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情》：主旋律題材電視劇突圍的啟示

蘇婷

誰也想不到，2021年一季度的話題大劇會是《山海情》，不僅是主旋律題材，而且是精準扶貧的主旋律題材，各大高端、時尚、有品位的公號紛紛辟出自己“10萬+”的版面不吝溢美之詞，并且提醒讀者“一定要看方言版”。“熱依扎換臉式演技”“比農民更像農民的張嘉譯、尤勇”都讓網友津津樂道。

說實話，主旋律題材電視劇一向并不是資本和市場的寵兒，主打年輕人市場的網劇更是不會考慮這個領域，外有美劇、日劇、英劇、韓劇虎視眈眈，內有甜寵劇、爆款網文改編劇、歷史劇圍追堵截，《山海情》硬是殺出重圍，從開播豆瓣評分9.1，一路高開高走，最終豆瓣評分9.4，對兢兢業業在豆瓣評劇打分的網友來說，這更像是遭遇毫無防備的驚喜后，一次情不自禁的鼓勵，真的沒看過這么好看的主旋律電視劇。《山海情》的突圍成功無疑是值得研究的。

一個延續多年的扶貧故事，開頭對“窮”的解讀讓人印象非常深刻，也是該劇能把觀眾留住的關鍵。第一集男主人公馬得福領了追回吊莊戶的任務，帶著觀眾回到了“苦脊甲天下”的西海固，我們先看到了窮的表象：“村民人人挨過餓”“兄弟三個人就一條褲子，誰出門誰穿”，然后開始滲透“窮”背后的思維和邏輯：“政府給的扶貧珍珠雞，偷著殺的吃的就剩下一只了”“寧愿留在吃黃土的家鄉，也不愿去大平原當吃沙子的開拓者，因為黃土比沙子細，好消化”……這兩個層次對現實的揭露帶著黑色幽默，讓人忍俊不止。劇情很快把貧窮的第三個層次砸到觀眾面前，馬得福的初戀情人即將出嫁，她爸為了一頭驢、一口井把自己的女兒賣掉了，把“那么好的水花姐”送給一個從未見過的男人，黃軒幾個眼神就把得福的心如刀絞展現給觀眾，熱伊扎看著心上人甜美苦澀的笑容沖上熱搜，“換臉式演技”讓觀眾扼腕：貧窮的悲哀不只是想吃吃不上，想穿穿不上，還有最燦爛的年華想愛不能愛，美好的生命只能在思念中相對枯萎。揪心吧？這才哪兒到哪，你以為光“枯萎”就算了？善良美好的水花命運如過山車，萬幸嫁的男人對她不錯，勵志要為水花挖一口“全村最大的水窖”，前一刻小夫妻倆還在甜蜜嬉鬧，后一刻，水窖塌方，永富失去了雙腿……編劇的神來之筆徹底揭下貧窮的最后一點遮羞布，讓一條巨大的鴻溝橫亙在觀眾面前，于無聲處聽驚雷：貧窮最終導致生命無法治愈的殘缺。

從吃穿到精神，從枯萎到殘缺，對“窮”幾個層次的展現，體現了創作團隊對觀眾的尊重。窮誰沒見過？該劇主創不是想當然的認為你知道什么是“窮”，也不是填鴨式的告訴你這就是“窮”，而是扎實的講好一個故事，讓觀眾感同身受，牽腸掛肚，于是，“窮”成為推動一個扶貧故事發展下去的最好的動力。

該劇另一個值得稱道之處是，在解決貧窮的過程中沒有矮化貧窮者本身，揭露現實不是矮化，簡單片面才是矮化。劇情全面展現了村民們身上既有懶散短視的缺點，也有情義如山的厚重，他們既是現在故土難離的村民，也是接受、撫慰逃難者的先民，他們是祖祖輩輩淳樸善良的升斗小民，也是在掙扎著謀幸福的建設者，他們就像是電視機前的每一個你。作品到了這個層次，很有點繼承莎士比亞衣缽的意思，據說每一個你在《李爾王》中都能看到一個丑陋的自己，每一個你也都能在西海固村民身上找到一個并不完美但是在一路向前謀幸福的自己，一個留著祖先的血，“兩頭扎根”的自己。

也許在精神文化生活快餐化的今天很多劇你不會看到結尾，衡量一部劇是否優秀的必要條件之一永遠有結尾的優劣。《山海情》的最后一集，從西海固走出的孩子們長大成人，跟隨自己孩子的腳步重新回到西海固，大人們忙于工作，孩子們卻在“集體無意識”的懷戀著父母成長的地方，這里雖然有主題先行的刻意感，但是由純真的童心重新召喚出一片已經成為綠水青山的西海固，赤誠的歌頌讓戲劇之美感人至深。片頭寸草不生的西海固如今生機盎然，也讓中國精準扶貧的意義更為深遠遼闊，不僅解決了人的貧窮，而且給了自然本身重生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