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民

疫情“黑天鵝”沖擊全球經濟,產業鏈、供應鏈重構,去年,不少行業、企業的成績單并不好看。如餐飲和旅游行業,不少企業都曾一度迎來生死存亡的至暗時刻。
硬幣的另一面是,疫情期間,全球央行接力“放水”,貨幣環境很寬松。
3月底,國有六大行的2020年報均已發布,據國行投研室數據,6家銀行的總資產約為124萬億,凈利潤為1.14萬億,分別占全部商業銀行的46.57%與58.70%,換句話說,六大國有行以不到50%的總資產貢獻了近60%的凈利潤。
凈利率總額1.14萬億,甚至比疫情前2019年的1.13萬億要高,驚嘆之余,不禁要問,它們是如何做到的?
如前所述,去年六大國有行凈賺1.14萬億,平均日賺31億。具體來說,工商銀行以3159億元繼續蟬聯盈利冠軍,也是去年唯一一家凈利潤達到3000億的銀行,是名副其實的“宇宙行”。
其次,建設銀行(2710.5億元)和農業銀行(2159.3億元),也都實現了2000億凈利潤。只有交通銀行和郵儲銀行2020年凈利潤在1000億以下,其中,郵儲銀行的凈利潤墊底,為643億元,但同比增速遙遙領先,達到5.38%。
值得一提的是,工行、建行、農行、中行4家的平均凈利潤率達到了35.4%,這是什么概念呢?以大眾公認賺錢的地產和互聯網行業來看,去年,中國前四大地產公司的凈利潤合計為1844億元,平均凈利率11.4%,而阿里、騰訊、京東、字節跳動四大互聯網巨頭的凈利潤為3574億元,平均凈利率為19.5%,這意味著兩大行業的平均凈利潤率加起來都達不到4大國有大行的水平。
國有大行到底是靠什么賺錢?答案依舊是存貸利差,六大行利息凈收入占營業收入的比例平均為76.11%,其中,郵儲銀行和農業銀行的占比在8成以上。
凈息差是利息凈收入與生息資產總額的比值,是評價商業銀行生息資產收益能力和資產負債管理能力的重要指標。近年來,隨著利率市場化進程加快,宏觀經濟下行壓力加大,銀行業凈息差水平逐步收窄趨勢明顯。
去年,又因為貸款市場報價利率(LPR)下行以及國家要求加大向實體經濟讓利力度,讓六大行的凈息差進一步收窄,2020年,工行、建行、郵儲銀行的凈息差的同比下降幅度較大,均超過10個基點,可以看到,六大行凈息差在2%以上的有4家,分別為郵儲銀行、農業銀行、建設銀行、工商銀行。
不過,凈息差變窄并沒有影響國有六大行的分紅比例,和往年一樣,六大國有行依舊保持平均30%左右的分紅比例,算是給中小投資者的安慰。
2020年六大國有銀行分紅合計3407.03億元,工行、建行、中行、農行4家的分紅金額超過500億,其中,工行合計派現948.04億元為六大行中分紅最高銀行。
盡管疫情沒有妨礙國有大行賺錢,但還是在它們的資產質量上留下了烙印。去年,六大國有行的資產不良率都有不同程度地上浮。值得注意的是,去年整個商業銀行的不良貸款率其實是略有改善的,下降了0.02個百分點。但是六大國有行的不良貸款率較2019年卻上升0.12個百分點。具體來說,交行的不良率最高達到1.67%,且去年上升最快,達到0.2個百分點,工行、建行、農行的分別在0.15個百分點左右。
背后和去年銀行業加大對不良貸款處置有關。根據銀保監會的數據,銀行業全年共處置不良資產3.02萬億元,總量為歷年來最高。其中,六大行2020年共計處置不良貸款4675億元,僅工商銀行就處置了2716億元,超過其他五大行處置金額的總和。
當下,銀行的數字化已經是未來的主流趨勢,各大銀行都在爭相布局。隨著大數據風控、智能存款、線上貸款秒批、智能投顧等的應用,意味著,數字化技術已經應用于銀行的前端業務、后端風控,銀行數字化開始逐步落地。
阿里、騰訊、京東、字節跳動四大互聯網巨頭的凈利潤為3574億元,平均凈利率為19.5%,這意味著兩大行業的平均凈利潤率加起來都達不到4大國有大行的水平。
一般來說,國有大行資產規模大,員工和網店多,機構臃腫,數字化轉型難度大,即常說的船大難掉頭,但從2020年,六大國有大行的數據來看,現實并非如此。
銀行數字化轉型,信息科技先行。六大行的年報數據顯示,六大國有行2020年科技投入總計956.86億元。而根據3月初,中國銀保監會主席郭樹清曾在國新辦新聞發布會上透露,去年銀行業機構信息科技資金總投入為2078億元,這意味著,六大國有行的金融科技投入占全銀行業投入的近一半,可見行業分化程度。
眾所周知,六大國有行除了郵儲銀行外,其余5家都成立了金融科技子公司,服務母公司銀行的數字化轉型,其中,建行早在2018年就成立,如今注冊資本達到16億元,成為國有行中最早成立金融科技子公司,且子公司注冊資本最高的銀行。
從去年的數據來看,工行、建行的金融科技投入資金均超過220億,占營收的3%左右,在全銀行業中領跑,而交通銀行2020年信息科技投入最低,僅為工行、建行的1/4。
除了資金的投入,金融科技人員的配置也是近年來銀行數字化轉型的標配動作,翻閱各大銀行的校招、社招計劃,金融科技人才招聘比例明顯提升,如去年郵儲銀行的金融科技員工人數翻倍,而工行、建行的金融科技員工總數都已過萬,其中,建行為1.3萬,工行達到3.5萬,占員工總數的8%。值得注意的是,工行的金融科技子公司比建行晚成立一年,可見,“宇宙行”對金融科技投入的力度和速度。
這一點在銀行內部的薪酬水平上也有有體現,在國有大行銀行內部,首席風險官、首席信息官的薪酬往往都超過100萬,高于行長和董事長的薪酬水平。
隨著國有大行金融科技的投入,數字化轉型的進度也在加快,帶來的連鎖反應是,國有行對傳統基礎業務的改造加快了,網點和基礎員工減少。
據21世紀經濟報道統計,2016-2020年六家大行,這四年之間大行網點數量已從10.93萬個縮減至10.66萬個,共減少2667個網點。相對于國有大行10萬的網點總數而言,不到3000的減量似乎可以忽略不計。
但裁員的似乎不小。根據國行投研室的數據,過去5年,工行、建行、農行、中行和交行5家銀行的員工人數合計減少約8萬人,其中,農行裁員最多,為37698人,其次為工行和建行,分別為21962人、12811人。
此外,國有大行的轉型還可體現在業務的多元化,即往綜合性銀行方向發展。如除郵儲銀行外,其余5大行均擁有香港投行平臺、金融資產投資子公司、公募基金、金融租賃以及保險等五大牌照,多元化布局意圖明顯。
2020年,最亮眼的成績莫過于國有大行理財子公司的發展,資管新規落地以來,銀行理子公司迎來政策機遇,可以看到,國有大行均在2019年下半年成立了理財子公司,如今,僅一年多的時間,2020年,6家國有銀行理財子公司均實現盈利,凈利潤合計40.41億元,不僅如此,目前已有郵儲銀行、工行兩家的理財子公司,即中郵理財、工銀理財的資產管理規模突破萬億。
不難看出,國有大行在數字化轉型和綜合性發展方向上,已經展現了一定的前景。
銀行是規模效應的行業,一直以來,國有大行就憑著其天然的規模優勢,總能抵擋經濟低谷期帶來的沖擊,這次疫情也不例外,只是,此次六大國有行能在疫情沖擊全球經濟的情況下,依舊能如此業績,還有更復雜的因素。
去年,因應對疫情的沖擊,全球各國央行放水,全球信貸環境寬松,流動性充裕是大背景,這意味著銀行特別是國有大行更能輕易,且低成本地獲得資金,這對于以利息差為主要收入的國有大行而言,十分重要。
國有大行賺錢的另一個法寶是擁有大量穩定的優質客群,這些人抗外部風險能力強,這也是疫情不影響國有大行營收的一個重要基礎。而真正讓國有大行能在疫情中凈利潤不降反升的原因是,業務盈利結構特征。
眾所周知,近年來,經濟下行壓力加大,對公業務的風險也在無形中上升,而政府逐步加大對實體經濟讓利的力度,對公業務的盈利空間被壓縮,如此一來,對公業務不再是一門好賺錢的業務,可以看到,無論是對小微企業的貸款,還是涉及制造業企業的中長期貸款等,這些常見的公司類業務都是監管有明確的考核指標,要求銀行特別是國有大行去做。
當然,在經濟下行時,另一類公司業務—房地產貸款是各大銀行都樂于投放的,以至于投放傾向太明顯,監管在2020年12月31日發布的《關于建立銀行業金融機構房地產貸款集中度管理制度的通知》,對各類銀行的房地產貸款業務提出上限,其中國有六大行、國開行的房地產貸款占比上限為40%。
農行裁員最多,為37698人,其次為工行和建行,分別為21962人、12811人。
在疫情沖擊下,向實體經濟讓利的力度加大,對公業務的盈利空間進一步壓縮,勉強靠房地產貸款業務支撐,倘若國有銀行依舊是以對公業務為主,去年的盈利能力可想而知。
現實是,在六大國有行的業務盈利結構中,零售業務平均貢獻了約五成的營收和利潤,穩住了盈利大局。具體來看,郵儲銀行零售條線貢獻近70%的營收,遠超有著“零售之王”的招行(58%),建行零售條線貢獻了利潤的61.21%,高于另一零售大行平安銀行(61.10%)。這意味著,零售業務才是國有大行賺錢的法寶。這也是近年來,各大銀行都在加碼零售業務的原因。
當然,國有大行在零售業務上的競爭也十分激烈。細數一下,不僅有招行、平安銀行兩大零售股份行;還有集齊支付、信貸和銀行牌照的螞蟻金服、京東數科、度小滿金融等互聯網巨頭的金融平臺,它們擁有客戶黏性極強的生態圈,完全有能力與銀行爭奪高價值零售客戶;更有中小銀行通過消費金融公司、互聯網金融平臺,突破地域限制,異地展業拓展零售業務。
從去年以來,從網絡小貸新規、到商業銀行法修訂、商業銀行互聯網存貸業務的新規等,外界會發現,中小銀行異地展業被禁止、商業銀行的互聯網存款產品被下架、互聯網貸款業務被監管,螞蟻金服等互聯網巨頭更受到來自網絡小貸新規、金融控股公司監督管理暫行辦法、平臺經濟的反壟斷指南等多重監管,未來這些平臺去金融化經營是大概率事件。
回過頭來,這一系列的金融監管落地,似乎都不太涉及國有大行,即便是前面提到的針對房地產貸款的集中度監管,國有大行享受的個人住房貸款占比上限也是最高級別的,且從2020年的數據來看,也只有建行和郵儲銀行超標了。換句話說,這些看似與國有大行關系不大的金融監管,卻無形中讓在他們在零售業務競爭中處于有利地位。
如今,銀行的數字化轉型已是確定的主流趨勢,國有大行在金融科技投入上有著絕對性優勢,隨著金融科技對銀行業務改造的深入,國有大行未來“強者恒強”的局面或將得到進一步強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