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炊煙

久居鬧市，難見炊煙，故鄉(xiāng)的炊煙，似乎已經(jīng)把我忘記?，F(xiàn)在鄉(xiāng)村富裕，日常生活都是用電用煤氣，很少看到炊煙，即使有，也是寥寥無幾。只有過年，才能看到鄉(xiāng)村炊煙又起。

我是鄉(xiāng)下的孩子，是伴著那裊裊的炊煙長大的，每年過年回到老家，屬于我的炊煙，仍然沒有改變。它與阡陌、老屋和蔚藍的天空連成一片，與我生命的時空緊緊相連。炊煙無恙，長空無言，老家早中晚升騰起的炊煙，代表著存在和某種幸福感，有炊煙的日子比蜜甜。當晨曦輕吻露水之時，眼前仿佛老屋炊煙騰起，把老家飯香承載;當日中太陽曬膚，陽光似乎輕攜著故鄉(xiāng)的炊煙向我飄來;當夜幕降臨，鬧市霓虹闌珊，我面朝家鄉(xiāng)將炊煙揣懷，連同思緒一起澎湃，炊煙無時不在，是連通我游于他鄉(xiāng)的紐帶。

煙火人間，村莊有炊煙的映襯，便是一幅多彩的農(nóng)家生活畫卷，尤顯薪火相傳，有著別樣的風情萬種，彰顯和繚繞著民間的悠閑與繁忙。鄉(xiāng)村離不開裊裊炊煙，它是農(nóng)耕文明的鄉(xiāng)風俚俗，是柴草灶膛的幽魂，是村莊日程的代言，與鄉(xiāng)村的繁衍興敗息息相關，有炊煙就有朝氣，有炊煙就有農(nóng)家之歡。炊煙飄飄灑灑，云飄霧繞間，日輝月光里，飄過了一年又一季，陶冶了一代又一代，演繹了每一個年代的記憶，渲染了一幅幅人間質(zhì)樸的畫卷。

小時候，星光朦朧，晨曦籠罩著酣睡的鄉(xiāng)村，曉風依偎著柳枝呢喃。雀鳥啼聲未鳴，雞籠里的公雞打鳴剛叫頭遍，母親就點燃了灶膛之火，屋頂上的炊煙也慢慢地融進了晨光，裊裊婷婷。我臥在床上天還未亮，就嗅到炊煙里的飯香，它提醒我該起床了;下午放學回家，日落西山，炊煙與晚霞相挽，它示意我如母親在召喚：該回家了，天色已晚。

“曖曖遠人村，依依墟里煙”，炊煙總是讓人感知人間煙火的溫馨，感到家人無微不至的照撫和牽心，也佐證了鄉(xiāng)村活力的溫存與昌盛。“炊煙裊裊牧人歸”，這是古人農(nóng)耕生活的寫照，而今，炊煙則是濃濃年味的再現(xiàn)。年復一年又一年，今又見炊煙，大年蒞臨，炊煙此起彼伏，裊裊綿綿。鄉(xiāng)村年間炊煙中氤氳著團圓美滿，幸福酣甜，嗅出生活的多彩多姿，萬種情牽。

有炊煙的生活多美。過年時，家家打豆腐、熬糖、蒸糍粑、炒瓜子花生等等，戶戶煙囪猶如皖水河之流，源源不斷，在村莊的上空蹣跚舞蹈，娉婷起伏，載著歡樂，流出美麗。從廚房里飄出的香味，加上院子里的孩子們的歡笑聲，我的腦海里，似乎從未有過這樣的悅心之感，而渴望已久的快樂就在眼前，在一縷縷炊煙充盈的天地之間。

大地生長五谷，山川縈繞河流，天空升起明月，母親燃起炊煙。炊煙在心中纏綿，還是老屋淡定，還是土灶的炊煙，沒有變化，沒有鬧喧，任風雨侵蝕，任花謝花艷。春夏秋冬，四季更變，而不變的是老家的炊煙，是故鄉(xiāng)的影子在綻放，是溫馨的親情在流淌、在承延。

“草色煙火殘照里，無言誰會憑欄意”，也許是厭倦了漂泊，也許是幾十年的打工生涯讓我不愿再去遠征，也許是年歲漸老，身體有恙，心有余而力不足，不想遠離家鄉(xiāng)，不想棄老屋的炊煙。也許只有由故鄉(xiāng)炊煙里飄出的飯香，才能勾起我的味蕾，才能給浪跡天涯的身心一份慰藉。我只求在那一日三餐的炊煙里，舒度時光，勞作小憩時，一書一茶，只聞花香，不問春秋與冬夏。

“炊煙漠漠衡門寂，寒日昏昏倦鳥還”，是的，鄉(xiāng)村的娃離不開生命中的炊煙，樹高萬丈，葉落歸根，我愿炊煙天天見，有炊煙的地方，就是我的歸宿，今生注定與炊煙共眠。

作者簡介：夏仁杰，系安徽省散文和詩詞協(xié)會會員，其散文、詩歌、詩詞兩百余篇（首）刊于省內(nèi)外報紙、雜志，有多篇作品獲獎。

（責任編輯 徐參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