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秀麗,戴向東,胡亞靜,李敏秀 Zhan Xiuli & Dai Xiangdong & Hu Yajing & Li Minxiu
(1.中南林業科技大學,湖南長沙 410004;2.金華職業技術學院,浙江金華 321000)
家具的減量化設計是指從家具設計階段開始,到制造、運輸直至回收處理的全生命周期,對包括家具的設計、造型、裝飾、結構、工藝、包裝和運輸等各個環節的減量,簡言之,就是對家具進行“簡化”與“減化”并最終達到“優化”設計。研究減量化設計的目的在于盡量從源頭減少進入生產和消費環節的物質流和能量流[1],從而實現綠色設計。
在我國傳統家具發展史上,明式家具是一個至今難以逾越的高峰,因而明式家具在國際家具設計界依舊享有極高的美譽。沈春津《長物志》序:“幾榻有度,器具有式,位置有定,貴其精而便,簡而裁,巧而自然也。”而從減量化設計的視角分析明式家具其在設計理念到制造過程中處處體現著對造型與裝飾的克制、對材料使用的節制以及對簡潔的追求,明式家具可以為現代實木家具減量化設計內涵的延展帶來諸多的借鑒。
明式家具崇尚簡潔精煉,形體簡樸,以實用牢固為度且裝飾不多,并盡量避免與結構無關的裝飾和細節,其美感主要通過優美的比例與總體造型來獲得。溯其由來,明式家具的設計與審美很大程度上來自受到思想啟蒙的明代文人,他們在美學領域的思考帶來了設計觀念的革命性進步,進而反映在明式家具形態和美學理念上的極簡和創新[2]。明式家具之所以具有難以窮盡的審美品格,講究古樸簡約,最重要的原因是重視一種精神因素,即重視“韻”[3]。這種簡潔、樸實、理性并與人和諧的設計思想,也深深影響了近現代家具設計。如20世紀著名設計師漢斯·瓦格納(Hans Wegner)設計的一系列“中國椅(The Chinese Chair)”,深受明式家具的影響,瓦格納在閱讀了威爾漢姆·溫徹爾(Vilhelm Wancher)的書籍后,受到書中《坐在明代椅上的丹麥商人》 畫作的啟發而打造了第一把“中國椅”(圖1)。無疑,明式家具正是他研究和設計的重要基礎之一。在此后的幾年中,他不斷思考如何將明式圈椅改造成符合現代人審美標準的生活用椅,同時融入丹麥元素,此后“The Chair”(圖2)風靡全球。
從減量化設計理念的角度來研究明式家具的設計美學,可以說其已經達到了相當程度的“減法”美學,即以實用功能為主導,追求簡潔的造型設計,拋棄復雜的裝飾元素,注重使用自然材質,給人以簡潔、流暢、輕快的感覺,這是經過了深思熟慮之后的“減法”表達,又不會讓人感到單調乏味的審美趣味。
明式家具的設計語言也是精練到了極致,結構嚴謹巧絕,用材節制無冗贅,比例精妙適度,線條柔美有力,并且在結構、造型、材質、裝飾方面十分克制與恪守。著名明式家具學者楊耀先生曾評價明式家具:“明式家具的特征,一是由結構而成立的式樣;一是因配合制圖而演出的權衡。”
明王士性《廣志繹》道:“姑蘇人聰慧好古……尚古樸不尚雕鏤。即物有雕鏤,亦皆商、周、秦、漢之式。”相比之下,我國家具藝術發展到清乾隆年間,為了迎合統治階級的欣賞口味,以宮廷家具為代表的清式家具開始了不計成本的設計與裝飾。一方面廣泛地把各種工藝品應用到家具裝飾上來,并刻意增加了許多繁瑣的雕飾,另一方面在結構卯榫上也改為拙笨的做法。更不用說形體線條之粗重、尺度之不宜、人體功能上之不適、風格上表現之乏味,尤其在權衡比例上,都遠不及明代家具的舒展、合度[4],更與其所蘊含的簡潔、合度的設計語言背道而馳。
對家具外觀造型的減量化設計,就是從家具的構件、體量視覺感及裝飾三個方面進行總體的減量,強化家具的實用功能特性,提高綜合效益。明式家具正是以簡潔著稱,田自秉先生在《中國工藝美術史》中以“簡、厚、精、雅”評價明式家具,且“簡”字為首。
明式家具的洗練簡潔并不等同于簡單風格,而是以其素雅的文人審美、簡潔精練的造型以及有節制、恰如其分的裝飾應用進行造型的減化,也給現代實木家具減量化設計提供了更多的思路與借鑒。
明式家具外形造型的文人氣息,以簡練的線條將中國文化的“內美”與“修能”深藏,其形態秀麗挺拔,比例勻稱協調,因廣泛汲取了中國傳統藝術中書法和繪畫的用線技法,故對于線條的運用也極為精巧[5]。挺拔穩健的直線構件與活潑流暢的曲線構件相結合,整體形態不僵不弱,這使得明式家具的整體造型簡潔流暢、風格精煉優雅,尺度均衡,比例恰當。
如圖3的黃花梨禪椅是意大利帕多瓦g霍艾博士的藏品,著錄于伍嘉恩女士《明式家具二十年經眼錄》。座面寬大而深,成正方形,可供人盤足結跏趺坐,背椅框內與扶手下的空間,均不安任何構件[6]。整體構件造型靈動纖細,簡潔大氣,雖無裝飾,但比例尺度俱佳,審美品位卓然。又如圖4的黃花梨三層全敞帶抽屜大架格,三層心板上空檔,上小下大漸進,主要以線條構件塑形,輔以體、面,利用留白的空間,營造了一種空靈、簡修中見穩重的美感[7]。
因而可見,家具的“減量化設計”,不是簡單地簡造化家具產品形體、降低材料標準、而制造簡單的低檔次、廉價的產品,它應是構思精巧、比例精妙、舒適宜人、生產精細、輕巧時尚、質量優良、環境友好的家具,是經得起市場和時間考驗的產品,明式家具這種簡潔舒展的造型美感,是進行減量化優化設計的范例之一。
研究家具視覺感的體量關系,可從“虛實”設計入手,分析家具中的實體和虛體部分(實體,即家具形體實物本身;虛體,實形之外與家具功能相關的空間體)[8],如何以合適的比例和分割進行設計,在保證家具實際使用功能和宜人性的前提下,虛體部分使用越多,其整體造型視覺的通透感、輕巧感越明顯,從視覺感上看家具體量減量化的程度也越高。

■圖1 漢斯g瓦格納設計的The Chinese Chair

■圖2 漢斯g瓦格納設計的The Chair

■圖3 明g黃花梨禪椅

■圖4 明g黃花梨三層全敞帶抽屜大架格

■圖5 晚明g黃花梨琴桌的牙子

■圖6 明末清初g黃花梨頂箱帶座小四件柜及面板的金屬件

■圖7 明代g鐵力木床身紫檀木圍子竹(藤)編座面羅漢床

■圖8 明g黃花梨無束腰方凳

■圖9 晚明g黃花梨獨板如意云紋翹頭案及拆解后的構件
明式家具常使用點、線、面之間“虛實結合”的方式來造型,同時也完成了家具體量的減量。如常見的矮老、卡子花、帳子等就是比較典型的“點”造型元素,這些設計“點”的局部既是結構需求也是裝飾設計,同時讓整件家具擺脫死板拘泥的形式,變得通透、靈活、輕巧起來。
此外,如上文已提及,明式家具另一個顯著特征便是以線形來造型,與中國古典繪畫講究遠近、虛實對比的“留白”方式相類似,亦是對家具“虛實感”極佳的呈現方式。線形的設計與使用,其疏密變化與面形、體形造型的結合,便在家具上留下了大量的“虛體”空間。當然,這種利用細致的線型造型的減量化設計手段,也是得益于當時精良的材料所帶來的構件的精美。
明式家具在體量關系上的這種設計,不僅帶來了家具形體和視覺輕盈感,引發無限的遐想,而且和以往朝代的家具相比,明式家具不會過多擋住光線,從而使得房間明亮寬敞[9]。這種體現在家具體量上直觀且有效的“重量”減少、形體簡化,將家具形體從復雜的結構與造型中減去累贅的部分,以求得更為精練、簡潔的形式,對于現代家具產品實現在體積上的“簡、小”,以減少占用空間、便于移動和運輸包裝的減量化理念提供了思路。
明式家具整體的裝飾不多,簡潔大方,卻富有神韻,無論是雕刻的紋飾還是裝飾的數量都極為克制且適度,會使用如雕刻、鑲嵌、線腳等手法做小面積的局部裝飾,往往家具的材料、肌理和構件即是裝飾[10],所以從裝飾減量化來看明式家具,主要有以下方面值得借鑒。
2.3.1 裝飾與結構融為一體
明式家具的裝飾有以點代面、刪繁就簡的特點,使得裝飾部件結構化、結構部件裝飾化,達到結構功能與裝飾形式的高度統一,使形體產生了“文質兼備”的審美價值[11]。如圖5的牙子造型簡潔,構件獨立,既是結構件又有裝飾性。此外,在椅凳、桌腿等四周邊框之間的海棠、魚肚、橢圓等券口亦是此做。
“結構即裝飾”,是明式家具節儉用料設計宗旨下的匠心之筆,是典型的減法設計。此類結構部件還有如“一腿三牙”、鵝脖、聯幫棍、翹頭等,與上面所述結構性裝飾部件類似,或起著支撐或鞏固結構的作用,又經精心設計,起到了裝飾美化家具的效果,將功能與形式完美結合,是明式家具帶給現代實木家具減量化設計理念的很好啟迪。
2.3.2 裝飾與功能有機結合
除去實木材料,金屬材料也是明式家具中常用的功能及裝飾部件(如圖6)。如抽屜的拉手、吊牌,用于桌幾的包角,箱柜的面葉、合頁、鈕頭等功能性金屬飾件做成棱形、桃形、葫蘆形、蝙蝠形等樣式,在滿足了其具體功能要求的同時,這些金屬件也形成了不同質感、不同色彩、不同形狀的對比,與木質家具的視覺感上的反差,亦滿足了審美需求,因而無需使用其他方式進行額外的裝飾,顯而不喧地實現了在功能與形式上裝飾與功能的統一。此外,這些功能性部件增加了家具的使用安全性與舒適性,增強了木制品的耐用性、穩定性,延長零部件及整件制品的使用壽命。可以說,這也是實現實木家具裝飾手法減量化的一個直接且有效的途徑。
當然,這里也需指出,有時過度的裝飾可能來自家具本身風格(如宮廷家具)、時代審美的需求以及獨特文化的表達因素,不能簡單地把家具裝飾全盤否定。“內實”與“外美”是家具設計的兩個方面,在減量化設計中更好地平衡裝飾與“減化”之間的關系,來達到“內實”與“外美”相輔相成、相得益彰的狀態。
家具設計美與善的統一首先體現在材質上[12],丹麥著名家具設計師柯林特曾說:“將材料的特性發揮到極致是任何完美設計的第一原則。”而明式家具在詮釋材料減量化的內涵時,不僅僅體現在對材料使用的克制與節儉,還要在于高效的利用“次材”。此外,家具減量化設計的另一個內容——減輕家具重量,達到家具的“輕質化”。要實現這些,除了在外觀設計上更加追求簡潔、減化外,便是通過對材料的選擇和優化使用來實現,明式家具也為此提供了范例。
隆慶之后開放海運,南洋各地盛產的各種珍貴硬木進入中國[13],家具用材大大豐富,而在此基礎上依舊保留了明式家具簡潔的造型審美,可見即便在木材資源空前豐富的情況下,以文人為主導的審美意識仍然是蘊含簡潔設計的理念的。如雍正時期的宮廷家具是為明代家具的延續,作為御用器具,工、材足具,但雍正在關于家具的批示里有大量“往秀氣里收拾”“做素凈些”之語,可見由于深受明式風格影響,清中時期的家具審美還有著深刻的“減量”“簡化”的意識。
相比很多材料而言,木材本身就是一種相對輕質的材料,一般木材的氣干密度在0.4~0.9/cm3之間。在遺存下來的明式家具中,硬木家具占比較大,其中不乏使用黃花梨、紫檀、鐵力木等珍貴硬木的。明代匠人在平衡用材方面,采用了“小材優用”和“輕材替代”兩項措施。如使用藤、麻、竹條等生物輕質材料,編制成網狀結構使用在座椅的椅面、靠背,柜子的面板等處,來代替原本需要大面積使用木材的部分,實現了減少木材資源消耗,減輕產品重量目的,很好地實現了“減量化”的目標,盡管當時并沒有“減量化設計”一說。
如圖7是一張明代羅漢床,筆者攝于上海博物館明清家具展廳。這件家具在王世襄先生的《明式家具珍賞》中也有提及,“腰背疼痛每起因于西式厚墊軟床的長期使用,傳統床榻用棕籐編織成屜,通風而有彈性,軟硬適中,久用不貽后患,尤以三面設圍子的籐屜羅漢床,堪稱最理想的臥具”。按照標牌上顯示,這張羅漢床的主材為鐵力木(氣干材密度:0.71g/cm3)和紫檀(氣干材密度:1.05~1.26g/cm3),這兩種木材材質細密且重,倘若整張羅漢床都使用這兩種材料,其材料用量及重量可想而知。明代高濂在《遵生八箋g起居安樂箋》中描述欹床時,說到,“高尺二寸,長六尺五寸,用竹藤編之,勿用板,輕則童子易抬。”顯然,古人除了考慮使用的舒適外,也考慮到了節約珍貴木材及減少重量的問題,榻面使用棕繩和竹材等輕質的材料來編制;榻的三面圍子也沒有使用整板,而用短材拼接做成通透的造型,實現“小材優用”,這也體現了減量化中材料使用的“經濟性”。這兩點足以大大減輕羅漢床的整體重量,亦使用了上文提及的通過“虛實結合”的手法達到視覺上顯得輕巧、大氣的效果,同時富有裝飾性,此為一例。
類似的,如圖8所示的黃花梨方凳的凳面便是攢框置落堂軟屜,亦用此法,不再贅述。
明式家具的結構和工藝受到中國古代大木作的深刻影響,細木榫卯工藝達到了巔峰。構件與構件之間通過多種形式的榫卯結構進行巧妙的銜接,省去了繁雜的附件,使家具不僅具有流暢自然的輪廓線且其結構更為穩固,在滿足功能的同時不僅實現了材料的減量化,更實現了工序的減量。
下舉幾例體現減量化理念的相關工藝或結構。
歷經歲月長河流傳至今的一些明式家具堅固依舊,除因硬質木材自身的優良性能外,更主要的原因是榫卯結構的科學性。明式家具的卯榫方法之合乎力學原理,是不能否認的,雖表面看來是纖巧簡單,但在結構上卻結實有力,毫無疏忽敷衍的地方,雖然有時也用竹釘、魚膠,不過是格外加牢而已。
如圖9,為攻玉山房舊藏的一例黃花梨獨板如意云紋板翹頭案,其最大的特點是活榫結構,可開合,可拆裝,再組合。它可拆卸為十一零部件,便于儲藏或搬運。伍嘉恩女士在《明式家具二十年經眼錄》中也談及她所看到的明式家具:“有一組數目可觀的平頭案,為折疊式構造,可供組裝拆卸,專為方便儲藏或用于出游旅行而造。桌面加上活動式腿足架成三組構件,容易放置和搬運。”如圖10的黃花梨折疊式炕案和圖11黃花梨直背交椅,其榫卯結構都可實現折疊,方便儲存或搬移,可有效節約儲藏和運輸空間。各種結構的折疊式及可拆卸式家具構成了中國古典家具中一項特殊種類。

■圖10 晚明g黃花梨折疊式炕案

■圖11 明g黃花梨直背交椅
明式家具科學的榫卯結構,使其具有可拆裝性、可折疊性,這其中反映的減量化理念體現在三方面:第一,可拆裝的構件在家具修復時實現了構件的互換性,可延長木質家具的使用周期;第二,可拆裝的結構在家具進行搬運時,大大節約了運輸空間。第三,榫卯多變的可拆裝結合方式,可以從外觀形式、標準化生產、包裝運輸等多方面綜合考量,或進行標準接口的設計,來指導完成標準化生產,讓各個部件之間自由拼裝[14]。
此外從結構審美來看,明式家具對西方二十世紀初追求“極端簡約”及“結構即美”的椅子設計思維,產生了重要的影響,如圖12的紅藍椅(Red and Blue Chair)與明代劉松年所繪《四景山水圖》中的座椅(圖13)結構十分相似[15]。可見榫卯結構與審美中的“減量”,對于現代家具減量化設計都有極大的借鑒價值。
中國傳統家具在板面構造方法上較西方的家具制作工藝是有獨到之處的。舉例來說,但凡用板做面,都是用攢邊打槽裝板的方式,即四條邊挺做框,中間鑲板心,邊挺的用材厚于板心,再以用45°的格角榫接合兩條邊挺。且會以穿帶橫貫板心,同時板心的一邊一般會用膠粘實,而在對邊留虛縫,因此邊架部分不會因為板面的伸縮使得卯榫變松散,保持了結構的堅固。因而板心雖薄,因有穿帶加固卻沒有翹起變形,使得家具整個結構都堅固穩定(圖14)。
這種做法首先便在用材層面上實現了減量化,尤其是一件家具優美與否,板面的紋理是主要因素之一,一塊有優美紋理的板材便可剖切成多片運用到同件或成套家具的面板上(如使用癭木做面板);其次,這種做法以較為簡單的工藝就解決了板面的濕漲干縮問題,給板子的伸縮預留了余地,保證了面板的尺寸和結構的穩定,實現了工藝層面的減量化。

■圖12 紅藍椅

■圖13 明·劉松年《四景山水圖》局部

■圖14 攢邊打槽裝板工藝
涂飾是按照一定的工藝程序將涂料涂布于木家具表面并形成一層漆膜,起著保護家具表面,美化家具產品的作用。而在傳統的硬木家具,尤其是明式家具,非常注重材料的質地,為了凸顯木材天然的色澤與紋理,絕少用漆飾掩蓋,即減少了涂飾工藝,亦是體現了減量化的理念。
從明代范大成的《髹飾錄》可以看出,其實當時的髹漆工藝已經達到了相當純熟的境地,但在文人審美所指導下的明式家具在制作過程中,工匠們因材施藝,摒棄以往重漆善描的工藝特點,采用不上油漆,而用打磨上蠟的工藝,用樹蠟或蜂蠟進行家具表面燙蠟或是擦蠟工藝,家具表面光亮如鏡,同時保留了木材紋理本身天然的美感。
相反的,把表面裝飾做到“極致”的如清式家具,使用了繁縟的裝飾性雕刻、各種珍寶的鑲嵌,這種不計工時、大量耗費珍貴材料資源、追求完美并極具裝飾性的家具與明式家具用料精簡、裝飾質樸、形態明快的減量化設計理念下的“書卷氣息”形成強烈的對比。誠然,這些對家具表面進行的復雜的裝飾手段,體現了當時工匠技術的登峰造極,彰顯了宮廷家具厚重、繁縟的“富貴氣派”,但終只能落得“求多、求滿、求富貴、求華麗”且“通體沒有空白,空前富麗,空前輝煌,不免有爭奇斗富之嫌”的評價,給人的感覺卻是工藝的堆砌感。因而,雖然清式家具發展于明式家具之后,但其設計手段對于減量化設計而言更具警示作用。
實現家具的簡化、輕量、小型、簡潔是減量化設計的目標,明式家具雖形式萬千,種類多樣,但是始終維持著簡潔、合宜、有度和節制,在簡潔的形態中又處處顯示出適宜的功能和雅致的韻味,在滿足審美、安全和功能的同時,減少對資源的占用,這些理念無不契合著減量化的設計理念。明式家具與現代家具的減量化設計理念有著一種內在共性的聯系,為現代家具減量化設計內涵的延拓提供了諸多思路,值得我們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