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勞動價格、收入結構變化與柑橘種植布局變遷

胡友，陳昕*，祁春節

（1.江西農業大學經濟管理學院，江西 南昌 330045；2.華中農業大學經濟管理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0）

改革開放以來，在市場化機制的引導下，我國柑橘種植面積持續快速擴大，從1985年的50.69萬hm2增至2018年的 248.67萬hm2，年均增長率4.94%。供給數量充足、經濟附加值高的柑橘產業不僅極大的豐富了國內水果市場，而且其主產區與南方重點扶貧區的重合度高，對于帶動主產區農民脫貧增收、實現鄉村振興戰略具有重要作用。隨著我國居民消費從追求“數量”轉向“質量”，然而，某些地區果農盲目擴大柑橘種植面積，導致供給與需求不相匹配[1]，部分柑橘主產區出現滯銷問題。2016年中央一號文件提出，優化農業生產布局是解決農業供給側問題的關鍵。因此，破解柑橘供需矛盾，就要厘清我國柑橘種植布局變遷規律及影響因素。改革開放以來，服務業和制造業的快速崛起創造了大量的用工需求，導致勞動價格持續上漲[2]。受此影響，我國在歷經較長時間的農村剩余勞動力轉移后[3-4]，農業勞動力數量和質量持續下降[5]。勞動價格不斷上漲，誘導農村勞動力的轉移和農業用工成本上升[6-9]，此種情況下，勞動價格是否也會誘導我國柑橘種植布局變遷呢？

在當前農村勞動價格持續上漲的形勢下，學術界對農村勞動價格、農戶收入結構影響農業生產的相關內容展開了廣泛的討論。關于農村勞動價格對農業生產的影響，現有文獻大多從農村勞動力價格與勞動力轉移的關系視角展開研究。在農業生產總體規模方面，有學者認為農村勞動價格上漲間接提高了農業勞動力的機會成本，會導致農戶放棄或減少農業生產，該行為在農業條件惡劣的地區表現為大量土地被拋荒[10-12]，而在條件良好的地區則表現為減少對農業的資金和勞動投入，進行土地流轉[13-14]。 在對農業生產結構的研究中，有研究發現勞動力成本上升會減少勞動密集型農業生產而增加資本密集型農業生產[15-17]。盡管有學者否認勞動力成本與農業生產結構之間存在某種確定的相關性[18]，但支持勞動力成本上升會導致農戶減少對農業的生產性投資，這不利于農業生產可持續發展[19]的觀點；由于農戶放棄農業生產過程必然伴隨著農戶工資性收入比例提高[20]，因此，一些學者還從農戶收入結構對農戶行為影響視角展開討論。王萍萍和貝虹[21]在其研究中較早關注到農戶收入結構對農業生產結構的調整行為，認為農戶會根據收入結構的優化來調整其種植結構。作物種植結構應該與作物收入結構相匹配，否則農戶會自覺調整種植結構[22]。農業生產對農戶帶來的收入占比越高，農戶從事農業生產的積極性也越高[23]。趙丹丹和周宏[24]考慮農戶的兼業行為認為當農戶收入中工資性收入達到一定比重甚至會退出農業生產。這些研究肯定隨著農戶收入結構變化，微觀農戶的農業生產行為會隨之調整，進而構成宏觀層面的農業生產布局變遷。

綜上，現有文獻對農村勞動價格、農戶收入結構對農業生產的影響進行了各種有益探討，但尚有需進一步探討的地方。首先，大多數文獻是在要素和產品可替代假設下對糧食、蔬菜等大宗農作物生產展開研究，鮮少考慮要素和產品不易替代的情形。我國柑橘大多種植在丘陵山地，土地資產專用性強，產品替代性弱，地貌特點導致很難用機械作業替代人工勞動，要素替代性弱。其次，大多數文獻以全局整體為研究對象，忽略了不同區域間自然、經濟條件等稟賦差異的影響。鑒于此，下文將構建一個理論模型，從柑橘種植布局變遷的視角研究農村勞動價格和農戶收入結構變化對我國柑橘種植的影響。

1 研究方法與數據來源

1.1 研究方法

在理性經濟人、農業要素和產品不可替代假設下，柑橘農戶將一段時期內有限的工作時間T分配于農業和非農業兩種生產方式，以獲得兩種不同來源的收入，并追求兩種收入總和的最大化。假設農戶投入農業和非農業生產的時間分別為t1和t2，且t1+t2=T。假設農戶從事農業和非農業勞動獲得的價格分別為w1和w2，那么農戶生產和投入時間的目標函數maxy和約束條件s.t.為：

將（1）分別對t1和t2求導，得：

要使目標函數最大化，令目標函數的一階導函數等于0，即：

按照托達羅人口流動模型，農村勞動力轉移至城市的主要動因源于城鄉預期收入差異，如若城鄉預期收入差異消失，即w1=w2，城鄉之間的勞動力轉移停止，城鄉勞動力供需達到均衡狀態，柑橘種植布局也達到均衡狀態。據此，將模型（3）加入均衡條件w1=w2，可進一步整理得：

即農戶分別從事農業勞動與非農業勞動的邊際時間報酬之間的轉換率（RPT）相等。

在某一時間分配組合（t1*，t2*）下，兩種收入來源方式下的單位時間報酬即勞動價格和收入結構s為（w1*，w2*，s*），農戶從事農業勞動的邊際收入與從事非農業勞動的邊際報酬相互之間的轉換率（RPT）相等，此時農戶家庭總收入達到最大值ymax。隨著經濟社會的發展，存在無數個最優時間組合（t1*，t2*）對應的最優勞動價格和收入結構組合（w1*，w2*，s*）使得收入y達到最大值ymax，在這些組合上，農戶對農業生產和非農業生產的時間分配（即農戶家庭成員在農業生產和非農業生產上的勞動分工）達到均衡狀態；假設所有最優勞動價格及對應的收入結構組合與最大收入之間的函數關系為y=f(w，s)，w為最優勞動價格組合向量（w1*，w2*）'，s為最優勞動價格組合向量對應的收入結構。考察柑橘農戶的種植行為，對于柑橘農戶的每一個ymax，都對應著一個使農戶收入達到最大的最優柑橘種植（或生產）行為，即：A=f(f(w，s))。當然，經濟系統是復雜的，除了收入外，還有其他因素諸如非農就業機會、生產成本、柑橘價格、種植習慣、農林經濟政策、交通環境等因素也會影響農戶種植行為，令其他影響農戶種植行為的因素統稱為控制變量Z，則柑橘農戶的種植決策模型可以表述為A=f(w,s,Z)，其中A表示柑橘種植決策行為。為簡化研究，將柑橘農戶的種植決策模型線性化，得到線性模型如下：

模型（6）中m、c、p、u、b和r分別為控制變量非農就業機會、生產成本、柑橘價格、種植習慣、農林經濟政策、交通條件。本研究采用模型（6）作為基準模型，用以研究勞動價格與農戶收入結構對柑橘種植布局的影響。為突出個體差異的影響，采用面板數據的固定效應模型估計模型（6）。

1.2 指標選取

根據模型（6）及相關文獻，選取柑橘種植面積為被解釋變量，表征各主產省柑橘種植決策行為；選取農業用工成本表征農業勞動價格，選取農民非農就業工資性純收入表征非農業勞動價格；選取農戶工資性純收入占農戶家庭純收入占比表征農戶收入結構；選取農村勞動力從事非農就業比重表征非農就業機會；選取每50 kg鮮果所耗物質成本與人工成本之和表征柑橘生產成本；選取上期種植面積表征農戶種植習慣；采用鐵路和公路密度表征交通條件。各指標具體說明如表1所示。

表1 變量定義與數據來源Table 1 Variable definitions and data source

1.3 數據說明及來源

根據數據可獲得性及研究改革開放后柑橘生產布局變遷的目的，采用數據的時間跨度為1985至2018年；盡管我國柑橘種植分布地域較廣，東起臺灣省，西至西藏東南，北至陜甘豫，南到海南，遍及19省（市、自治區），有些非主產區柑橘種植面積較小、時間不連貫，缺失相應的成本收益數據統計，故文中研究的區域對象選擇9個柑橘主產區，包括浙江、福建、江西、湖北、湖南、廣東、廣西、重慶，四川，2018年9個主產區柑橘種植面積和產量占全國的比重均超過90%，使得這些區域對象極具代表性。考慮1997年之前重慶與四川是同一個省份，為了盡可能保持最大樣本量，對于四川和重慶1985—1997年的樣本數據，按照兩省（市）當前縣域歸屬分割兩地柑橘種植的總量指標如面積，采用同一法賦值重慶和四川的單位指標如價格。為消除物價的影響，所有成本、收益類數據均已采用各省當年的農業生產資料價格指數進行平減。柑橘種植面積、非農就業機會數據來源于各省統計年鑒；非農業勞動價格、農戶收入結構數據來源于中國農業年鑒；農業用工價格、柑橘生產成本和柑橘價格數據來源于農產品成本收益資料匯編；交通條件數據來源于中國統計年鑒。

2 農村勞動力價格、收入結構與柑橘種植布局變化趨勢

2.1 柑橘主產省農村勞動價格

按照楊進等[25]的觀點，農村勞動價格有兩個體現，其一農民自我雇傭和雇傭他人從事農業生產的農業用工價格，用于衡量農業生產的實際勞動成本；其二是非農業勞動價格，用于衡量農業生產的勞動機會成本。各省農村勞動價格變化趨勢如表2、表3。各柑橘主產省農業用工價格和農民非農業勞動價格都呈明顯增長趨勢，只是初始水平和增長幅度各有不同。比較各主產省農業勞動用工價格水平，1985年至今廣東柑橘種植的平均勞動用工價格超過28 000元/hm2，領先其他柑橘主產省，福建省緊追其后，平均勞動用工價格接近13 000元/hm2；浙江、湖南、重慶和廣西柑橘種植的平均勞動用工價格超過10 000元/hm2，處于中位水平；四川、江西、湖北柑橘種植平均勞動用工價格低于10 000元/hm2，處于低位水平；關于柑橘種植的平均勞動用工價格，值得一提的是歷經2009年全球經濟危機、2012年歐債危機后全球經濟普遍進入疲軟期，國際熱錢大量進入我國，部分社會閑散資本流入農業領域，柑橘種植的規模化經營比重提高，經營過程中的雇傭勞動比重相應提高，與家庭勞動按勞動日計價不同，雇傭勞動按年計價，顯著提高了農業用工價格，故可看到2012年后廣東、福建、重慶柑橘種植的勞動用工價格大幅上升。各主產省非農業價格逐年提高，1985年至今浙江省年均非農就業平均工資高達5 670元，領先各柑橘主產省，廣東和福建緊跟其后，3省年均非農就業平均工資居高位水平；江西年均非農就業平均工資略超2 000元，居于中位水平；廣西、四川、湖北、重慶、湖南年均非農就業平均工資低于2 000元，居于低位水平。

表2 柑橘主產省農業用工價格變化趨勢及對比（元/hm2）Table 2 Changes in the price of agricultural labor in major provinces of citrus production (yuan/hm2)

表3 柑橘主產省非農業勞動價格變化趨勢及對比（元）Table 3 Changes in the price of non-agricultural labor in major provinces of citrus production (yuan)

2.2 柑橘主產省農戶收入結構

通過計算各柑橘主產省農戶工資性收入占家庭收入比重來考察家庭收入結構（見表4）。各柑橘主產省農戶家庭收入中工資性收入占比明顯提高，只是初期水平和提高幅度各有不同以致各省農戶家庭收入結構依然存在差異。廣東省自2006年開始，工資性收入占農戶家庭收入的比重超過50%，領先其他柑橘主產省，表明自2006年開始廣東省農戶家庭收入不完全依賴農業經營；浙江省自2009年開始工資性收入占農戶家庭收入的比重超過50%，到2017年該比重超過60%，超過該比重出現下降趨勢的廣東，表明浙江省農戶家庭收入對農業經營的依賴性降低；福建工資性收入占農戶家庭收入比重緊追浙江和廣東；湖南工資性收入占農戶家庭收入比重提升速度最快，年均提升速度達6.73%，但由于湖南該比重在初期最低，截至當前該比重未能超過50%，與江西相差無幾，故而湖南、江西農戶家庭收入中農業經營收入依然重要；廣西、四川、湖北、重慶工資性收入占農戶家庭收入比重較低，表明這些省區農業經營依然是家庭收入的主要來源。值得一提的是，隨著2015年以來我國宏觀經濟增速放緩，非農就業機會受到影響，除浙江、福建兩省外，其他各柑橘主產省農戶家庭收入中工資性收入占比出現下降趨勢，農戶家庭收入對農業經營依賴程度加強，這或許是近年來我國柑橘種植出現大規模擴種的重要原因。

表4 柑橘主產省農戶家庭收入結構變化趨勢及對比（%）Table 4 Changes in the income structure of farm households in major provinces of citrus production（%）

2.3 柑橘種植布局變化趨勢

1985年至今，我國柑橘種植總面積逐步增長，年均增長4.94%，但各區域增長存在差異。依據中國果樹網對我國柑橘種植區劃來考察我國柑橘種植布局變遷，浙-閩-粵柑橘帶種植面積年均增長2.84%，低于全國平均水平；長江中游柑橘帶年均增長4.71%，基本接近全國平均水平；贛南-湘南-桂北、鄂西柑橘種植面積分別年均增長6.24%和5.18%，高于全國平均水平；從種植面積的比重來看，浙-閩-粵柑橘帶種植面積比重從1985至1992年顯著上升，從35.33%上升至1992年41.31%的巔峰水平，之后逐年下降，到2018年該比重僅18.13%，下降近50%；贛南-湘南-桂北柑橘帶種植面積比重持續上升，上升幅度高達50%，鄂西柑橘帶種植面積比重小幅提高，長江中游柑橘帶種植面積比重變化不大，表明我國柑橘種植區域正由沿海向內陸推進。省際層面，浙江、福建和廣東柑橘種植面積比重分別從1985年的14.62%、8.76%、10.24%下降到2018年的3.55%、5.29%和9.29%；江西、湖南、湖北、廣西、重慶種植面積比重分別從6.94%、14.51%、7.93%、6.56%、6.40%上升至2018年的13.14%、15.45%、9.14%、15.61%、8.54%，四川種植面積比重未見顯著變化。顯然，我國柑橘種植區域正由東部省份向中西、南部省份擴張，即呈現“西移內擴”趨勢（見圖1、圖2）。

3 農村勞動價格、收入結構對柑橘種植布局的影響

本研究以模型（6）為基本模型，從柑橘全局和四個主產區視角比較研究農村勞動價格、收入結構對柑橘種植布局的影響。

3.1 農村勞動價格、收入結構對柑橘種植布局的影響-全局視角

以柑橘種植全局為對象，以柑橘種植的農業用工價格、非農業勞動價格和農戶收入結構作為核心變量，以非農就業機會、柑橘價格、柑橘生產成本、交通條件和農林特產稅為控制變量，分別對模型（6）進行擬合，結果如表5所示。由于上期種植面積既表征農戶種植習慣，又體現了土地和勞動力（尤其老年勞動力）的用途專用性，對農戶柑橘種植決策影響大，故將其置于核心變量之列（下同）。擬合結果表明，模型1中僅包含農村勞動價格、收入結構等3個核心解釋變量的系數符號及顯著性與模型2中加入各控制變量后的3個核心解釋變量的系數符號及顯著性一致，表明模型設定無誤，Wald卡方值和R2值均表明各模型擬合效果較好。兩個模型的擬合結果表明農業用工價格、非農業勞動價格和農戶收入結構會影響農戶柑橘種植行為進而影響我國柑橘種植布局變遷。

表5 農村勞動價格、收入結構對柑橘種植布局的影響-全局視角Table 5 Influence of rural labor price and income structure on layout of citrus production-from the general perspective

具體來看，農業用工價格、非農業勞動價格的系數顯著為負，表明農業用工價格、非農就業工資較高的地區，農戶傾向于減少柑橘種植進城務工，而農業用工價格、非農就業工資較低的地區，農戶傾向于擴種以增加收入，促使柑橘種植從農業用工價格、非農就業工資較高的地區向較低的地區變遷。如前文所述，江西、湖北、湖南、廣西等地農業用工價格、非農就業工資相對較低而浙江、福建和廣東較高，從而我國柑橘種植從浙-閩-粵柑橘帶向贛北-湘南-桂北和鄂西等柑橘帶轉移。值得一提的是，收入結構系數顯著為正，表明非農就業收入占比越高，農戶種植柑橘的積極性越高，這似乎是矛盾的，其實不然。在我國農村較長時期存在剩余勞動力，隨著農戶收入多元化，農戶工資性收入增加將有利于農戶對農業再投資[31]，擴大種植規模。當然，工資性收入增加對柑橘種植的促進作用并不具有普遍性，而存在地區差異[32]，對此，本研究將在分區視角下展開進一步討論。

還可以發現，非農就業機會、柑橘價格、農林特產稅政策對柑橘種植行為產生顯著影響，進而影響柑橘種植布局變遷。具體而言，非農就業機會對柑橘種植行為具有顯著負向影響，非農就業機會越多的地區農戶越傾向放棄柑橘種植；柑橘價格和農林特產稅政策對柑橘種植行為具有顯著正向影響，柑橘價格提高，取消農林特產稅會誘導農戶增加柑橘種植。

3.2 農村勞動價格、收入結構對柑橘種植布局的影響-分區視角

以柑橘種植不同區域為對象，以農業用工價格、非農就業工資和收入結構作為核心變量，以非農就業機會、柑橘價格、柑橘生產總成本、交通條件和農林特產稅為控制變量，分別對模型（6）進行擬合，擬合結果如表6所示。分區視角下浙-閩-粵、贛南-湘南-桂北、長江中游及鄂西4個柑橘帶柑橘種植布局影響因素模型中，僅包含農村勞動價格、收入結構等3個核心解釋變量的模型1各系數符號及顯著性與加入各控制變量后模型2中的3個核心解釋變量的系數符號及顯著性一致，表明模型設定無誤。Wald卡方值和R2值均表明各模型擬合效果較好。4個柑橘帶柑橘種植布局的兩個影響因素模型的擬合結果表明農業用工價格、非農就業工資和農戶收入結構會影響農戶柑橘種植行為進而影響我國柑橘種植布局變遷。

表6 農村勞動價格、收入結構對柑橘種植布局的影響-分區視角Table 6 Influence of rural labor price and income structure on layout of citrus production-from the local perspective

1）農村勞動價格、收入結構對浙-閩-粵柑橘種植的影響。浙-閩-粵柑橘帶農業用工價格對柑橘種植面積并未產生顯著影響，這可能與該柑橘帶農戶存在大量兼業行為有關。浙、閩、粵地區為我國經濟發達地區，農戶可以在本地就近務工兼顧農業生產，故而農業勞動力供給相對穩定從而農業用工價格對柑橘種植面積影響不顯著。非農業勞動價格對浙-閩-粵柑橘帶產生顯著負向影響，作為我國經濟發展前沿陣地的浙、閩、粵地區，非農就業工資水平居全國前列，高水平的非農就業工資對農民具有強烈的吸引力，使其放棄或減少農業生產。工資性收入占比對浙-閩-粵柑橘帶產生顯著的正向影響，說明工資性收入提高對浙-閩-粵地區柑橘種植產生了顯著的收入效應[26]。

2）農村勞動價格、收入結構對贛南-湘南-桂北柑橘種植的影響。在贛南-湘南-桂北柑橘帶，農業用工價格和非農業勞動價格均對柑橘種植產生了顯著的負向影響，意味著柑橘種植的人工成本或機會成本兩者之一降低都將提高農戶種植柑橘的積極性。如前文所述，在相當長時期內，中西部地區的農業用工價格和本地非農就業工資水平處于低位水平，較低的柑橘種植勞動實際成本和機會成本使該柑橘帶農戶種植柑橘的積極性高，這是近年來贛南-湘南-桂北柑橘帶擴種的原由之一。值得注意的是，贛南-湘南-桂北柑橘帶農戶工資性收入占比對柑橘種植具有顯著負向影響，這與浙-閩-粵及整個柑橘主產區情形不同。如果說浙-閩-粵柑橘帶農戶工資性收入快速增長對柑橘種植產生的是收入效應，那么贛南-湘南-桂北柑橘帶農戶工資性收入緩慢增長產生的是替代效應（以增加柑橘種植替代部分外出非農就業），即農戶收入以農業經營收入為主的贛南-湘南-桂北柑橘帶農戶傾向于擴大種植以增加總收入，這也是該柑橘帶持續擴種的另一原因。

3）農村勞動價格、收入結構對長江中游、鄂西柑橘種植的影響。長江中游柑橘帶的重慶和鄂西柑橘帶的湖北非農業勞動價格即柑橘種植的勞動機會成本居中位水平，從而農戶在柑橘種植和非農就業之間存在某種均衡，這或許是這兩個柑橘帶柑橘種植面積緩慢增長的原因。工資性收入比重對兩個柑橘帶柑橘種植具有正向影響，說明長江中游和鄂西柑橘帶工資性收入上漲對柑橘種植產生有利的收入效應，而生產總成本上漲卻對柑橘種植產生不利的抑制效應，兩種效應共同作用使兩個柑橘帶種植面積緩慢增長。此外，農林特產稅政策對所有柑橘帶柑橘種植均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這說明取消農林特產稅、讓利于民的惠農政策對柑橘種植具有促進作用。

總之，農業用工價格、非農業勞動價格和農戶收入結構的變化影響了各柑橘帶農戶的種植行為，促使我國柑橘種植布局變遷；各柑橘帶農業用工價格、非農業勞動價格和收入結構對農戶種植行為的影響方向和作用機理具有區際差異，故而合理化我國柑橘布局需要因地制宜，合理引導各柑橘帶農戶的種植行為。

4 結論與對策建議

4.1 結論

我國柑橘種植布局正由東部浙-閩-粵柑橘帶向中西、南部的贛南-湘南-桂北、長江中游和鄂西柑橘帶擴張，即呈現“西移內擴”趨勢。

全局視角來看：1)農業用工價格、非農就業工資等農村勞動價格提高會促使農戶減少或放棄柑橘種植；2)農戶工資性收入比重上升有利于我國柑橘種植面積擴大，說明改革開放以來隨著各地工資性收入普遍增加，各柑橘主產省及柑橘帶柑橘種植面積絕對數量明顯增加，可歸因于工資性收入普遍增加產生的收入效應。

分區視角來看：1)浙-閩-粵柑橘帶經濟發展水平高，農業用工價格對柑橘種植并未產生顯著影響，其他柑橘帶經濟發展水平較低，農戶從事農業生產對異地非農生產具有替代效應；2)浙-閩-粵柑橘帶較高的非農就業工資上漲會抑制農戶種植柑橘積極性，而其他柑橘帶較低的非農就業工資促使農戶為增加總收入而選擇擴種；3)贛南-湘南-桂北柑橘帶農民工資性收入增長對柑橘種植產生了替代效應，長江中游和鄂西柑橘帶工資性收入提高對柑橘種植產生的收入效應和生產總成本上漲產生的抑制效應共同作用致使該區域柑橘種植面積緩慢 增長。

4.2 對策建議

1）縮小城鄉差距，平衡農戶收入結構。農業用工價格、農戶工資性收入占比對我國柑橘種植布局具有顯著負向影響，實質是不同柑橘主產省、帶農村勞動價格的城鄉差異造成的城鄉收入差距及農戶收入結構變動導致的農村勞動力轉移對柑橘種植布局產生影響。因此優化柑橘種植布局需要考慮農村勞動價格、農戶收入結構的影響，以縮小城鄉收入差距、平衡農戶收入結構為切入點。

2）對農村勞動力流動實現區域差異化管理。由于農村勞動價格、農戶收入結構區域差異的存在，對我國不同柑橘帶農戶柑橘種植行為的影響效應不同。因此優化柑橘種植布局需要考慮不同柑橘主產省、帶城鄉收入、農戶收入結構差異。一方面，對于農村勞動力不足、勞動價格較高、農戶工資性收入占家庭收入比重較高的主產省需要加大柑橘種植補貼力度減少本地柑農勞動力流出，從政策上吸引外地勞動力輸入以平衡當地工商業勞動用工需求，減少因本地農村勞動力過度流失造成的柑橘優勢種植資源的浪費；另一方面，對于農村勞動力依然過剩、勞動價格較低、農戶工資性收入占比較低的柑橘主產省則需要積極引導當地農村剩余勞動力輸出，通過對農民專業技能培訓、構建城鄉就業對接服務平臺等措施提高農村過剩勞動力進城務工的能力和機會，以減少農村本地勞動力過剩造成的柑橘非優勢資源的過度開發。

3）根據柑橘優勢資源多寡合理安排農村勞動力流動和柑橘林地流轉。浙-閩-粵柑橘帶作為我國傳統的柑橘優勢區由于農村勞動力流失、種植的機會成本高使其正在喪失主產區地位，故該地區要鼓勵農戶的本地兼業行為和林地流轉，實現規模化經營以降低勞動力資源對柑橘種植的約束，保持該區域柑橘優勢種植資源的充分利用；贛南-湘南-桂北作為規模急劇擴張的柑橘主產區，因其農業用工價格、非農就業勞動價格和工資性收入占比均較低，出現跟風擴種。因此，要積極引導贛南-湘南-桂北地區農村剩余勞動力轉移，提高農戶工資性收入占比，實現該區域適度規模種植；長江中游和鄂西地區要通過規范農村勞動力市場，將農村勞動價格和工資性收入占比穩定在合理水平，促成農戶優化柑橘種植品種結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