近市場，但氣質卻過分強烈，摻雜著“管虎式”的個人色彩：戲謔、快切、難解、殘酷、荒誕，看似不知所謂，實則勁道十足。它們不賣錢，是因為沒有落實到本土市場，沒成為關注大眾需求的電影，而只是一部部管虎的張揚、管虎的肆意、管虎想講的寓言和想喊出的憤懣。也正因為如此，盡管他的電影賣不好、他的電影不完善，但他依然得到尊重，第六代給了他一席之地，電影人尊稱他才子或者鬼才。

但《殺生》不出所料地賠錢后，管虎終于決定用一部名為《廚子、戲子、痞子》的作品，謀劃向當今市場、大局與觀眾遞交一份投名狀，上書兩個大字：“賺錢！”它集結三大不要錢的影帝（黃渤、劉燁、張涵予）、使用同名電視劇現成的布景（同樣不用錢）、擠出一個月空檔快刀斬亂麻地完成并迅速沖上院線，其以低成本投機博取票房盈利的嘴臉，急吼吼得令人驚愕。

管虎商業化的意圖很明顯，他首先為《廚戲痞》選擇了娛樂類型化的故事：抗日時期，北平遭遇瘟疫，兩個攜帶病毒原液的日寇被綁架，綁架者是北平日式料理店的廚子、戲子和痞子，3人張狂無厘頭的前戲帶來了懸疑和搞笑的高潮，偽裝只是為了逼問病毒的疫苗配方。隨著大批日軍包圍料理店，3人如何利用外憂內患和身份表演，尋找配方、脫困且最終終結瘟疫，成為故事的核心。同時，管虎給《廚戲痞》做出了風格設定：黑色喜劇、密室困斗、抗日矛盾、致敬老片，四道金字招牌從理論上保證了本片“很顯好”的基礎質感，接著他使用其擅長的邪典趣味、急轉敘事、多線閃回、高速快切等技巧，去搭配3位影帝荒誕又舞臺化的戲劇表現，推動《廚戲痞》進入激烈卻扭捏、喧鬧卻拙劣的情感高潮。

不難看出，管虎希望用抗日電影的特殊身份，安全引渡好萊塢式的犯罪類型片結構，兼之時下流行的黑色喜劇與復古懷舊，取悅大眾市場人心，但最終，他未能拍出好萊塢式“死局求活”的緊張，也沒能形成《泰囧》腳踏實地的國產類型色彩，就連他一貫的那股粗魯坦蕩的不予妥協都沒了。這部看似獨具匠心的黑色喜劇，一如片中刻意造作的奇怪騙局一樣，在扭捏作態中自娛自樂，在敷衍的敘事中失卻邏輯、在喪心病狂的圈錢中掉了節操。

截至目前，《廚戲痞》賣過了兩億，這成績或許讓一向“敗家”的管虎松了口氣。他對投資方和兄弟們都有了交代，可在《廚戲痞》發布會上，劉燁、黃渤、張涵予嬉笑著說起上映后如何分錢時，管虎一直尷尬地沉默著，這個在《殺生》中表達“群體扼殺異己”式個體憤怒的第六代導演，無奈而酸澀地在《廚戲痞》中加進了“好戲是需要票房”的臺詞，他的討好、投機和自我肅清才是一場真正的殺生，但沒人顧得上悲從中來，反正在這大時代，節操能高價，何樂而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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