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虹雁 朱璇
【摘 要】 以我國退市制度變更為分析視角,考察了退市制度變更背景下不同時期各類盈余管理方式對ST類上市公司“摘星摘帽”的影響。研究發現,單一退市標準制度下,自“戴星戴帽”至“摘星摘帽”期間,同真實盈余管理相比,ST類上市公司管理層偏向于通過應計盈余管理和分類轉移盈余管理實現“摘星摘帽”。多元化退市標準制度下,自“戴星戴帽”至“摘星摘帽”期間,同應計盈余管理和分類轉移盈余管理相比,ST類上市公司管理層偏向于通過真實盈余管理實現“摘星摘帽”。結論表明,退市制度變更對ST類上市公司管理層利用應計盈余管理、分類轉移盈余管理實現“摘星摘帽”產生了一定的治理效應,但也誘導了ST類上市公司管理層轉向隱蔽性更高的真實盈余管理。
【關鍵詞】 退市制度變更; 應計盈余管理; 真實盈余管理; 分類轉移盈余管理
【中圖分類號】 F275?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4-5937(2021)12-0125-08
一、引言
資本市場的ST制度①與退市制度相結合可確保資本市場中上市公司有效的優勝劣汰。受監管制約,ST類上市公司為了在短時間內改善自身財務狀況,維持上市資質或保住珍貴的“殼資源”,會產生強烈的盈余管理動機,管理層通常利用各類盈余管理方式以規避上市公司被暫停上市或終止上市的風險[1-2]。截至目前,國內外學者關于盈余管理方式的研究已達成以下共識觀點:(1)利用會計政策和會計估計的彈性操作空間調節會計盈余的應計盈余管理[3];(2)通過蓄意將實際交易事項或生產經營活動提前或推后調節當期會計盈余的真實盈余管理[4];(3)在不改變凈利潤的條件下,將企業損益表中的項目故意進行錯誤分類,以調節當期會計核心盈余的分類,轉移盈余管理[5]。究竟選擇哪種盈余管理方式,這將取決于ST類上市公司管理層理性的意愿:滿足ST類上市公司以最小成本規避自身最大風險之需要。與以往單一退市標準制度相比,退市制度變更后企業盈余管理行為是否得到有效抑制?ST類上市公司管理層是否會轉變盈余管理方式以達到“摘星摘帽”的目的?圍繞以上問題本文選擇退市制度變更的研究視角,分析自“戴星戴帽”至“摘星摘帽”期間,不同類型盈余管理方式對ST類上市公司“摘星摘帽”的影響,進而為完善退市制度提供政策性建議。
本文創新與貢獻體現在:第一,我國推行退市制度變更,本文從退市制度變更的研究視角,研究不同盈余管理方式對ST類上市公司“摘星摘帽”的影響,進而揭示我國推行退市制度變更的政策性效果。第二,本文選擇ST類上市公司為研究對象,討論自“戴星戴帽”至“摘星摘帽”期間,各類盈余管理方式對ST類上市公司“摘星摘帽”的影響,進而將ST類上市公司管理層選擇不同盈余管理方式的內涵凝聚于時間特征,截至目前,現有研究更多關注ST類上市公司管理層選擇某一種盈余管理方式對“摘星摘帽”的影響[6-7],但鮮有研究關注ST類上市公司管理層選擇盈余管理方式時間特征的影響,而本文的研究有助于彌補此類研究空白。第三,本文的研究結論可為資本市場的監管者完善退市制度提供新的實證證據。
二、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一)單一退市標準制度下,自“戴星戴帽”至“摘星摘帽”期間,各類盈余管理方式對ST類上市公司“摘星摘帽”的影響
根據我國退市制度,上市公司“戴星戴帽”后,如果短期內無法扭虧為盈,繼續發生虧損,將面臨退市的風險。而上市公司一旦被退市處理,它將喪失低成本融資、稅收優惠等諸多好處,同時管理層自身的聲望信譽、薪資績效、未來發展和職業前景也會遭受巨大的負面沖擊[8]。為了保住珍貴的“殼資源”,ST類上市公司管理層會產生強烈的正向盈余管理動機,以實現自身效用的最大化[9]。這類正向盈余管理動機一般僅僅發生在公司存在提高盈余水平需求的期間,動機一旦達成,ST類上市公司正向盈余管理水平會在未來期間向低水平方向反轉[2]。即自“戴星戴帽”至“摘星摘帽”期間,ST類上市公司會始終進行各類正向盈余管理,但盈余管理水平會出現先增后減的趨勢。
過去,我國退市標準的制度設計單一,ST類上市公司實施各類盈余管理的訴訟成本和處罰成本較低,在市場壓力驅動下,管理層基于自利動機,自“戴星戴帽”至“摘星摘帽”期間,會利用且能夠利用各類正向盈余管理實現“摘星摘帽”[6-7,10]。已有研究發現,應計盈余管理付出的成本低,但容易被外部監管人員、審計師察覺;真實盈余管理雖然較為隱蔽,但需要多部門或外部公司配合,實施成本高,更會損害公司的長期利益;分類轉移盈余管理一般不會對企業未來業績產生負面影響,成本低隱蔽性強,但長期可能會導致公司未來核心利潤下降[11-12]。由于不同類型盈余管理方式幫助ST類上市公司“摘星摘帽”的效用以及實施盈余管理成本各有差異,管理層在選擇盈余管理方式之前,必然會權衡利弊、謹慎決策。應計盈余管理受外部監管的約束較大,退市制度變更前“寬松軟”的執法監督力度,管理層自“戴星戴帽”至“摘星摘帽”期間實施應計盈余管理面臨的風險和成本較低。此外,單一退市標準制度下,ST類上市公司若想“摘星摘帽”,需要滿足“扣除非經常性損益后的凈利潤為正”的條件,因此,管理層自“戴星戴帽”至“摘星摘帽”期間具有強烈的通過分類轉移盈余管理改善利潤結構、提高核心盈余的動機。在這一背景下,為了以最小成本實現“摘星摘帽”,相較于成本高且對公司長期業績具有消極影響的真實盈余管理,管理層會傾向于選擇實施應計盈余管理和分類轉移盈余管理,以更好地幫助其達到改善賬面財務狀況的目的。據此,本文提出假設1。
H1:在單一退市標準制度下,自“戴星戴帽”至“摘星摘帽”期間,同真實盈余管理相比,ST類上市公司管理層偏向于通過應計盈余管理和分類轉移盈余管理來實現“摘星摘帽”。
(二)多元化退市標準制度下,自“戴星戴帽”至“摘星摘帽”期間,各類盈余管理方式對ST類上市公司“摘星摘帽”的影響
長期以來,我國資本市場實施單一退市標準的退市制度并未起到理想的政策效果,企業盈余管理動機和行為會受到制度環境的影響與制約[13]。退市制度變更后,?觹ST上市公司“凈利潤為正”即可向證券交易所提出“摘星摘帽”的申請,放寬了單一退市標準制度下“扣除非經常性損益后的凈利潤為正”的要求,而分類轉移盈余管理的主要目的是最大化企業的核心利潤,它并不改變公司的凈利潤總額[14],因此退市制度變更后,ST類上市公司管理層自“戴星戴帽”至“摘星摘帽”期間利用分類轉移盈余管理改善財務狀況的動機將不復存在。同時變更后的退市制度構建了更加多元化的退市標準甄別體系,由原來的單一財務類判別標準變更為財務類判別標準與非財務類判別標準相結合的模式;財務類判別指標也更加豐富,在原有單一凈利潤指標基礎上,新增營業收入、凈資產等財務指標;風險警示制度更加完善,上海證券交易所專門設立了風險警示板,向投資者提示ST類公司的重大風險。顯然,變更后的退市制度對ST類上市公司“摘星摘帽”提出了相對更加嚴格的要求,但ST類公司實施盈余管理面臨的訴訟風險和違規成本仍然較低,與退市后損失“殼資源”、遭受信譽危機、丟失低成本融資渠道等風險相比,ST類上市公司仍具有顯著的脫帽保市動機。因此,迫于自身利益和市場壓力的影響,公司管理層仍會通過實施應計盈余管理和真實盈余管理的方式,幫助ST類上市公司達到“摘星摘帽”的目的。如前所述,不同類型盈余管理方式對ST類上市公司“摘星摘帽”的作用以及不同類型盈余管理的成本存在差異,管理層為了以最小成本實現效用最大化,通過對新舊退市制度比較,必然會尋求更利于企業的最佳盈余管理方式。
2012年退市制度變更后,資本市場監管體系日益健全,監管環境日趨嚴格,證監會在完善風險警示制度、要求ST類上市公司增加信息披露透明度的同時,還加強了對其不實記載行為的追責[15]。應計盈余管理易被審計人員和監管部門察覺,退市制度變更后所形成的嚴格外部監管環境使ST類上市公司自“戴星戴帽”至“摘星摘帽”期間,操縱應計項目的風險和成本大大增加[16],實施應計盈余管理的操作空間不斷被壓縮。如前所述,退市制度變更后,ST類上市公司管理層利用分類轉移盈余管理“摘星摘帽”的動機不再存在。就真實盈余管理而言,雖然該類盈余管理手段犧牲了公司未來現金流量、損害了企業未來經營業績,但具備較高的隱蔽性和較低的操作風險,受外部監管的約束較小[9]。退市制度變更后,“營業收入低于1 000萬元”作為一項新的財務判別指標,很可能誘發ST類上市公司自“戴星戴帽”至“摘星摘帽”期間采用銷售操縱等真實盈余管理方式,以提高公司的營業收入,達到“摘星摘帽”的目的。因此,多元化退市標準制度下,自“戴星戴帽”至“摘星摘帽”期間,ST類上市公司管理層為了以最小成本、更低風險實現“保殼摘帽”,會偏好選擇實施隱蔽性強的真實盈余管理,以更好地幫助其達到規避退市風險的目的。綜上所述,本文提出假設2。
H2:在多元化退市標準制度下,自“戴星戴帽”至“摘星摘帽”期間,同應計盈余管理和分類轉移盈余管理相比,ST類上市公司管理層偏向于通過真實盈余管理來實現“摘星摘帽”。
三、研究設計
(一)樣本選擇與數據來源
2007年我國實施了新的會計準則,因此本文選取2007—2019年期間被特別處理的上市公司作為初始研究樣本。考慮到ST類上市公司自“戴星戴帽”至“摘星摘帽”需要一定的時間,本文將2018年作為選擇ST類樣本公司的終止年份,剔除2019年被特別處理的上市公司。另外,由于上市公司在IPO過程中大多會實施盈余管理以提高股票的發行價格,獲取資本溢價[17],可能對實證結果產生一定的影響,所以剔除研究區間內上市不足兩年的ST類上市公司。在此基礎上進一步剔除財務數據缺失和數據異常的ST類上市公司,最終獲得334個有效研究樣本。
本文選取2007—2018年作為研究區間,其中,2007—2012年為單一退市標準的退市制度期間,2013—2018年為多元化退市標準的退市制度期間。為考察不同退市制度背景下,自“戴星戴帽”至“摘星摘帽”期間,實施不同類型盈余管理方式對ST類上市公司“摘星摘帽”的影響,本文還選取了ST類上市公司“戴星戴帽”當年、“戴星戴帽”后一年以及“戴星戴帽”后兩年作為實證分析時期,分別用ST、ST+1和ST+2表示。為保證實證結果的可靠,克服極端值的影響,對實證模型中涉及的連續變量在1%水平上進行了縮尾處理。本文的研究數據均來源CSMAR數據庫。
(二)變量選擇
1.被解釋變量:以上市公司被特別處理后是否成功“摘星摘帽”(SC)作為被解釋變量。若ST類公司成功“摘星摘帽”SC取值為1,否則SC取值為0。
2.解釋變量:盈余管理類型,包括真實盈余管理(RM)、應計盈余管理(DA)和分類轉移盈余管理(UN_CE)三種類型。各類盈余管理計量方式闡述如下:
(1)真實盈余管理。借鑒Roychowdhury[18]的研究,上市公司真實盈余管理一般從銷售操控、生產操控和費用操控三個方面進行。首先將沒有被特別處理的上市公司財務數據代入公式分年度分行業進行回歸;然后把得到的回歸系數和樣本公司數據再代入公式計算公司經營現金凈流量、產品成本和操控性費用的正常值;最后利用上述各項目的真實數值減去估算的正常值,得到樣本公司的異常值。研究表明,上市公司往往會同時采用多種手段進行真實盈余管理,所以本文參考李增福等[19]的方法,將真實盈余管理的三種手段結合起來,進一步構造出真實活盈余管理的綜合指標。具體模型如下:
上式中,CFOt是公司經營現金凈流量;PRODt為公司產品成本,即銷售成本與存貨變動額之和;DISEXPt為公司操縱性費用,即營業費用與管理費用之和;ASSt-1是t-1期期末總資產;ΔSALSEt是t期與t-1期營業收入的差值;SALSEt是t期營業收入;ΔSALSEt-1是t-1期與t-2期營業收入的差值,RM是真實盈余管理的綜合指標,RM'是正向真實盈余管理的綜合指標,即RM大于0的取值。
(2)應計盈余管理。借鑒黃梅等[20]的研究結論,用修正Jones模型擬合我國上市公司操縱性應計項目操控盈余管理效果較好,首先將沒有被特別處理的上市公司財務數據代入公式分年度分行業進行回歸;然后把得到的回歸系數和樣本公司數據再代入公式計算出正常非操縱性部分;最后用經營總應計盈余減去正常非操縱性部分,得出樣本公司操控性經營應計項目。具體模型如下:
上式中,TAt為總應計盈余,是t期經營凈利潤與t期經營活動現金流量的差值;ΔARt是t期與t-1期應收賬款的差值;ΔORt是t期與t-1期營業收入的差值;ASSt-1是t-1期期末總資產;FAt是t期期末固定資產;NDAt是第t期的非操作性應計盈余;DAt是t期的操縱性應計盈余;DAt'是t期的正向操縱性應計盈余,即DAt大于0的取值。
(3)分類轉移盈余管理。現有的關于分類轉移盈余管理計量的研究,主要包括McVay構建的模型和Fan等構建的模型,McVay構建的模型的使用范圍更廣泛、更具操作性,所以本文根據高雨等[14]、路軍偉等[17]的做法,使用Mcvay[5]提出的核心盈余預測模型衡量上市公司分類轉移盈余管理的程度。首先將沒有被特別處理的上市公司財務數據代入公式分年度分行業進行回歸,然后把得到的回歸系數和樣本公司數據再代入公式計算公司核心盈余水平正常值,最后利用當年發生的實際數減去估算的正常值,得出樣本公司核心盈余水平異常值。具體模型如下:
其中,CE表示公司核心盈余水平;ATO為凈經營資產周轉率;ACC為公司應計利潤;ΔSR表示營業收入增長率;當ΔSR<0時,啞變量NEG_ΔSR為ΔSR,否則為0;ε代表非預期核心盈余水平(UN_CE),ε大于0的取值代表正向分類轉移盈余管理水平(UN_CE')。
3.控制變量:根據以往學者的研究,選擇公司規模(SIZE)、資產負債率(LEV)、高管薪酬(COM)、董事會獨立性(ID)、股權集中度(FIR)、是否處于監管行業(IND)以及年度(YEAR)作為模型的控制變量。
具體變量定義見表1。
(四)模型設定
針對H1和H2,本文構建了如下的Logit模型,以檢驗單一退市標準制度下和多元化退市標準制度下,自“戴星戴帽”至“摘星摘帽”期間不同盈余管理方式與ST類上市公司“摘星摘帽”的相關關系。模型中的“盈余管理類型”(EM)分別代表“真實盈余管理”(RM)、“應計盈余管理”(DA)和“分類轉移盈余管理”(UN_CE):
四、實證結果與分析
(一)描述性統計
表2列示了2007—2018年間樣本公司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其中,主要的虛擬變量是否成功“摘星摘帽”(SC)的均值為0.837,表明在本文研究區間內,有83.7%的ST類上市公司成功“摘星摘帽”;“是否處于監管行業”(IND)的均值為0.188,說明樣本中有18.8%的ST類上市公司屬于監管行業。主要連續變量真實盈余管理(RM)、應計盈余管理(DA)和分類轉移盈余管理(UN_CE)的均值、標準差、最大值、最小值未出現較大差異。其他連續變量中股權集中度(FIR)均值過高,說明ST類上市公司中存在較為嚴重的“一股獨大”現象;資產負債率(LEV)標準差較大,表明ST類上市公司的償債能力顯著不同。
為了研究ST類上市公司在退市制度變更前后是否進行了盈余管理以及選擇了何種盈余管理方式,本文比較了不同退市制度背景下,ST類上市公司在ST、ST+1以及ST+2時期不同類型盈余管理的平均水平,結果如表3所示。
觀察表3,無論退市制度變更前還是退市制度變更后,ST類上市公司在ST、ST+1以及ST+2時期,三類盈余管理水平的度量指標始終為正,但在不同時期盈余管理水平有著明顯變化。其中,ST+1時期與ST當年相比,真實盈余管理(RM)、應計盈余管理(DA)和分類轉移盈余管理(UN_CE)水平有所上升,而ST+2時期與ST+1時期相比,三類盈余管理水平都明顯降低。退市制度變更后,ST類上市公司在ST、ST+1以及ST+2時期,應計盈余管理(DA)和分類轉移盈余管理(UN_CE)水平較退市制度變更前有所降低,而真實盈余管理(RM)水平反向上升。檢驗的結果初步表明,在不同退市制度背景下,自“戴星戴帽”至“摘星摘帽”期間,ST類上市公司始終進行各類正向盈余管理,且在“戴星戴帽”后一年(ST+1時期)各類正向盈余管理程度最高。
(二)回歸結果及分析
1.單一退市標準制度下,自“戴星戴帽”至“摘星摘帽”期間,各類盈余管理方式對ST類上市公司“摘星摘帽”的影響
為檢驗H1,本文利用所構建的模型對單一退市標準制度下,ST當年、ST至ST+1期間以及ST至ST+2期間各類盈余管理對ST類上市公司“摘星摘帽”的影響逐一進行回歸分析,實證結果如表4所示。
觀察表4,在ST當年、ST至ST+1期間以及ST至ST+2期間,單獨對真實盈余管理(RM)、應計盈余管理(DA)和分類轉移盈余管理(UN_CE)進行回歸,發現其系數均顯著為正。表明單一退市標準制度下,自“戴星戴帽”至“摘星摘帽”期間,三類盈余管理方式對ST類上市公司“摘星摘帽”始終呈正向影響。為了進一步考察不同類型盈余管理方式對ST類上市公司“摘星摘帽”的共同影響,本文將三類盈余管理變量同時引入回歸模型中,發現在ST當年、ST至ST+1期間以及ST至ST+2期間,應計盈余管理(DA)和分類轉移盈余管理(UN_CE)的系數始終顯著為正,但真實盈余管理(RM)的系數始終不顯著。說明退市制度變更前,當同時考慮三種盈余管理方式對ST類上市公司“摘星摘帽”的影響時,自“戴星戴帽”至“摘星摘帽”期間,應計盈余管理和分類轉移盈余管理對ST類上市公司“摘星摘帽”始終呈顯著正向影響,但真實盈余管理的影響始終不顯著。因此,在單一退市標準制度下,自“戴星戴帽”至“摘星摘帽”期間,相比于真實盈余管理,ST類上市公司管理層偏向于通過應計盈余管理和分類轉移盈余管理來實現“摘星摘帽”,即H1通過檢驗。
2.多元化退市標準制度下,自“戴星戴帽”至“摘星摘帽”期間,各類盈余管理方式對ST類上市公司“摘星摘帽”的影響
為檢驗H2,本文利用所構建的模型對多元化退市標準制度下不同期間,包括ST當年、ST至ST+1期間以及ST至ST+2期間,各類盈余管理方式對ST類上市公司“摘星摘帽”的影響進行回歸分析,實證結果如表5所示。
觀察表5,單獨對真實盈余管理(RM)、應計盈余管理(DA)和分類轉移盈余管理(UN_CE)進行回歸,發現在ST當年和ST至ST+1期間,真實盈余管理(RM)和應計盈余管理(DA)的系數顯著為正,而分類轉移盈余管理(UN_CE)的系數為正,但統計上不顯著;在ST至ST+2期間,應計盈余管理(DA)和分類轉移盈余管理(UN_CE)的系數為正,但并不顯著,而真實盈余管理(RM)的系數為正,且在1%水平上顯著。以上結果表明,多元化退市標準制度下,在ST當年和ST至ST+1期間,真實盈余管理和應計盈余管理能夠顯著促進ST類上市公司“摘星摘帽”,但分類轉移盈余管理對其“摘星摘帽”無顯著影響;在ST至ST+2期間,ST類上市公司管理層只有利用真實盈余管理才能顯著促進其實現“摘星摘帽”。為了進一步考察不同類型盈余管理方式對ST類上市公司“摘星摘帽”的共同影響,本文將三類盈余管理變量同時引入回歸模型中,發現在ST當年、ST至ST+1期間以及ST至ST+2期間,應計盈余管理(DA)和分類轉移盈余管理(UN_CE)的系數始終不顯著,但真實盈余管理(RM)的系數始終顯著為正。說明退市制度變更后,當同時考慮三種盈余管理方式對ST類上市公司“摘星摘帽”的影響時,自“戴星戴帽”至“摘星摘帽”期間,應計盈余管理和分類轉移盈余管理對ST類上市公司“摘星摘帽”始終無顯著影響,但真實盈余管理始終呈顯著正向影響。因此,在多元化退市標準制度下,自“戴星戴帽”至“摘星摘帽”期間,同應計盈余管理和分類轉移盈余管理相比,ST類上市公司管理層偏向于通過真實盈余管理來實現“摘星摘帽”。即H2通過檢驗。
為了探究退市制度變更前后,不同期間各類盈余管理方式對ST類上市公司“摘星摘帽”的共同影響,本文將單一退市標準制度下與多元化退市標準制度下ST類上市公司兩組樣本的回歸結果進行了對比分析,結果如表6所示。
觀察表6可以發現,退市制度變更前,自“戴星戴帽”至“摘星摘帽”期間,應計盈余管理(DA)和分類轉移盈余管理(UN_CE)的系數始終顯著為正;退市制度變更后,不同期間應計盈余管理(DA)和分類轉移盈余管理(UN_CE)的系數卻始終不顯著。此外,單一退市標準制度下,自“戴星戴帽”至“摘星摘帽”期間,真實盈余管理(RM)的系數始終不顯著,而在多元化退市標準制度下,不同期間真實盈余管理(RM)的系數始終在10%的水平上正向顯著。這說明退市制度變更對ST類上市公司管理層利用應計盈余管理、分類轉移盈余管理實現“摘星摘帽”起到了制約作用,一定程度上產生了政策的治理效應,但制度環境的變化也誘導了ST類上市公司管理層轉向隱蔽性更高的真實盈余管理。
(三)穩健性檢驗
為了保障實證結果的可靠性,進行了如下穩健性檢驗:(1)調整應計盈余管理衡量方式。借鑒杜興強等[21]的方法,選取上市公司息稅前利潤這一指標替代凈利潤指標。(2)調整真實盈余管理衡量方式。參考Cohen et al.[22]方法,用樣本公司異常產品成本減去異常操控性費用構造真實盈余管理。(3)調整分類轉移盈余管理衡量方式。參考張子余等[23]的方法,在計算核心盈余水平時消除固定資產折舊、油氣資產折耗、生產性生物資產折舊、無形資產攤銷、長期待攤費用的影響。將上述替代變量代入模型重新進行回歸檢驗,實證研究結果并未產生顯著差異②。
五、研究結論與啟示
本文研究發現,在單一退市標準制度下,自“戴星戴帽”至“摘星摘帽”期間,同真實盈余管理相比,ST類上市公司管理層傾向于選擇實施應計盈余管理和分類轉移盈余管理來實現“摘星摘帽”。退市制度變更為多元化退市標準制度后,自“戴星戴帽”至“摘星摘帽”期間,同應計盈余管理和分類轉移盈余管理相比,ST類上市公司管理層傾向于選擇實施真實盈余管理來實現“摘星摘帽”。表明變更后的退市制度對ST類上市公司管理層利用應計盈余管理、分類轉移盈余管理實現“摘星摘帽”起到了一定積極的治理作用,但制度環境的變化誘導了ST類上市公司管理層轉向隱蔽性更高的真實盈余管理。
根據上述結論,本文建議:(1)審計師需加強對ST類上市公司自“戴星戴帽”至“摘星摘帽”期間三類盈余管理的識別,重點關注真實盈余管理,對企業為了實現盈利目標而選擇激進的經營決策等現象保持警惕,對企業披露的交易事項或生產經營活動的時間點保持審慎態度;(2)監管部門應進一步強化對ST類上市公司自“戴星戴帽”至“摘星摘帽”期間的信息披露監管,提高實施真實盈余管理的成本,形成有效的外部監督機制;(3)政策制定部門要正確引導ST類上市公司構造規范的公司治理結構,提高企業內部控制質量,壓縮ST類上市公司利用真實盈余管理實現“摘星摘帽”的彈性空間,提高退市政策的治理效果,保護投資者合法權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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