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在全民族抗戰初期,哈爾濱知識女性蕭紅和張郁廉都曾在武漢生活過。蕭紅兩次在武漢的生活,既有情感的糾葛和收獲,也有文學的表達和成就。張郁廉作為塔斯社漢口分社記者,對徐州會戰和武漢會戰進行實地采訪和報道,被稱為“中國首位戰地女記者”。武漢是蕭紅與張郁廉的人生節點。她們在武漢的時期亦是該城市的歷史節點。
[關鍵詞]哈爾濱;武漢;知識女性;蕭紅;張郁廉;印記
[基金項目]2021年度黑龍江省藝術科學規劃課題項目“黑龍江紅色文學資源開發利用研究”(2021B002)。
[作者簡介]高龍彬(1980-),男,歷史學博士,黑龍江大學歷史文化旅游學院副教授(哈爾濱 150080)。
蕭紅與張郁廉祖籍都是山東,祖輩是“闖關東”的山東人。上學時都曾在哈爾濱的東省特別區區立第一女子中學學校學習,是同校不同級的校友。她們亦同時被《九一八九周年紀念特刊》“東北文藝作家近況”所提及?!笆捈t,在香港埋頭創作”,“張郁廉,在塔斯社工作,翻譯頗忙?!盵《大公報》1940年9月18日,第4版。“東北文藝作家近況”是“東北作家群”稱謂的肇始。但“東北作家群”在不同的歷史時期是一個成員不同的團體。]
兩人成為“東北作家群”的成員。她倆還曾同在塔斯社重慶分社工作,并且在該社工作時再次相遇。蕭紅在武漢的兩次短暫生活,不僅是她感情世界的一次突變,亦是她文學寫作中的一次高峰。張郁廉在戰火中的武漢繼續自己的學業,亦在塔斯社漢口分社工作。兩人用自己手中的筆各自表達了對中國命運的關注。蕭紅的《呼蘭河傳》等作品與張郁廉的《白云飛渡》都是自傳體的文學敘事,闡釋了她們的家國情懷。[當時哈爾濱知識女性后來與武漢有關聯的還有作家羅烽的愛人白朗、孔羅遜的愛人周愛屏等。]
一、從哈爾濱到武漢——蕭紅、張郁廉與兩城市的歷史淵源
蕭紅(1911—1942),中國近現代著名女作家,祖籍山東東昌府(今聊城莘縣),被文學評論家楊義在《中國現代小說史》中譽為“30年代的文學洛神”。她與呂碧城、石評梅、張愛玲亦被稱為“民國四大才女”。[一說為廬隱、蕭紅、石評梅和張愛玲。]1911年出生于黑龍江省呼蘭縣(今哈爾濱市呼蘭區),1942年病逝于中國香港。蕭紅的《生死場》《呼蘭河傳》《小城三月》和《馬伯樂》等作品聞名于世。
自1937年10月至1938年1月[《蕭紅一生所走過的路》中關于蕭紅在武漢的第一次離開時間“1937年11月”有誤,可參見蕭軍:《蕭紅書簡輯存注釋錄》,哈爾濱: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81年,第205頁。]和1938年4月至1938年9月,蕭紅曾兩度在武漢生活和寫作。第一次是因為“八一三”戰事,在上海的蕭紅和蕭軍來到作為“后方”的武漢;第二次是因為蕭紅與蕭軍感情“破裂”,蕭紅和端木蕻良從西安再次來到武漢,并在武漢的大同飯店設婚宴。雖然蕭紅在武漢的生活只有短短的十個月左右時間,但這一時期是蕭紅文學創作的又一個高峰期。她不僅寫出或發表了《寄東北流亡者》《魯迅先生記》等作品,而且在武漢開始其自傳體代表作《呼蘭河傳》的寫作,大概完成整部作品的三分之一。她的作品大多發表在胡風創辦的《七月》上,該刊物與武漢黨組織有著密切的聯系。
張郁廉(1914—2010),“中國首位戰地女記者”,祖籍山東掖縣(今萊州),生于祖輩闖關東的落腳地哈爾濱。幼年喪母,她被寄養在俄僑貴族家中,此后一直與俄僑媽媽生活在一起;中學時,張郁廉與蕭紅是哈爾濱的東省特別區區立第一女子中學的同學;大學時,她是燕京大學教育系和新聞系高材生;戰時在漢口任蘇聯塔斯社的翻譯和記者,親歷徐州會戰及大突圍和武漢會戰及大撤退;《大公報》“九一八九周年紀念特刊”的“東北文藝作家近況”介紹作家之一;著名畫家黃君璧的弟子。
筆者有幸參加了三次關于張郁廉的活動:2016年1月28日在黑龍江省圖書館舉辦的“白云飛渡:中國首位戰地女記者張郁廉生平事跡照片展”、2016年10月22日上午在黑龍江省圖書館舉辦的“中國首位戰地女記者張郁廉生平特展”和下午在哈爾濱藝匯家商業廣場慧文書院舉辦的《張郁廉和她的傳奇人生》讀書會與紀錄片首映。這使我對張郁廉有了一個深入的了解和認知。張郁廉的兒子孫宇立指出,“母親原是一介平凡的小女子,在動蕩的大時代,親歷悲歡離合國破家亡的民族悲劇,在無奈的隨波逐流中掙扎求存,終于譜就她這一段不平凡的生命篇章?!?/p>
哈爾濱是一座具有特殊性格的城市。哈爾濱是松花江和中東鐵路共同孕育的城市?!爸袞|鐵路與松花江都代表著哈爾濱,它們是哈爾濱的同母的兩個姓名。它倆互為表里,既代表著哈爾濱的外貌,也是哈爾濱的內涵?!薄耙运ǔ恰?,因為松花江及其流勢,中東鐵路的樞紐最后選址哈爾濱?!爸袞|鐵路關系哈爾濱甚大”,“以路興城”,隨著中東鐵路的建設和開通,哈爾濱由一個中國傳統的漁村在短暫的時間內崛起,成為一個近代化城市。從而,哈爾濱成為了一個“多元、交互與公共”的新興國際化城市。這是從地理位置來強調哈爾濱的傳奇。
在《白云飛渡:中國首位戰地女記者張郁廉傳奇》一書中,張郁廉是這樣描寫哈爾濱的:“松花江畔的哈爾濱,是我國東北三大名城之一(另兩個是沈陽和大連),‘哈爾濱三個字是滿族語,意思是‘曬漁網的地方。當時的人口250萬。此地從前是荒涼的漁村,1896年(清光緒二十二年)清政府和帝俄簽訂了不平等的《中俄密約》,俄取得特權,在東北修筑由滿洲里經哈爾濱到海參崴的‘東清鐵路(后改稱‘中東鐵路),哈爾濱逐漸成為鐵路的重要交匯點和歐亞交通中心,正式成為商埠?!惫枮I大體上分為三大部分:“道里、道外、南崗。郊區有上號、顧鄉屯、偏臉子、馬家溝、懶漢屯等。”張郁廉“1914年(民國3年)夏天在哈爾濱齊紅橋(南崗通往道里的要道)旁的中東鐵路局附屬醫院出生?!?/p>
這里需要說明的是,當時哈爾濱的人口不是“250萬”。在《哈爾濱人口變遷》一書中,薛連舉寫到,“中東鐵路開建之前,哈爾濱的人口不過三五千人”,到1903年,哈爾濱第一次有了人口統計數?!啊豆枮I及其郊區1913年2月24日調查錄》(俄文版)中指出1903年哈爾濱及其郊區共有人口44756人;另外《中東鐵路公司成立25年來商務經營概況》(俄文,1912年版)一書說1903年哈爾濱人口已達7萬人”,據日本人在哈爾濱創辦的《露西亞報》的統計,“1916年哈爾濱人口為89751人”,這是不包括傅家店在內的鐵路附屬地人口統計數字,另外,齊紅橋應該是“霽虹橋”。[薛連舉:《哈爾濱人口變遷》,哈爾濱: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98年,第49、53、54頁。
]在《哈爾濱歷史編年》(1763—1949)一書中,李述笑指出,霽虹橋1926年“開工興建(11月28日舉行落成典禮,中東鐵路理事劉哲題字,參照王勃滕王閣序‘虹銷雨霽而命名。建橋用費30萬元)?!盵李述笑:《哈爾濱歷史編年(1763-1949)》,哈爾濱:黑龍江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291頁。]
這里需要再說明的是,張郁廉出生時霽虹橋還沒有建成,這里僅僅是一座下邊通火車的木質橋;而她出生的中東鐵路局附屬醫院目前依然存在,并且一些包括急診室在內的老建筑仍然矗立。該醫院1899年始建,1900年建成使用,是當時中國最早、最大的西醫醫院之一。1912年改稱為“中東鐵路中央醫院”。隨著歷史變遷,該醫院數易其名,現在是哈爾濱醫科大學第四附屬醫院。
養母給了張郁廉溫馨的童年,讓她聞著丁香花的芬芳,聽著普希金的童話長大。明達的白俄貴族媽媽瓦娃沒有讓張郁廉上俄國學校,而是“中國人必須上中國小學”,接受正規的中國教育。她先是在家附近的中國私塾學習。1922年,她隨養母搬到了道里十六道街的“東順祥”大院,到一條街之隔的十四道街“第十六小學?!本妥x。張郁廉中學就讀于“哈爾濱女一中”,這所初中的全稱為“東省特別區區立第一女子中學?!??!芭恢惺枪枮I兩所女子中學之一”,女一中的校長(學生們私下稱她為“孔大牙”)是“哈爾濱婦女運動的領導者,甚受各界和學生們的敬重”。張郁廉與著名女作家蕭紅是校友,但不同年級。據鐵峰的《蕭紅年譜》介紹,1911年出生的蕭紅1927年夏天進入該校初中一年級學習,1930年初中畢業;張郁廉1928年入學并于1931年6月在該校初中畢業。這樣來說,蕭紅與張郁廉是上下年級,蕭紅高張郁廉一年級,在當時兩人應該是了解和認識的。后來張郁廉與蕭紅多有交集,如她們與武漢的關系;二人也都曾在蘇聯的塔斯社工作,雖然張郁廉在漢口,而蕭紅在重慶,后來張郁廉也調到重慶塔斯社工作。
二、蕭紅與武漢:感情與文學的節點
(一)蕭紅、蕭軍和端木蕻良
關于蕭紅和蕭軍的愛情,蕭紅說:“我愛蕭軍,今天還愛,我們同在患難中掙扎過來!可是做他的妻子卻太痛苦了!”蕭軍講:“你是這世界上真正認識我和真正愛我的人!也正為了這樣,也是我自己痛苦的源泉,也是你的痛苦源泉??墒俏覀儾荒軌蛟试S痛苦永久地嚙咬我們,所以要尋求各種解決的法子。”
[蕭軍:《蕭紅書簡輯存注釋錄》,第119頁。]
從1934年11月30日至1937年9月28日,他們在上海生活過不到三年的時間,其中蕭紅還去過日本半年,亦去過北京。由于蕭軍的感情問題,蕭紅與蕭軍出現裂痕。蕭紅去日本也沒有使問題徹底解決。因為“八一三”戰事,1937年9月28日,二蕭和“上海的文藝工作者一道撤離上?!?,退到武漢,居住在朋友詩人蔣錫金位于武昌水陸前街小金龍巷“21號”的房子里,后來經蕭軍的同意,端木蕻良也和他們住到了一起,是同一張床上?;艚ㄆ饘а?、宋佳主演的電影《蕭紅》中就有這個鏡頭。1938年1月,山西民族革命大學招聘老師,應該大學籌辦者李公樸的邀請,二蕭和端木蕻良等前往臨汾。在山西臨汾,二蕭的感情還沒有緩和,在臨汾車站,蕭紅和蕭軍的感情就基本走向破裂,在西安,蕭軍看到蕭紅和端木蕻良后,二蕭正式分手。4月,蕭紅和端木蕻良重返武漢,還是住在蔣錫金的房子里。蕭紅和端木蕻良結合,并在大同酒家設了婚宴。蕭紅在武漢實現了人生的又一次轉折。
1938年3月30日,蕭紅給胡風的信中談及,“這一遭的北方的出行,在別人都是好的,在我就壞了。前些天蕭軍沒有消息的時候,又加上我大概是有了孩子。那時候端木說:‘不愿意丟掉的那一點,現在丟了;不愿意多的那一點,現在多了。”[蕭紅:《八月天——詩歌、戲劇、書信》,南京:鳳凰出版社,2010年,第195頁。]
靳以亦是蕭紅的戰友。靳以的女兒、旅美作家章小東在《一條河》中這樣評價:“蕭軍是仗義的,但并不珍惜你這個被男人丟來丟去的女人。在你眼睜睜地看著蕭軍移情他人以后,你氣不過,歷史的故事再次重演,你又傍上了端木蕻良。你最會去傍別人了,從一開始就這樣。遇到困難的時候,先做出一副弱女子受委屈的模樣,尋找強者去依靠。那次端木蕻良打架引起公憤,縮回到家里,你不是走出去面對,而是跑到樓上,依靠我的爸爸幫助你解決?!币虼?,“這種女人是最簡單可以讓男人趁機的,他們喜歡和你聊天、交談,甚至在你的生活里軋一腳,一直到你臨終的時刻。”[章小東:《一條河》,《南方周末》2013年11月7日,D23版。]筆者認為,此評價是目前為止對蕭紅人格解讀的最精彩之筆。這也是對蕭紅人生最終凄慘結局的最深刻剖析。這種分析不是煽情的做作,而是以一個間接見證者視角的一吐為快。
(二)蕭紅、胡風和《七月》
《七月》1937年9月11日在上海創刊,先后出版過周刊、半月刊和月刊,胡風任主編。1937年9月11日至9月25日,出版三期周刊后停刊。1937年10月16日在武漢出版《七月》半月刊,共出版三集十八期,1938年7月16日???939年7月,《七月》改為月刊在重慶出版,至1941年9月,第七集第一、二期合刊,因皖南事變后形勢緊迫而???。胡風夫人梅志在《回憶錄》中提到,“‘八一三戰事爆發后,F(即胡風,筆者注)創辦了《七月》周刊。出了三期后,他撤退到武漢,又繼續出版,改為半月刊,后改為月刊?!盵
梅志:《梅志文集》第二卷《回憶錄》,銀川:寧夏人民出版社,2007年,第316頁。]在《胡風傳》中,梅志寫道:“《七月》從上年(即1937年)10月16日開始出版發行,到1938年8月15日出版在武漢的最后一期,共經歷了十一個月,出版十八期。作者都是30年代出現的新人,刊物主要靠讀者中想通過文學實踐作斗爭的先進分子,作品以散文和報告文學站的比重最大?!盵梅志:《梅志文集》第三卷《胡風傳》,銀川:寧夏人民出版社,2007年,第277頁。]
1937年10月1日上午10時左右,胡風的船抵達漢口。熊子民來接,“便乘黃包車到漢口市中心漢潤里42號他家”。晚上,董老(董必武)來找子民,原來他已到漢口。一天晚上,熊子民請客,參加的有董必武、潘怡如、詹大權(詹大星的弟弟)等十人左右,差不多都是大革命時期留下的老同志。談到出刊物的事,梅志寫到,“董老要他找楊某具體商談。這倒真是出乎他的意外,他對工作更增加了信心”。此時,胡風還與金宗武、馮乃超、李聲韻等聯系密切,“這些天陸續來了不少人,蕭軍、悄吟他們也來了”。10月16日,為了便于工作,胡風“由蕭軍夫婦幫助,帶著兩個箱子搬到了金宗武家住下”,小朝街42號。這一天也是《七月》在武漢出版第一期的日子,它“不但印刷裝訂得好,賣得也很快。一拿出去,四百本一下子就搶購光了”。[梅志:《梅志文集》第三卷《胡風傳》,第249、250、251、252頁。]實際上,《七月》在武漢一直步履維艱,特別是經費問題。后來,“張靜廬表示,每月出一百二十元,連編輯費在內”。值得一提的是,每期《七月》都轉交到了延安的各級領導機關,“毛澤東主席也看到了,評價還很高”。[梅志:《梅志文集》第三卷《胡風傳》,第260、261頁。]
在武漢時期,蕭紅的作品大多發表在《七月》上。她的《天空的點綴》首刊于1937年10月16日武漢《七月》第一卷第一期,署名蕭紅;《失眠之夜》首刊于1937年10月16日武漢《七月》第一卷第一期,署名蕭紅;《魯迅先生記(二)》(原名《在東京》)作于1937年8月,首刊于1937年10月16日武漢《七月》第一卷第一期,署名蕭紅,篇末注為“一九三八年”,可能是抄寫或印刷錯誤;《火線外(二章)》首刊于1937年11月1日武漢《七月》第一卷第二期,署名蕭紅;《一條鐵路底完成》首刊于1937年12月1日武漢《七月》第一卷第四期,署名悄吟;《一九二九年底愚昧》首刊于1937年12月16日武漢《七月》第一卷第五期,署名蕭紅;《〈大地的女兒〉與〈動亂時代〉》首刊于1938年1月16日武漢《七月》第二卷第二期,署名蕭紅;《記鹿地夫婦》首刊于1938年5月1日武漢《文藝陣地》第一卷第二期,署名蕭紅;《無題》首刊于1938年5月16日武漢[蕭紅:《八月天——詩歌、戲劇、書信》,第195頁。]《七月》第二卷第十二期,署名蕭紅;《汾河的圓月》載1938年8月26日漢口《大公報》副刊《戰線》第177期,署名蕭紅;《寄東北流亡者》首刊于1938年9月18日漢口《大公報》副刊《戰線》第191期,署名蕭紅。此外,《突擊》(三幕?。┹d1938年4月1日《七月》第二集第十二期,署名聶紺弩、蕭紅、端木蕻良、塞克。1938年3月30日,蕭紅從西安致信武漢的胡風,“為西北戰地服務團,我和端木和老聶、塞克共同創作了一個三幕劇,并且上演過。現在想發表,我覺得《七月》最合適,不知道你看《七月》擔負得了不?并且關于稿費請先電匯來……”
從以上蕭紅在武漢相關刊物發表的作品來看,有的是在武漢完成的,有的是在上海、臨汾等地完成的?!短炜盏狞c綴》《失眠之夜》[首先在《七月》周刊發表,后又在《七月》半月刊刊發。]和《魯迅先生記(二)》等是在上海完成的作品;她在山西臨汾完成了《記鹿地夫婦》。通觀這些作品,蕭紅筆下有兩個關注的主題:一個是國,一個是家,實際上就是國家的生死存亡,即抗日。在《天空的點綴》中,蕭紅熱望,“中國,一定是中國占著一點勝利,日本遭了些挫傷。假若是日本占著優勢,他一定要沖過了中國的陣地而追上去,哪里有工夫用飛機來這邊擴大戰線呢?”在《失眠之夜》里,蕭紅坦誠,“家鄉這個觀念,在我本不甚切的,但當別人說起來的時候,我也就心慌了!”“人類是何等的對著故鄉寄注了強烈的懷念呵!”在《一條鐵路底完成》中,蕭紅回憶,走向火車站必得經過日本領事館。我們正向著那座紅樓咆哮著的時候,一個穿和服的女人打開走廊的門扇而出現在閃爍的陽光里。于是那“打倒日本帝國主義”的大叫改為“就打倒你”![蕭紅:《商市街——散文》,南京:鳳凰出版社,2010年,第273、278、327、293頁。]
在武漢發表的作品中,蕭紅的《寄東北流亡者》是在九一八事變七周年紀念日刊發的,意義重大而令人深思?!凹沂强梢曰厝サ模壹乙彩呛玫?,土地是寬闊的,米糧是富足的?!?/p>
她告誡東北同胞,“單純的心急是沒用的,感情的焦躁不但無價值,而常常是理智的降低。要把急切的心情放在工作的表現上才對。我們的位置就是永遠站在別人的前邊的那個位置。我們是應該第一個打開了門而是最末走進去的人。”她號召東北流亡的同胞們,“我們的地大物博,決定我們的沉著毅勇,正與敵人的急功切進相反,所以最后的一拳一定是誰最沉著的就是誰打得最有力。我們應該現身給祖國作前衛的工作,就如我們應該把失地收復一樣。這是無可懷疑的?!盵蕭紅:《寄東北流亡者》,《商市街——散文》,第327、327-328頁。]最后,蕭紅呼吁東北流亡同胞們,“為了失去的土地上的高粱,谷子,努力吧;為了失去的土地上年老的母親,努力吧;為了失去的土地上的痛心的一切記憶,努力吧!”并且,“做個商人去,做個工人去,做一個能生產的人比做一個在幻想上滿足自己的流浪人,要對國家有利得多?!盵蕭紅:《寄東北流亡者》,《商市街——散文》,第328頁。]
在1941年9月1日香港的《時代文學》第一卷第四期上,蕭紅發表了《給流亡異地的東北同胞書》。該文重申了“我們就要回老家了!”的主題。同時,蕭紅指出,“抗戰到現在已經遭遇到最艱苦的階段,而且也就是最后勝利的階段?!蔽覀兊娘w行員“以精確的技巧和沉毅的態度(他們有好多是東北的飛行員)來攻擊這摧毀文化、摧殘和平的法西斯魔手。”并且,“在黑魆魆的天空里,他們看見了我們民族的自信和人類應有的光輝”。而后,蕭紅疾呼,“我們應該現身給祖國作前衛工作,就如我們應該把失地收復一樣,這是我們的命運”。[蕭紅:《給流亡異地的東北同胞書》,《商市街——散文》,第419、420頁。]
(三)蕭紅、魯迅和《魯迅先生記》
1934年6月,“為了躲避日偽特務機關的迫害,在羅烽、金劍嘯、白朗、黃田等的動員與幫助下,蕭紅與蕭軍于六月十二日逃離哈爾濱,經由大連乘船去青島,投奔先期到達那里尋找黨組織的舒群。”到青島后,蕭紅、蕭軍“與舒群夫婦一起住在觀象一路一號[2005年2月5日,青島市人民政府公布:青島市觀象一路1號“蕭紅 蕭軍 舒群故居”為市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在故居門前一側的墻上,筆者看到還掛有一塊2003年青島市人民政府懸掛的一塊牌子:文化名人故居 蕭軍、蕭紅、舒群故居。蕭軍(1907-1990),遼寧錦縣人。蕭紅(1911-1942),黑龍江呼蘭人。舒群(1913-1989),黑龍江哈爾濱人。蕭軍、蕭紅1934年在該寓所分別完成了《八月的鄉村》《生死場》,舒群在青島創作了《沒有祖國的孩子》等文學名著。]。蕭紅在這里完成著名的中篇小說《生死場》。蕭軍與魯迅取得書信聯系?!?0月底,“青島的黨組織遭到破壞,舒群夫婦被捕。蕭紅、蕭軍去上海投奔魯迅?!?1月30日,“魯迅在內山書店附近的一家咖啡館與蕭紅、蕭軍首次會晤,從此雙方建立起深厚的師生情誼?!盵鐵峰:《蕭紅年譜》,《蕭紅全集》(下),哈爾濱:哈爾濱出版社,1991年,第1325頁。]
魯迅是蕭紅和蕭軍的導師。在魯迅的幫助下,蕭紅的《生死場》和蕭軍的《八月的鄉村》,以“奴隸叢書”的形式得以出版,并且在上海嶄露頭角,奠定了蕭紅和蕭軍在上海文壇的地位。在《生死場》的《序言》里,魯迅寫到,“這本稿子的到了我的桌上,已是今年的春天,我早重回閘北,周圍又復熙熙攘攘的時候了。但卻看見了五年以前,以及更早的哈爾濱。這自然還不過是略圖,敘事和寫景,勝于人物的描寫,然而北方人民的對于生的堅強,對于死的掙扎,卻往往已經力透紙背;女性作者的細致的觀察和越軌的筆致,又增加了不少明麗和新鮮。精神是健全的,就是深惡文藝和功利有關的人,如果看起來,他不幸得很,他也難免不能毫無所得?!盵蕭紅:《呼蘭河傳——長篇小說(一)》,南京:鳳凰出版社,2010年,第2頁。]
1936年10月19日,“民族的脊梁”魯迅巨星隕落。蕭紅與魯迅的來往不足兩年,魯迅的日記里對蕭紅和蕭軍多有記錄。魯迅逝世時,蕭紅還在日本?!遏斞赶壬洠ǘ分校捈t記述了她在日本得知魯迅先生去世后的震驚、質疑、焦慮和懷念之情。魯迅去世后,蕭紅陸續寫了六篇關于魯迅的紀念文章:《魯迅先生記(一)》,收入1940年6月大時代書局出版的《蕭紅散文》;《魯迅先生記(二)》首刊于1937年10月16日武漢《七月》第一卷第一期;《魯迅先生生活散記》首刊于1939年10月12、14日新加坡《星洲日報》副刊《晨鐘》,再刊于同年11月1日武漢《文藝陣地》第四卷第一期;《記我的導師——魯迅先生生活的片段》首刊于1939年10月《中學生》戰時半月刊第十期;《魯迅先生生活憶略》首刊于1939年12月《文學集林》第二輯《望——》;曾以《記憶中的魯迅先生》為題,再刊于1939年10月18日至28日香港《星島日報》副刊《星島》第四二七號至四三二號;《回憶魯迅先生》收入1940年7月重慶婦女生活社出版社的《回憶魯迅先生》。其中,《回憶魯迅先生》被譽為最精彩的描寫魯迅先生的作品。
在《魯迅先生記(二)》中,蕭紅質疑“魯迅是死了嗎?”于是“心跳了起來,不能把‘死和魯迅先生這樣的字樣相連接”。第二天早晨,她“在什么報的文藝篇幅上看到了‘逝世,逝世,再看下去,就看到‘損失或‘隕星之類。這回,我難過了,我的飯吃了一半,我就回家了。”“我知道魯迅先生是死了,那是二十二日?!盵蕭紅:《魯迅先生記(二)》,《商市街——散文》,第286、287、288頁。]她為了確定魯迅逝世的消息,從市里乘坐電車到市郊的朋友家確定此事。“我把我來的事情告訴她,她說她不相信。因為這事情我也不愿意它是真的”。
(四)蕭紅、蔣錫金和《呼蘭河傳》
在《蕭紅和她的〈呼蘭河傳〉》一文中,蕭紅和蕭軍的好友蔣錫金回憶,蕭紅寫這部小說,大約開始于1937年的12月?!澳菚r是在武昌的水陸前街小金龍巷,蕭紅每天都忙著給我們做飯,有時還叫我們把衣服脫下來給她捎帶著洗。這時她說:‘噯,我要寫我的《呼蘭河傳》了。她就抽空子寫。我讀了她寫的部分原稿,有點納悶,不知她將怎樣寫下去,因為讀了第一章,又讀了第二章的開頭幾段,她一直在抒情,對鄉土的思念是那樣深切,對生活的品味是那樣細膩,情意悲涼,好像寫不盡似的;人物遲遲的總不登場,情節也遲遲的總不發生,我不知她將精雕細刻出一部什么樣的作品來。第一、二兩章是全書的序曲,是用抒情的方法寫了這個小城市的環境,出現的很少是具體人物,而只是一些群眾。我喜歡她所寫了的這些,認為她寫得好,希望她快快地寫成”?!暗坪跛牡诙逻€沒有寫完,就匆匆地到臨汾去了,到風沙浩蕩的西北去了”?!霸谒ノ鞅币郧埃€在那里寫了她的《回憶魯迅先生》。《呼蘭河傳》的第二章,恐怕也是后來在那里寫完的吧?通體看來,第一二章寫得都比較完整,很有這個可能。如果這樣,那么,這部小說的小三分之一是在武昌完成的了”。[錫金:《蕭紅和她的〈呼蘭河傳〉》,曉川、彭放主編:《蕭紅研究七十年(1911年-2011年)》中冊,哈爾濱:北方文藝出版社,2011年,第361、363頁。]《呼蘭河傳》最終是蕭紅在香港完成的。1941年,《呼蘭河傳》在桂林的上海雜志圖書公司出版發行;1942年,由田林的松竹社再版;1954年上海新文藝出版社出版了第三版。
在《中國現代小說史》的中譯本《原作者序》里,夏志清高度評價蕭紅的《呼蘭河傳》:“我相信蕭紅的書,將成為此后世世代代都有人閱讀的經典之作?!苯缘呐畠赫滦|在《一條河》中指出,“在你的《呼蘭河里》,所有的不幸和蒼涼,都變成比任何一部抗戰小說更加煽動鄉情蠱惑人性的文字。《呼蘭河傳》共分七個章節,美國前言卻有尾聲,找不到主角,也找不到一條主線。我以為每一篇都可以獨立成章,也可以連成一體。那里面,生活在呼蘭河畔的人們,面對生死的無知、無奈、愚昧和掙扎,通過一條河,統統涌現了出來。讓人感到震撼甚至心悸?!盵章小東:《一條河》,《南方周末》2013年11月7日,D23版。]
1946年8月,在上海所寫的《〈呼蘭河傳〉序》里,茅盾強調,蕭紅“在香港生活是寂寞的,心境是寂寞的,她希望由于離開香港而解脫那可怕的寂寞”。但是他指出,“要點不在《呼蘭河傳》不象是一部嚴格意義的小說,而在于它這‘不象之外,還有些別的東西——一些比‘象一部小說更為‘誘人些的東西:它是一篇敘事詩,一幅多彩的風土畫,一串凄婉的歌謠?!盵茅盾:《〈呼蘭河傳〉序》,《呼蘭河傳》,哈爾濱: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79年,第5、9頁。]
三、張郁廉與武漢:學業和事業的拐點
張郁廉能在塔斯社漢口分社工作,一是源于自己生活在一個被稱為“東方莫斯科”的城市哈爾濱,并且生長在一個白俄貴族家庭,俄語是日常生活和耳濡目染的語言;二是張郁廉在教會大學燕京大學副修新聞專業,在大學期間就有新聞實踐。這是童子功與專業性的結合。
在哈爾濱這座華洋雜處、亦東亦西的都市,俄語成了中國人所學習的第一種外國語;并且,“1917年(民國6年)俄國發生十月革命,成立了蘇維埃政權,沙皇被推翻。大批俄國人逃亡到歐洲或我國東北,尤以哈爾濱為多,幾乎占哈爾濱人口的三分之一。這些‘白俄(‘白俄一詞,來源可能是:蘇共自稱‘紅黨‘紅軍,把帝俄時代的官員、地主、富商以及自由知識分子視為‘白)多屬于上流社會,文化程度高,經濟富足,生活優?!薄張郁廉:《白云飛渡——中國首位戰地女記者張郁廉傳奇》,廣州:廣東人民出版社,2015年,第5頁。]在兩歲半時,張郁廉的母親去世,此后,張郁廉由白俄貴族養母瓦爾娃拉·斯提巴諾瓦·阿里莫夫撫育到19歲。在養母家里,她的新名字叫“佐雅”生命之意。
1931年6月初中畢業后,張郁廉“進南開女中的暑期補習班補習兩個月(七、八月),再經過考試,于9月1日被錄取為天津南開女中高中一年級的正式學生”;1932年,偽滿洲國建立,張郁廉回不去東北和哈爾濱。她“決定轉學到北平私立慕貞女中”,這是一所教會學校,1934年5月于該校畢業后,張郁廉在1934年9月1日“到北平私立燕京大學報到”。燕京大學“在學制、教學方式及行政管理上引進美國的體制,但又不是照搬,還致力于研究中國傳統文化,以東西方文化的交融作為教學基礎。上課采取開放形式,學習的靈活性較大?!蓖瑫r,師資“無論中、西,都是學有專攻的一時之選,教學方法新穎,思想自由,作風民主,因此燕大一向以學術氣氛濃厚文明中外?!标P于在燕京大學的專業,“她左思右想,決定放棄學醫,由理學院醫預系轉到文學院教育系”,“做醫師或做教師都一樣為國家服務,為老百姓造?!薄?936年,她加入“北平大學生綏蒙考察團”。[張郁廉:《白云飛渡——中國首位戰地女記者張郁廉傳奇》,第36、39、43、45頁。]
1937年七七事變后,各地流亡學生都集中到武漢?!敖逃斁謱α魍鰧W生采取了緊急疏散措施,分批將他們由長江水路送往武漢(武昌、漢口)”。到漢口后,9月武漢各學校開課。張郁廉申請“進入私立華中大學和國立武漢大學四年級。這兩所大學都在武昌,要從漢口乘渡輪去上學”,最后她住進武漢大學女生宿舍。這時,張郁廉雖然“已借讀國立武漢大學”,但“正需要一份工作,以維持生活。”正值“設立于武漢的蘇聯塔斯社通訊社擴充業務,增加工作人員,而我的條件正適合:會俄語,大學副修新聞?!北讳浫『?,1937年底,她初到漢口蘇聯塔斯社通訊社上班。但是,筆者沒有查找到塔斯社漢口分社的具體位置。“社長羅果夫先讓我學習使用俄文打字機,然后讓我把每日中文報紙上的消息翻譯成俄文。羅果夫年紀四十開外,體型矮胖,精力充沛,能言善道,交際手腕靈活,廣交各階層朋友,會說點中國話,被譽為‘中國通。”[張郁廉:《白云飛渡——中國首位戰地女記者張郁廉傳奇》,第56、57、72、73頁。]
1938年2月徐州會戰拉開。“戰云密布之際,莫斯科塔斯社總社派來數位軍事記者,社長羅果夫就分配我隨同這批記者到徐州戰區,協助采訪?!?月中旬我們從漢口乘火車到徐州。在槍炮聲中,最前線的旅長覃異之對張郁廉說:“你是到最前線我旅部的第一位女記者,使我敬佩?!盵張郁廉:《白云飛渡——中國首位戰地女記者張郁廉傳奇》,第74頁。]但把張郁廉稱為“中國首位戰地女記者”是值得商榷的,這僅僅是一位旅長的說法,并不能擴大到全國的層面。即使在1941年東京日日新聞社出版的緒方升的《支那采訪》中《9位投身抗戰的女記者》里,第一位就是塔斯社的張郁廉,這種說法也有待商榷。
關于臺兒莊大捷,“1938年3月14日起,日軍主力由津浦路正面南下,猛撲滕縣,擬襲取臺兒莊。不料日軍在以為唾手可得的臺兒莊前,遭到我守軍嚴重打擊,傷亡慘重,潰不成軍。臺兒莊空前大捷,傳至后方,民心士氣大為振奮。我們一群記者正在附近前線訪問,與臺兒莊大捷后第二天就趕到臺兒莊。城中仍彌漫著火藥味,建筑物一半以上被毀,有的房舍還在燃燒,冒著煙,斷垣殘壁間散布著血肉模糊的尸體。國軍正忙著挖坑掩埋死者,坑淺土少,土堆中還有殘肢露出,被野狗拖食。眼前處處景象,殘酷無比,教人想到血戰的慘烈,實在難以描述。”[張郁廉:《白云飛渡——中國首位戰地女記者張郁廉傳奇》,第74頁。]這一段寫出了大捷后的喜悅心情和對為國犧牲同胞的無比崇敬。
1938年10月21日,張郁廉在《在前線》一文中報道了武漢撤退?!拔錆h三鎮原有一百五十萬,經幾次疏散后,除法租界十五萬外,剩余無幾。”這幾天,“漢口各碼頭擠滿了逃難的人?!?0日上午過江到武昌,“從蛇山黃鶴樓下望武昌全市,沒有一家煙囪冒煙,街道上也很難看見行人,只有江里無數白帆逆水向西移動?!币灾掠?,“誰也不知道,我們這些無辜的兄弟姊妹們,將會受到什么樣的遭遇?!钡Y果是,10月25日“武漢最后幾天,整日在警報中度過。敵機無恥的追逐江心中的滿載婦孺和非武裝平民的難民船,對這些和平的老百姓,大顯他們‘武士道的威力。他們每次轟炸后,還要低飛掃射。被沉的船,大小有十幾艘,死亡人數總在一萬人以上。”[張郁廉:《白云飛渡——中國首位戰地女記者張郁廉傳奇》,第181、182頁。]這些報道寫出了張郁廉對日本侵略者的憎恨和對同胞的同情。
這里還是需要再次提到蕭紅,據《蕭紅年譜》介紹,“四月初,日軍逼近武漢前夕,端木蕻良獨自去重慶。蕭紅臨產期已近,生活無著,只好去文協投靠蔣錫金和孔羅蓀。”9月中旬,“蕭紅在孔羅蓀、李聲韻的幫助下,離開混亂的武漢到了重慶?!睆?931年張郁廉離開哈爾濱,她與蕭紅就再也沒有相遇。[鐵峰:《蕭紅年譜》,《蕭紅全集》下,哈爾濱:哈爾濱出版社,1991年,第1332頁。]
張郁廉,在滿目瘡痍國土上出生于哈爾濱的小女孩,在顛沛流離中讀完燕京大學、懷抱愛國憂民之心的女青年,以客觀的筆調,記錄了日寇鐵蹄下的民族之難與家園之苦。傳奇的女子在中國的戰爭風云中譜寫了一段家國的大美史詩。
武漢對于蕭紅與張郁廉來講,都是她們人生與事業的轉折點。他們生活時期的武漢,亦是中國歷史與武漢歷史發展的轉折點。歷史賦予了她倆與武漢的“相遇”。文學文本提供了文學與歷史的“相遇”。誠如列寧所說,“在分析任何一個社會問題時,馬克思主義理論的絕對要求,就是要把問題提到一定的歷史范圍之內。”[列寧:《列寧選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37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