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振興,常向陽
(1. 南京農業大學經濟管理學院,江蘇 南京 210095;2. 山西農業大學農業經濟管理學院,山西 太谷 030801; 3. 南京農業大學中國糧食安全研究中心,江蘇 南京 210095)
隨著生產要素市場發展的日趨完善,各種農業生產資料的要素價格不斷上漲[1]。同時,隨著城市化和工業化進程的不斷推進,農業勞動力價格逐年攀升[2-3],且相當于其他要素價格剛性上升[4],增加了農戶生產成本,推升了農產品價格,降低了我國農產品國際競爭力[5]。根據誘致性技術變遷理論,當要素價格發生相對變化時[6],農戶作為理性的生產決策者,會傾向于使用充裕的、相對便宜的要素,節約稀缺的、相對昂貴的要素,進而引發要素替代。
1991—2018年,中國大豆三大生產要素(勞動、化肥和機械)價格均呈上漲趨勢,其中,勞動力價格從2.90元/工日上升到31.30元/工日,增幅為770%;化肥價格從1.15元/kg上升到1.80元/kg,增幅57%;機械價格增幅為85%。與此同時,每 0.067 hm2大豆生產的勞動力投入量從平均10.63工日減少為2.30工日,增幅為-78%,化肥投入從5.99 kg上升到8.47 kg,增幅為41%,機械投入量(作業費)從2.31元上升到46.08元,增幅為1 895%。可以看出,隨著三大生產要素價格的不斷上升及漲幅差異,三大生產要素的投入量變化也不盡相同。那么,在此過程中三大生產要素的需求價格彈性是如何變化的?三大要素價格的相對變化是否會引發要素替代?如果是,替代程度如何,且不同時段是如何作用于大豆生產要素投入結構變化的?
目前,關于勞動力價格上升對農作物生產要素投入結構變化和要素替代影響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幾個方面:第一,對土地密集型主糧作物的研究。出于對糧食安全的考慮,早期研究多集中于勞動力價格上升對主糧作物生產的影響,研究發現,土地密集型主糧作物機械化程度高,易于機械替代勞動,且替代程度存在地區差異和作物差異[7-9],該差異主要受地區經濟因素和地理因素影響[8],其中,地形條件會顯著作用于機械對勞動的替代[9]。勞動力價格上升不僅會引發作物內部生產要素之間的替代(機械替代勞動),還會引致作物間的產品替代(調整種植結構),進而導致易于機械替代勞動的主糧作物種植面積增加[10]。具體到三大主糧作物(小麥、水稻和玉米)而言:在小麥生產中,機械對勞動存在近似單位彈性的替代關系,勞動與化肥、化肥與機械均存在缺乏彈性的替代關系[11];在水稻生產中,盡管地理位置毗鄰、經濟發達程度相似,但會因地形條件差異導致機械對勞動替代差異較大,進而引發水稻生產增加或減少[12];在玉米生產中,機械對勞動的替代高于化肥對勞動的替代,化肥與機械的關系從缺乏彈性的替代關系向互補關系演進[13],且機械對勞動的替代有減弱趨勢[6],但是無論大、中、小型機械均對勞動存在較強的替代關系[14]。
第二,對土地密集型經濟作物的研究。已有研究表明勞動力價格上升不會對主糧作物的生產造成負面影響,部分學者轉而關注勞動力價格上升對機械化程度較低的土地密集型經濟作物的影響,結果表明土地密集型經濟作物與主糧作物的要素替代關系存在一定的差異,即:得益于化肥和機械對勞動的替代,勞動力價格上升不會顯著減少油菜生產[15];花生生產中機械和化肥對勞動以及化肥對土地均存在替代關系,但是機械對土地存在互補關系[1]。
第三,對勞動密集型作物的研究。相較于土地密集型作物,勞動力密集型作物的機械化程度更低,需要的勞動力更多,且在一定程度上具有不可替代性,近年來部分學者開始關注受勞動力價格上升沖擊更大的勞動力密集型作物。晏百榮等[4]認為,作為勞動密集型作物,中國蘋果生產中存在勞動和機械由互補關系向替代關系的演進,且機械對勞動的替代大于化肥對勞動的替代。
通過梳理文獻發現,現有文獻在理論研究和實證分析方面均做出了有益探討,但還存在一些不足,對土地密集型非主糧糧食作物關注較少。非主糧糧食作物因為安全地位不及三大主糧、比較收益不及經濟作物容易被忽視,但是其需求量很大,最典型的就是大豆,且因高額生產成本所致,國內大豆價格嚴重高于國際價格,但國內市場對大豆的消費需求卻持續上漲,致使中國是世界上最大的大豆進口國[16],且相較于主糧作物和經濟作物而言,近二十年來我國大豆凈進口量一路飆升。
有鑒于此,在勞動力價格上升的背景下,研究中國大豆生產要素的投入結構變化對于降低國內大豆生產成本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同時能進一步補充勞動力價格上升對土地密集型非主糧糧食作物生產要素投入結構和要素替代影響的研究。本文運用1991—2018年中國大豆生產相關統計數據,在勞動力價格上升的背景下,基于超越對數成本函數,運用似不相關回歸估計中國大豆生產的成本份額方程,并測算中國大豆生產的要素需求價格彈性和要素替代彈性,以期回答勞動力價格上升對中國大豆生產要素需求和要素替代關系的影響和變化趨勢。
Hayami和Ruttan[17]的誘致性技術變革理論認為,要素稟賦的相對變化會引起要素價格的相對變化,理性的農業生產者會選擇使用豐裕的、相對價格較低的要素,節約稀缺的、相對昂貴的要素,進而引發要素替代,長此以往將會引起技術變革向著節約相對昂貴要素的技術進步方向發展。
要素需求彈性衡量的是當某要素價格變動時,該要素的需求量變動對該要素價格變化的敏感程度。要素替代彈性由Hicks[18]于1932年提出,是指當兩種要素價格發生相對變化時,這兩種要素投入比例的相對變化對價格相對變化的反應程度。
要素替代彈性的測算依賴于函數模型的選擇。C-D函數假定要素替代彈性為1,計算方便易解釋,但多與現實不符[19];CES(Constant Elasticity of Substitution)生產函數改變了C-D函數中替代彈性恒為1的假定,允許因個體而異,但時間上無變化,不能反應時變特征[19];VES(Variable Elasticity of Substitution)生產函數雖然彌補了時變特征,但是形式過于復雜,不易估計[20];超越對數生產函數能解決上述問題,形式靈活、信息豐富,易于估 計[21],但因解釋變量過多,存在嚴重的多重共線性[22],而且不易修正。但是,可以將超越對數生產函數轉化為超越對數成本函數,要素價格就變成外生變量,利用對偶理論和謝潑德引理(Shephard’s Lemma)對價格微分,就能得到成本份額方程,不僅不會產生多重共線性,而且同時保留了超越對數生產函數的優勢[23]。
1.2.1 超越對數成本函數模型 基于不同生產函數模型對要素替代假定適用性差異的考慮,本文構建如下超越對數成本函數模型[4,7]:
式中:C代表大豆生產成本;Xi代表大豆生產的第i種要素投入量,Xj代表大豆生產的第j種要素投入量,包括勞動力L、化肥F、機械M和其他投入O;Pi代表第i種要素的價格,Pj代表第j種要素的價格;ε為隨機擾動項;α、β、γ、δ為待估參數。超越對數成本函數滿足對稱性和價格齊次性[4],所以應同時限制如下待估參數關系:
根據謝潑德引理(Shephard’s Lemma),將超越對數成本函數對要素價格微分[24],通過化簡可得到成本份額方程Si:
本文將大豆生產要素劃分為勞動力、化肥、機械和其他要素四類,如果將四類要素都納入成本份額方程,一是四種要素份額相加之和一定為1,二是“其他要素”的名目繁細且不連續、投入量數據不全、價格數據難以獲得,鑒于此,本文只對勞動力成本份額SL、化肥成本份額SF、機械成本份額SM方程進行估計。在大豆生產中,農戶根據市場價格和市場供求變化進行決策,因為單個農戶無法影響市場價格和市場供求,可以將市場價格和市場供求看成是外生的,即各成本份額方程不存在內生性,但是因為大豆生產過程中各要素投入決策不是孤立的,是一個同時進行的系統過程,不同方程的擾動項之間會存在相關性,需要運用似不相關回歸(Seemingly Unrelated Regression Estimation, SUR)進行系統估計[25]。
1.2.2 要素需求彈性和要素替代彈性 要素需求彈性反應的是一種要素的需求量對其價格變化的反應程度,根據Binswanger[22]和郝楓[23]的研究,要素需求價格彈性可以根據超越對數成本函數及成本份額函數的系數計算得出,具體計算公式見式(5)。
常用的要素替代彈性,主要有交叉價格彈性、Allen替代彈性、Morishima替代彈性和影子替代彈性SES(Shadow Elasticity of Substitution)[1]。交叉價格彈性反映的是一種要素價格變化對另一種要素投入量的影響,屬于“單價格—單投入”變化,無法衡量要素間的相互替代;Allen替代彈性因沒有明確的經濟意義,采用者不多;Morishima替代彈性反應的是一種要素價格變動引起的另一種要素與該要素投入比例的變化程度,屬于“單價格—雙投入”型,表征要素相互替代,應用較多[26-27];影子替代彈性SES,反應的是兩種要素相對價格發生變化引起的這兩種要素投入比例的變化程度[28],屬于“雙投入—雙價格”型,較之上述三個替代彈性更具一般性,更接近替代彈性的原始定義,也更接近現實,兼具現實優勢和理論優勢。
通過最小成本函數求得影子替代彈性SES如 下[29,24]:
式中:Si表示要素成本份額;E表示要素需求價格彈性,其中,Eii和Ejj分別表示要素i和要素j的自需求價格彈性,Eij、Eji表示要素i和要素j的需求交叉價格彈性。由上式可知,只要求出Eii、Ejj、Eij和Eji,就可以計算出影子替代彈性SES。根據以往學者的研究,Eii、Ejj、Eij和Eji可由成本份額函數Si和成本份額方程中Si的系數γij計算得出[19,23,24]:
本文選取1991—2018年中國大豆生產中的勞動力、化肥、機械三大主要生產要素的價格和投入量數據來研究勞動力價格迅速增長情況下中國大豆生產中要素的投入結構變動、需求關系和替代關系。數據主要來源于《全國農產品成本收益資料匯編》(1992—2019)和《中國農村統計年鑒》(1992—2019),其中各要素價格、投入量和生產成本數據來自于《全國農產品成本收益資料匯編》,農業生產資料價格指數來自于《中國農村統計年鑒》。各變量定義如下:
1)勞動力價格PL和勞動力投入量L。鑒于數據連續性和減少農忙農閑導致工價波動誤差的考慮,勞動力價格PL用每0.067 hm2大豆生產的人工成本除以勞動投入量得到,并按農村居民消費價格指數折算為1991年不變價格。勞動投入量L用每0.067 hm2大豆生產的用工投入量來表示。
2)化肥價格PF和化肥投入量F。化肥價格PF用每0.067 hm2大豆生產的化肥成本除以化肥投入量得到,并按化學肥料價格指數折算為1991年不變價格。化肥投入量F用每0.067 hm2大豆生產的化肥折純量表示。
3)機械價格PM和機械投入量M。鑒于數據可得性,參考陳書章等[11]、吳麗麗等[7]和晏百榮 等[4]的做法,機械價格PM用農業機械價格指數表示,機械投入量M用每0.067 hm2大豆生產的機械作業費表示,并按農業機械價格指數折算為1991年不變價格。
4)生產成本C和成本份額Si。生產成本C用每0.067 hm2大豆生產的生產成本表示,不包括土地成本。本文將生產成本化分為人工成本SL、化肥成本SF、機械成本SM、其他成本SO四類,前三種成本份額總和在2005年以前占比63%~73%,在2005年以后占比77%~83%,是生產成本中的主要投入要素。此外,將人工成本、化肥成本、機械成本、其他成本分別按農村居民消費價格指數、化學肥料價格指數、農業機械價格指數和農業生產資料價格指數折算為1991年不變價格。各變量描述性統計見表1。

表1 變量的描述性統計Table 1 Descriptive statistics of variables
借助Stata15.0,基于超越對數成本函數,本文運用1991—2018年中國大豆生產要素價格和投入的相關數據對要素成本份額方程進行估計。如理論部分所述,因所有要素成本份額相加之和為1,只能估計n-1個方程,鑒于其他成本內部名目繁細且不連續、投入量數據不全和價格數據難以獲得的考量,本文不考慮其他成本份額方程,只考慮占比63%~83%的三大要素(勞動力、化肥和機械)成本份額方程。在對各成本份額方程施加對稱性和齊次性約束后,運用似不相關回歸SUR對其進行系統估計。估計結果見表2。

表2 成本份額方程估計結果Table 2 Estimation results of the cost share equation
從模型估計結果可以看出,三個方程的調整R2分別為0.932 7、0.904 9和0.802 3,卡方檢驗都在1%的水平上顯著。在控制地區虛擬變量的基礎上,模型中超過75%的關鍵解釋變量在1%的水平上顯著,系數方向和大小也都符合理論預期。
從要素投入量變化對自身要素成本份額的影響來看,勞動力、化肥、機械投入量的增加均會顯著增加自身要素成本份額,其中勞動力投入量的影響最大,機械投入量的影響最小。
從要素價格變化對自身要素成本份額的影響來看,勞動力和化肥價格的增加會增加自身要素成本份額,可以猜測我國大豆生產中勞動力、化肥的需求彈性屬于缺乏彈性;機械價格對機械成本份額影響不顯著,但方向為負,可以猜測機械需求價格彈性屬于富有彈性,后文將通過替代關系測算對這兩個猜測進行驗證。
從要素投入量對其他要素成本份額的影響來看,勞動力投入量的增加會顯著減少化肥成本份額和機械成本份額;化肥投入量的增加會顯著減少人工成本份額,對機械成本份額影響不顯著;機械投入量增加會顯著減少人工成本份額,對化肥成本份額作用不顯著。
從要素價格變化對其他要素成本份額的影響來看:勞動力價格上升導致化肥成本份額減少,可以猜測勞動與化肥之間存在互補關系;勞動力價格上升導致機械成本份額增加,可以猜測勞動與機械之間存在替代關系;化肥價格上漲對機械成本份額影響不顯著,但方向為正,可以猜測化肥與機械之間存在替代關系。同樣,后文會對上述猜測進行驗證。
3.2.1 勞動、化肥和機械需求彈性均為負 通過計算得出我國大豆生產的勞動、化肥、機械要素需求彈性呈現如圖1特點。從需求彈性的符號來看,三大要素的需求彈性均小于0,即三大要素的需求量與自身價格呈反方向變動,說明三大要素市場是完善的,可以通過調節要素自身價格水平來調節要素需求量。
3.2.2 勞動、化肥需求缺乏彈性 從需求彈性的大小來看,|ELL|<|EFF|<|EMM|,即勞動需求彈性最小,機械需求彈性最大,化肥需求彈性介于二者之間,說明相較于勞動和化肥而言,機械需求量對自身價格變化更敏感,同等情況下調節機械價格政策會更有效。|ELL|<|EFF|<1,即勞動和化肥需求缺乏彈性,表示我國大豆生產中勞動、化肥的投入需求對其自身價格變化不敏感,當勞動、化肥價格變動時,將會引起勞動、化肥的需求量更小幅度的反方向變動。說明雖然勞動力和化肥是我國大豆生產中的基礎要素,但是如果政府想通過調整勞動力、化肥價格來調節勞動力、化肥投入量,作用不會很明顯。
3.2.3 機械需求由富有彈性變為缺乏彈性,且呈下降趨勢 1991—2003年,|EMM|>1,機械需求富有彈性,即我國大豆生產中機械投入量的需求對其自身價格變動更為敏感,當機械價格變動時,將會引起機械投入量更大幅度的反方向變動。2004—2018年,|EMM|<1,在0.8左右,機械需求彈性變成缺乏彈性,從富有彈性變成缺乏彈性說明存在其他制約我國大豆生產機械作業擴大的因素,比如直接因素(地形條件)和間接因素(種植業結構調整)等。地形條件制約了機械作業的技術難度,受勞動力價格持續上漲影響,種植業結構調整一方面表現為平原地區的農戶可能選擇機械化程度更高的主糧作物,用來替代機械化程度比較低的作物,比如玉米替代大豆,另一方面表現為靠近城市地區的農戶會選擇高附加值園藝類經濟作物替代糧食作物,比如蔬菜、草莓等替代大豆,進而縮減大豆種植面積或者向非平原、較偏遠地區轉移。以東北地區為例,受作物比較收益和機械化普及程度差異的影響,玉米種植大面積替代大豆種植,1980—2015年東北地區大豆種植面積占比從19.28%下降到13.25%,玉米種植面積占比從36.12%上升到59.77%,吉林省甚至達到74.8%[30]。但是,因為機械需求彈性數值仍然大于0.8,為了擴大機械作業,政府可以繼續推行農機具購置補貼政策和適當降低農機服務價格。
兩種要素的替代彈性,大于0為替代關系,小于0為互補關系,數值(絕對值)越大表示替代或互補關系越強。我國大豆生產要素投入之間的關系見圖2。
3.3.1 機械與勞動存在替代關系,且呈下降趨勢 機械與勞動替代彈性SESLM>0,說明我國大豆生產中勞動力價格相對于機械價格的剛性上升引發了機械對勞動的替代。勞動力外出就業和生產要素價格上升助推了勞動力價格的持續上漲,從1991年的2.90元/工日上升到2018年的31.30元/工日,增加7.7倍,于此同時機械價格上升57%,勞動力價格變得相對更加昂貴,農戶出于理性的經營決策考慮,選擇勞動節約型技術(機械)替代勞動投入,由統計數據可知,1991—2018年勞動力投入減少78%,機械投入增加18.95倍。在大量青壯年勞動力外出務工、農業勞動力結構性短缺的背景下,機械技術是替代勞動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2004年出臺的農機具購置補貼政策和農機作業的進一步普及更是助推了這一進程,近年來隨著外包服務的飛速發展,規模作業和跨區作業更是加速了機械對勞動的替代。
但是,由于不同作物補貼政策實施時間和程度的差異,以東北地區為代表,多數地區農戶選擇種植收益更高、機械化程度更高的主糧作物(玉米、水稻)代替大豆種植,少種或不種大豆,或者將大豆種植由平原地區轉向坡度較大、較難機械作業的非平原地區,同時,受技術條件和農藝特性的限制,我國大豆生產中機械對勞動的替代關系呈微弱的下降趨勢。
3.3.2 機械與化肥存在替代關系,且呈下降趨勢 機械與化肥替代彈性SESFM>0,整體呈下降趨勢,中間年份有微弱增長。機械和化肥分別是典型的勞動力節約型技術和土地節約型技術,隨著勞動力價格和土地價格的不斷上漲,勢必會增加機械和化肥的投入,由于勞動力的流動性遠大于土地的流動性,所以機械投入的增加明顯多于化肥投入的增加。由統計數據可知,1991—2018年機械投入增加18.95倍,化肥投入僅增加41%,機械化半機械化施肥能夠節約化肥施用量,提高化肥施用效率。
3.3.3 化肥與勞動存在替代關系,且呈上升趨勢 勞動與化肥替代彈性SESLF>0,且呈上升趨勢,說明我國大豆生產中勞動力和化肥價格的相對變化引發了化肥對勞動的替代,且替代關系越來越強。化肥是典型的土地節約型技術,在作物生產受限于耕地數量約束的時候,化肥技術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作物單產,但是隨著連年化肥施用量的增加,依靠化肥來提高作物產量的技術也逐漸遇到瓶頸,且破壞了土壤肥力,同時增加了農業面源污染。
理論上,化肥與勞動力之間同時存在替代關系和互補關系。替代關系主要表現在:增施化肥可以增加作物產量、減少病蟲害或者增加作物的營養成分,其中部分措施也可以通過人工精細化管理或者精耕細作來實現,此時二者表現為替代關系。互補關系主要表現在:目前化肥的施用還主要依靠人工,當勞動力價格上漲時,農戶會節約化肥施用的人工投入量,進而減少化肥施用量。胡浩和楊泳冰[31]認為,化肥和人工的合作方式可以表現為“適量多次”和“少次多量”兩種方式。適量多次可以增加化肥的施用效率,但需要更多的人工;少次多量可以節約人工,但會造成化肥施用量的浪費。
現實中,農戶是理性決策者,以利潤最大化為目標,1991—2018年勞動力價格和化肥價格的差距不斷擴大,由3.14倍擴大至17.41倍,相對來說勞動力價格更加昂貴,加上勞動力的結構性短缺,勞動力要素更加稀缺,農戶更加偏向于采用少次多量的施肥方式。因此,目前化肥和勞動力的關系更多 地表現為替代關系,逐漸上升的趨勢更說明二者的替代關系還在加強,由此可以看出,少次多量是目 前我國大豆生產中主要的施肥方式,同時也說明我國大豆生產中存在化肥利用率低和可能過量的問題。
3.3.4 替代彈性SESLM>SESFM>SESLF由圖2可以看出,目前我國大豆生產中替代關系最強的是機械對勞動的替代,最弱的是化肥對勞動的替代,主要原因在于:雖然部分機械價格較高,尤其是大型機械,即使有農機具購置補貼政策,小農戶仍然無法承受,但是外包服務的發展促進了我國大豆生產的機械化投入,尤其是農機化合作組織和跨區作業的發展,不僅提高了農機使用的標準化和規模化水平,也延長了農機作業時間,增加了作業面積,有助于降低機械價格,增加機械使用量,尤其是在勞動 力價格持續上漲的情況下,更易引發機械對勞動的替代。
化肥對勞動替代系數最小,主要是因為受到耕地約束,不僅土地的流動性明顯小于勞動力的流動性,而且多年過量的化肥施用,土壤肥力已被改變,依靠增加化肥施用量提高單位面積土地產量的做法已經不能為繼,加上緩解農業面源污染的要求,化肥對勞動的替代空間是非常有限的,所以化肥對勞動的替代彈性是最小的,未來應該考慮采用生物和物理的方式代替部分化學肥料的使用。
本文基于1991—2018年我國大豆生產要素價格和要素投入的相關數據,研究了勞動力價格上升背景下我國大豆生產過程中要素需求彈性、替代關系和投入結構的變動情況。研究發現:
第一,在我國大豆生產中,三大要素需求彈性均處在合理價格區間,但是,勞動和化肥需求缺乏彈性,機械需求富有彈性,說明要素價格政策對調節機械投入量有效,對調節勞動、化肥投入量作用有限。機械需求彈性下降,主要來自農戶種植結構調整的沖擊,隨著玉米等曾經比較收益較高的作物與大豆收益差距的縮小,加上農戶對大豆增加土壤固氮認識的提高,上述沖擊將會減弱。
第二,在我國大豆生產中,機械、化肥和勞動之間存在兩兩替代關系,表示農戶可以根據要素價格變化相機決定要素組合。機械與勞動替代關系最強,一方面是由于勞動力價格持續快速上漲造成的,另一方面得益于農機具購置補貼政策的實施和外包服務的快速發展。化肥對勞動替代最弱,除了受到耕地數量約束,還因為早期粗放型的投入方式遇到瓶頸,且對土壤肥力有一定的破壞作用。
第三,機械對勞動替代呈下降趨勢,主要是因為受種植業結構調整影響,將大豆讓位于坡度較大的偏遠地區。化肥對勞動替代呈上升趨勢,說明二者的替代關系仍然大于互補關系,且在繼續加強,反應在大豆生產中,即施肥方式仍以節約人工的“少次多量”方式為主,說明目前大豆生產中仍然存在施肥過量和化肥利用率不高的問題,應該改進施肥方式和肥料種類。
我國已經成為世界第一大大豆進口國,勞動力價格持續上漲是我國大豆生產成本上升和國際競爭力下降的直接原因。中美貿易摩擦使大豆產業再度成為人們關注的焦點,2019年大豆振興計劃的提出,旨在合理擴大大豆種植面積,保證一定的大豆自給水平。在勞動力價格持續上升的背景下,與要素需求彈性和替代彈性相適應的要素投入結構調整是合理擴大大豆種植面積的必然要求。基于上文研究結論,提出以下對策建議:
第一,通過農機具購置補貼等政策促進大豆生產機械技術推廣,降低生產成本。目前,勞動力、化肥要素需求缺乏彈性,機械要素需求富有彈性,通過農機具購置補貼、優化外包服務價格等政策會更加有助于大豆生產機械技術的推廣,且在替代更加昂貴的勞動力要素的同時,進一步降低國內大豆生產成本。
第二,用地與養地相結合,統籌作物輪作和種植業結構調整,加強技術攻關,加大大豆生產機械技術研發和推廣。早期粗放型的化肥投入方式在提高產量的同時,對土壤肥力造成了一定程度的破壞,增加了農業面源污染。通過種植業結構調整改變單一化的種植結構,實施作物輪作,在用地的同時養地,增加土壤固氮功能,恢復土壤肥力。同時,加大大豆生產機械技術的研發和推廣,在技術薄弱環節加大研發力度,對已研發的技術加大推廣和普及力度。
第三,兼顧化肥利用效率和生態收益,優化肥料施用種類,采用生物和物理方式來代替部分化學肥料,借助機械和“外包”服務優化施肥方式。當前“少次多量”的施肥方式導致化肥利用效率低,對生態環境不友好,對化肥的施用需要兼顧利用效率和生態效益,一是優化化肥施用種類,不僅在化肥種類內部實施優化組合,而且在化肥外,通過生物和物理方式代替部分化學肥料;二是優化化肥施用方式,在勞動力成本日益上升的背景下,借助機械和“外包”服務優化施肥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