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美術通史的開山之作

劉慧慧 孫曉昕

摘 要：姜丹書先生是美術專業領域的學者型藝術家，是我國近現代藝術教育演進過程的見證者和前驅者之一。美術史學是近代中國學術現代性轉型中出現的新學科，姜丹書于1917年出版的五年制師范學校的教材《美術史》，堪稱我國現代藝術教育中的第一本美術通史，并成為20世紀中國美術史學現代性的發軔，是近現代中國美術學科領域的重要成果。文章將姜丹書《美術史》的編撰體例、撰寫緣起、對外國美術史研究成果的借鑒三個方面作為述評姜丹書《美術史》的基本框架展開研究。

關鍵詞：姜丹書;美術史;教材;通史

基金項目：本文系遼寧師范大學教師教育專項課題“講中國故事：小學美術教師優秀傳統文化素養提升策略研究”（lsjsjyzx14）研究成果。

姜丹書（1885-1962年），字敬廬，號赤石道人，是我國近代著名藝術教育家、美術理論家和書畫家。姜丹書于1911年從兩江優級師范學堂圖畫手工科乙班畢業，是我國自行培養的第一批藝術教育者，一生從事藝術教育事業五十余載，是中國美術教育的先驅、元老。姜丹書的《美術史》是現代藝術教育初創時期國人第一部美術教學理論書籍，在現代藝術教育中有篳路藍縷之功，姜丹書由此被譽為中國美術史教材寫作的始祖。姜丹書《美術史》的出版可以說是20世紀中國美術史學的研究從傳統轉向現代的標志，為我國近現代美術史學科建設和發展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對中國現代美術教育事業的發展可謂有奠基之功。

一、《美術史》編撰體例

姜丹書的《美術史》在編寫體例方面獨樹一幟，在美術史通史研究上開了先河。它突破了傳統史學的藩籬，采用通史體例，分為中國美術史和西洋美術史上下兩篇。上篇中國美術史部分采用分門別類的敘述寫作方法，摒棄了中國古代繪畫史研究著作按照年代敘述的方式，更重分析歸納。姜丹書通過對中國繪畫史的系統把握，分類縷析，將上篇按類別分為四章：第一章論建筑，第二章論雕刻，第三章論書畫，第四章論工藝美術。值得一提的是，這種章節體比舊時史書著作的分卷形式更易表述作者編纂意向的內在邏輯聯系。姜丹書還認識到“物”在美術史研究中的關鍵性，以樸素的唯物史觀將古人忽略的雕刻、建筑和工藝美術納入美術史研究體系，改變了前人封閉式的書畫史研究思路。而下篇西洋美術史部分受到日本美學家編寫中國美術史的影響，按照美術發展的歷史時期，科學地把西洋美術史分為上世期、中世期、近世期三部分。下篇共九章：第一章至第四章為上世期，依次介紹埃及、東方列國、希臘、羅馬等美術史情況;第五章和第六章為中世期，介紹中世紀美術和宗教美術等;第七章至第九章則為近世期，主要概述了文藝復興、意大利美術和中歐、西歐美術等。這種以講述一個首尾相貫的美術發展故事的方式也一直影響著之后中外美術史著作的撰寫方式。姜丹書在中國美術史寫作方面，既注重對各個門類的起源的探討，又重視總結歸納各個門類在不同朝代的發展情況。此外，姜丹書越來越關注非書畫主宰的美術史的形態，將書法和繪畫合并為一大門類，并在工藝美術部分運用大量筆墨描寫陶瓷等，這都顯示出中國藝術的本體精要，頗具民族特色。此著作篇幅有限，共計僅二萬余字，敘事簡略，故難免有疏漏之處。其后，姜丹書為了補充《美術史》的內容，于1918年又出版了《美術史參考書》，解決了《美術史》作為綱領性教材內容不夠全面的問題，具有很強的參考價值。

姜丹書作為一種特定時期學術層面的過渡人物，從他開始慢慢地構建起了中國近現代美術史學術研究的體系。與傳統畫學著作著錄相比，姜丹書的《美術史》堪稱我國出現的第一部現代意義上的美術通史，他的這種通史觀念受到了西方美術史寫作撰寫方式的影響。姜丹書在該書的《自序》中提到，我國“雖無通史紀其由來之變遷，歷代之進化，然猶不乏專書，足資考訂”。他雖然承認我國古代的書史、畫史“不乏專書”，但否定有“通史”，這種對舊時書畫史學的評析是以西方的藝術史學為對照來進行考量的。總而言之，姜丹書的《美術史》編撰體例在中國美術通史研究上有開創之功，其分章節敘述的方式較傳統分卷的形式有著很大不同，是一部于當時有重要作用、于今天仍有借鑒意義的論著，為后來的中國美術史的表述方式積累了一定的經驗。

二、《美術史》撰寫緣起

1911年，姜丹書畢業于我國師范教育的鼻祖南京兩江優級師范學堂，以最優等畢業生的資格留校擔任南京兩江優級師范附屬中小學教師。辛亥革命前夕，姜丹書應聘到杭州，任教于浙江兩級師范學堂（后改名為浙江省立第一師范學校），并同時兼任浙江省立第一中學、浙江省立女子師范學校、模范小學的圖畫、手工教員，共教四校。姜丹書作為我國最早播下的藝術種子生長出來的秧苗，不僅在中等師范學校、浙江兩級師范這樣一個相對更高的教學層次任教，也在一些中小學擔任教學工作，因此他熟悉中小學及師范學校整個藝術教育的內容。這使得姜丹書撰述《美術史》時在內容上有極強的指向性，并且通俗易懂，覆蓋面廣泛。1912年，我國教育部門頒定師范學校課程標準，首次在圖畫課程內設“美術史”科目，但鑒于當時國內師資匱乏、教材難覓，苦于現狀，該課程只得被標注為“得暫缺之”，因此編寫美術史教材成了解決當時美術史教學工作之必需。姜丹書出于對教師職責的使命感，主動承擔起教材編寫重任，于是他積極收集史料，歷經數年終于編著完成《美術史》一書。這就是姜丹書編寫美術史的原因，標志著中國美術史研究起于學校教材這一現代形態。

雖然傳統的畫論及史論著述中有很豐富的史料，可以作為中國美術史教學的重要參考文獻，但它們很難成為滿足教學需要的教材。姜丹書為了達到對美術史科目的教學要求，歷經數年查閱、搜集史料、三易書稿，終于整理出了師范類教科書《美術史》及《美術史參考書》各一本，解決了新的教學工作的需要。而此書的出版則是“被部督學錢家治見到了，大為贊許。上海商務印書館聽到了，乃于民國六年（1917）爭取去出了版，并通過教育部審定，準予發行。”由此，姜丹書的《美術史》以及《美術史參考書》得以在各大美術院校間推廣，并被各級學校采用為教科書，填補了當時國內藝術教科書籍的空白，在中國美術教育史上具有重要的歷史意義。

三、《美術史》對外國美術史研究成果的借鑒

若以吸收外來的要素而論，20世紀上半葉，在“西學東漸”的背景下，受歐洲、美國和日本的一批研究中國美術史的學者影響最大。他們所編撰的中國美術史論著述，對我國初創時期編著的中國美術史教材起到了一定的借鑒意義和參考價值，這些學術成果為我國早期美術教育工作者所看重，并成為編寫中國美術史教材的直接參照。中國美術通史的開山鼻祖姜丹書雖沒有出洋留學的學術背景，但在西式美術教育色彩濃重的兩江優級師范學堂接受教育，后來還在該學堂任教，因此姜丹書所接受的美術教育，在思想根源上屬于西方美術思想體系，亦受當時外來美術史著述的影響。姜丹書在《美術史·自序》中說：“以視東西洋藝苑著作之林，圖史并陳，涉筆成趣，固何如者。此編美術史之所以難，而尤難于本國一部也。”這里的東西洋即指歐洲與日本的美術著作的作者。姜丹書的《美術史》，作為國人自撰的第一部美術史著作，運用近現代西方科學的新觀念、新方法，以近代學科的觀點考辨收集資料，從學術研究模式、體例編撰和描述方式都具備了現代范式。

姜丹書處在美術教育從私塾教育到學校教育的過渡時代，經歷了兩重制度的教育。因此姜氏具有扎實的舊學功底，熟稔古代文史典籍，又在新式學堂中接受西式美術教育，他以藝術的、審美的視角書寫美術史，民族自覺性又驅使他本能地意識到傳統畫學的優點，姜丹書《美術史》寫作從撰寫身份、撰寫目的、藝術史觀和撰寫方法，實現了中國美術史學現代性的轉折。從著作的指導思想來看，姜丹書的《美術史》也受到了進化論和新史學的影響。在世界美術的視野中，《美術史》首次以通史的體例將中西美術史合璧融通為一體，而在美術史編著觀念上受達爾文進化論的影響。此外，這部著作摒棄了傳統“張彥遠”式的畫學著述模式，按照西方藝術史的理論、方法和觀念，將繪畫、建筑、雕刻、工藝美術都納入美術史研究的體系，為美術史研究提供了新思路，對之后滕固、鄭午昌、陳師曾、潘天壽等人編著美術史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客觀來看，姜氏的《美術史》雖粗淺、龐雜，但是姜丹書得風氣之先，走在美術教育新時代之前列，從世界美術的視野管窺中國美術發展，為學習者提供了更為廣闊的研究范疇。姜丹書將中國傳統美學與西方美學貫通融會，編寫出這樣一部美術史教材，讓后來的研究者更加全面地認識世界藝術，這一良好開端讓我國的美術史研究實現了零的突破。

綜上所述，姜丹書的《美術史》及《美術史參考書》雖然是作為美術教學理論書籍出版，其撰寫的初衷也是為了解決教材方面的問題，但是并不因此散失其作為中國美術通史的開山之作的意義。雖然姜丹書的《美術史》還有一些不足和欠缺，但通過他的教學和著述，使得關于中國美術史的知識普及到廣大師生和民眾中，方便教師和學生把握美術史發展的主線，對當時國內各大新型美術院校的教學工作給予了保障，具有很強的輔導價值。姜氏的《美術史》為中國繪畫史學研究奠定了基礎，極大地推動了近代中國美術理論研究的發展，掀開了中國美術史學研究的新篇章，開啟中國藝術研究從未有之新境。深入系統地研究姜丹書的《美術史》是一個復雜而又重要的工作，尚待我們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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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劉慧慧，遼寧師范大學美術學院研究生。研究方向：美術教育理論。

孫曉昕，博士，遼寧師范大學美術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美術教育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