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惠嫻 賴來清 張宙 于力 廖嘉儀
1廣州醫科大學附屬廣州市第一人民醫院兒科510180;2廣州市越秀區兒童醫院呼吸科510115
川崎病(kawasaki disease,KD)又稱皮膚黏膜淋巴結綜合癥,是一種好發于6個月~5歲的嬰幼兒急性發熱出疹性疾病,患兒主要有血管內皮損傷、血小板增多及血小板活性增強的病理改變,被認為是一種急性的系統性血管炎。大多數患兒預后良好,但仍有小部分患兒會遺留下冠脈擴張等心血管損害。自1967年KD首次在日本被報道,現已有越來越多國家對KD做出診斷,流行病學調查顯示,美國的KD發病率約為0.02%,與過去10年相當,但是美國中亞裔人群發病率較高[1];英國的KD發病率約0.008%[2]。國內不同省份、地區的流行病學調查顯示,KD的發病趨勢與亞洲各國基本一致,均表現為近10~20年內有明顯上升趨勢,并且較英美國家高;而且冠狀動脈病變仍然是KD最容易合并也是最嚴重的并發癥之一[3]。
肺炎支原體(mycoplasma pneumoniae,MP)感染是一種全球感染性疾病,具有一定的傳染性,患者是主要傳染源,通過飛沫經呼吸道傳播,而各年齡人群對其均普遍易感。課題組曾對所在單位2012至2014年3年期間因呼吸道住院的兒童進行研究,發現MP檢出率高達25.31%,其中急性支氣管肺炎檢出率達31.63%[4]。近年來,肺炎支原體感染的重癥病例報道日益增多,以呼吸道感染最常見,也容易出現許多肺外表現,例如累及心血管系統,發生率甚至高居肺外并發癥的第2位[5]。
臨床上KD合并MP感染的現象越來越多,由于KD的病因、發病機制以及誘發因素尚未明確,可能與免疫、感染、遺傳等因素相關,而感染在病因中占有重要地位[6]。有研究表明MP感染可能是KD的誘發因素之一,而且對冠狀動脈病變等心臟損害的發生也具有一定的影響作用[7-8]。探索KD合并MP感染患兒與單存KD患兒臨床特征與實驗室結果,以發現它們之間的差異,對指導臨床工作具有重要意義。
1.1 研究對象選取2012年1月1日至2018年12月31日期間廣州市越秀區兒童醫院108例確診KD的住院患兒作為研究對象。KD診斷標準參考《川崎病的診斷、治療及遠期管理—美國心臟協會對醫療專業人員的科學聲明》(2017年版)[9-10]。診斷標準為:發熱5 d以上,伴以下5項臨床表現中4項者可診斷為川崎病:(1)四肢變化,急性期掌跖紅斑,手足硬性水腫;恢復期指趾端膜狀脫皮。(2)多形性皮疹。(3)眼結合膜非化膿性充血。(4)口唇充血皸裂,口腔黏膜彌漫充血,舌乳頭凸起、充血呈草莓舌。(5)頸部淋巴結腫大。同時指出對于大于4項主要臨床特征,尤其是出現手足潮紅硬腫時,熱程4 d即可以診斷。KD為排他性診斷,臨床癥狀可能不會同時出現,需注意綜合評估不同發病時期的臨床表現。MP感染診斷標準參考《兒童肺炎支原體肺炎診治專家共識(2015年版)》[11]。MP感染診斷標準:單次抗體滴度≥1∶160可作為MP近期感染或急性期感染的參考。恢復期和急性期MP抗體滴度呈4倍或4倍以上增高或減低時可確診MP感染。納入研究的所有KD患兒均在病程5~10 d內 給 予 人 血 免 疫 球 蛋 白(intravenous immunoglobulin,IVIG)2 g/kg治療,同時給予阿司匹林口服(起始劑量為50 mg/kg,熱退后減量至3~5 mg/kg,并維持6~8周),有血小板明顯升高者給予雙嘧達莫口服治療,合并有肺炎支原體感染的患兒加用阿奇霉素或紅霉素口服治療。
1.2 分組KD患兒按其是否合并MP感染分為兩組。感染組中男30例(62.5%),女18例(37.5%),男女比1.67∶1,年齡小于1歲有6例,1~3歲有28例,大于3歲14例,年齡(2.67±1.85)歲;非感 染 組 中男39例(65.0%),女21例(35.0%),年齡小于1歲9例,1~3歲32例,大于3歲19例,年齡(2.46±1.49)歲;兩組患兒年齡與性別比較,差異均無統計學意義(均P>0.05)。
1.3 資料收集對符合納入研究標準的患兒,查閱并記錄其入院后的臨床資料,回顧性分析上述兩組患兒各項臨床特征及實驗室檢驗指標水平,并比較其差異。本研究經醫院倫理學委員會批準,患兒家屬知情同意并簽署相關知情同意書。臨床特征包括:性別、年齡、發熱體溫、發熱時間、球結膜充血、口唇干裂、楊梅舌、口腔黏膜充血、軀干皮疹、四肢紅斑、四肢水腫、肛周脫皮、頸部淋巴結腫大。實驗室檢驗指標包括血常規:白細胞(white blood cell,WBC)、中性粒細胞(neutrophils,N)、淋巴細胞(lymphocyte,L)、中性粒細胞與淋巴細胞比(neutrophils/Lymphocyte,N/L)、血紅蛋白(nemoglobin,Hb)、血小板(platelet,PLT);炎癥指標:C反應蛋白(C-reactive protein,CRP)、血清淀粉樣蛋白(serum amyloid protein,SAA)、降鈣素原(procalcitonin,PCT)、血沉(erythrocyte sedimentation rate,ESR)。心功能:肌酸激酶(creatinekinase,CK)、肌 酸 激 酶 同 工 酶(creatine kinase isoenzyme,CKMB)、乳 酸 脫 氫 酶(lactate dehydrogenase,LDH)、α-羥丁酸脫氫酶(α-hydroxybutyrate dehydrogenase,HBDH)、天門冬氨酸氨基轉移酶(aspartate aminotransferase,AST);免疫球蛋白:免疫球蛋白A(immunoglobulin A,IgA)、免疫球蛋白G(immunoglobulin G,IgG)、免疫球蛋白M(immunoglobulin M,IgM);臨床特征及實驗室檢查指標均取使用免疫球蛋白前的檢測結果。
1.4 實驗室檢查方法利用希森美康XS-500i全自動五分類血球儀,進行全血白細胞計數分析。使用被動凝集法檢測血清MP-IgM,MP抗體檢測試劑盒由日本富士瑞必歐株式會社提供。利用金標數碼定量讀數儀(Qpad/Utouch),使用散射比濁法測定全血SAA,試劑盒購自上海奧普生物醫藥有限公司。利用普門PA 900系列特定蛋白分析儀,使用散射比濁法測定全血CRP,試劑盒購自深圳普門科技有限公司。使用免疫熒光法檢測PCT,試劑盒購于深圳微點生物技術股份有限公司。利用潘式法手工計算ESR。利用奧斯巴林AU640生化分析儀,使用速率法測定CK、CKMB、LDH、HBDH、AST,使用免疫比濁法測定IgA、IgG、IgM,試劑盒均購于上海長征醫學科學有限公司。
1.5 統計學方法應用SPSS 23.0統計軟件對數據進行統計學分析,計數資料用率及構成比表示,組間比較采用χ2檢驗;計量資料以(±s)表示,計量資料數據間比較使用兩獨立樣本t檢驗、非參數檢驗或Wilcoxon符號秩檢驗,取檢驗水準α=0.05,P值取雙側概率。采用多重線性回歸分析方法,擬合合并MP感染與免疫球蛋白指標的關聯性,調整年齡變量,并采用輸入方式納入模型。P<0.05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2.1 臨床特征比較兩組患兒臨床特征包括體溫情況、發熱時間等級、球結膜充血、口唇干裂、楊梅舌、口腔粘膜充血、軀干皮疹、四肢紅斑、四肢水腫、肛周脫皮、頸部淋巴結腫大等比較,差異均無統計學意義(均P>0.05),見表1。

表1 感染組與非感染組患兒臨床特征比較[n(%)]
2.2 血常規與炎癥指標比較兩組患兒血常規(WBC、N、L、N/L、HB、PLT)與炎癥指標(CRP、SAA、PCT、ESR)比較,差異均無統計學意義(均P>0.05),見表2。
2.3 心功能和肝功能的比較兩組患兒的CK、LDH、HBDH、AST、ALT、ALB、TP水平比較,差異均無統計學意義(均P>0.05)。兩組患兒CKMB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3。
2.4 免疫球蛋白水平比較兩組患兒的IgA、IgG、IgM水平比較,差異均有統計學意義(均P<0.05),表現為感染組患兒IgA、IgG、IgM水平較非感染組高,見表4。
運用多重線性回歸,擬合入組患兒是否合并MP與3種免疫球蛋白水平的關系。是否合并MP感染與IgA、IgG、IgM水平有關聯(均P<0.05),而且IgM的相關性最高(β=0.23,P=0.005),見表5、圖1。
表2 感染組與非感染組患兒血常規與炎癥指標比較(±s)

表2 感染組與非感染組患兒血常規與炎癥指標比較(±s)
注:KD為川崎病,MP為肺炎支原體;感染組為KD合并MP,非感染組為KD未合并MP;WBC為白細胞,N為中性粒細胞,L為淋巴細胞,N/L為中性粒細胞與淋巴細胞比例,Hb為血紅蛋白,PLT為血小板,CRP為C反應蛋白,SAA為血清淀粉樣蛋白,PCT為降鈣素原,ESR為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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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3 感染組與非感染組患兒心功能和肝功能比較(±s)

表3 感染組與非感染組患兒心功能和肝功能比較(±s)
注:KD為川崎病,MP為肺炎支原體;感染組為KD合并MP,非感染組為KD未合并MP;CK為肌酸激酶,CKMB為肌酸激酶同工酶,LDH為乳酸脫氫酶,HBDH為α-羥丁酸脫氫酶,AST為天門冬氨酸氨基轉移酶,ALT為谷丙轉氨酶,ALB為白蛋白,TP為總蛋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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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4 感染組與非感染組患兒IgA、IgG和IgM水平比較(g/L,±s)

表4 感染組與非感染組患兒IgA、IgG和IgM水平比較(g/L,±s)
注:KD為川崎病,MP為肺炎支原體;感染組為KD合并MP,非感染組為KD未合并MP;IgA為免疫球蛋白A,IgG為免疫球蛋白G,IgM為免疫球蛋白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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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很多國內外著名學者對川崎病的病因進行了多年的研究,但是到目前為止,仍沒有找到滿意的結果,川崎病的病因仍然不明。目前關于川崎病病因主要集中在3個觀點,即:感染因素、遺傳易感因素、超抗原因素;也有學者認為是3者共同作用引起[12]。其中有研究表明,川崎病和感染相關,并且MP感染可能是其病原學之一[13]。而近年來,關于KD合并MP感染的研究也越來越多[12-15]。

表5 106例KD入組兒童是否合并MP與3種免疫球蛋白水平關聯性分析

圖1 KD是否合并MP感染與IgM的相關性散點圖
發熱是KD最為常見的臨床表現,也是MP感染患兒共有的臨床表現之一。有研究指出KD合并MP感染患兒在發熱時長上會較未合并感染的KD患兒長,提示MP感染可能存在延長KD病程的情況[16]。本研究中,KD組患兒及MP組患兒存在發熱現象,但無論熱峰還是發熱時長,差異均無統計學意義;其余的臨床特征中包括眼結膜充血、口腔黏膜的改變、頸部淋巴結腫大及手足硬腫等情況,差異均無統計學意義。此結果與國內部分學者研究相似[17],也可能與納入研究對象無冠脈損害川崎病患兒相關。
付培培等[18]研究表明,大部分KD患兒急性期血常規存在WBC、N水平上升和Hb下降的現象,而Hb的下降可能與KD患兒的冠脈損傷有關。也有研究提示,KD患兒WBC的急性期升高程度與冠脈損傷有密切關系,對預測KD冠脈損傷有指導意義[19-20]。本研究發現,無論是否合并MP感染,沒有冠脈損傷的KD患兒,也同樣存在的WBC、N水平上升和HB下降的現象,因此臨床上要密切關注該類指標的變化趨勢。有研究顯示,KD患兒CRP水平升高與患兒急性炎癥反應程度密切相關,可作為預測KD冠脈病變的重要參考指標[21]。SAA被認為是一種敏感的急性時相反應蛋白,當機體受到各種炎癥因素刺激時可快速升高,而當炎癥控制后又能快速下降[22-23]。洪華等[24]的研究顯示表明,SAA的檢測有利于評估KD患兒的病程,且杜佳等[25]的研究證實有冠狀動脈損害患兒的SAA水平升高更明顯。KD急性期患兒PCT、ESR可明顯升高[18]。在本研究中也顯示,KD患兒,無論是否合并MP感染,其CRP、SAA、PCT、ESR水平均明顯升高,推測KD患兒體內非特異性炎癥免疫反應比較強烈,容易導致發熱、心血管系統損傷的一系列改變。但同時也有學者認為PCT的異常升高不能預測冠狀動脈的損傷[26-27];無論ESR升高與否,冠狀動脈擴張發生率比較并無差異[18]。由于本研究中并無納入冠脈損傷的KD患兒,由此可見,即便PCT、ESR異常升高,也不一定存在冠脈損傷。CRP、SAA、PCT、ESR等非特異性炎癥指標的升高,對區分KD是否合并MP感染并無很大意義,但仍需關注這類指標的變化。
中小血管病變特別是冠狀動脈的病變是KD最常見的并發癥,甚至可引起冠狀動脈擴張或動脈瘤,導致血栓性梗塞、心肌梗死等,是兒童后天獲得性心臟病的最常見病因[28]。國內外均有研究表明,MP感染可能誘發KD或加重KD的心血管系統損傷,既可以是心功能等檢驗指標的異常,也可以是心電圖、心臟彩超等檢查的異常[7-8,29-32]。本研究顯示,MP組的IgG、IgM和IgA水平均高于KD組,故推測MP感染后患兒體內可能發生一系列免疫改變,致使其體液免疫紊亂程度更高。而運用多重現性回復分析,同樣也是提示KD是否合并MP感染與免疫球蛋白IgA、IgG、IgM有關,并且3個免疫蛋白間相關性最強的是IgM。這與田佳[33]、藍瑩等[34]的研究相似,推測由于體液免疫水平增強,使細胞免疫發生紊亂,導致包括冠脈損傷在內的心血管系統病變發生概率增高。CKMB主要存在于心肌細胞中,對心血管系統病變具有較高的靈敏度和診斷意義。CKMB是診斷KD出現心肌損害的重要指標之一[35],同時也可作為MP心血管系統損傷的診斷標準之一[34-35]。KD的病理特征為全身中、小血管炎,主要累及冠狀動脈(冠脈)。有研究顯示存在冠脈損傷的KD患兒也有CKMB升高的現象[36],雖然本研究中的KD患者并沒有納入冠脈損傷的病例,但CKMB也存在異常升高,且MP組患兒CKMB水平較KD組患兒升高明顯,這提示臨床上除了關注KD患者有無冠脈損傷外,還要關注其是否存在心肌損傷,尤其是KD合并MP感染后,可能會導致更為嚴重的心肌損傷。
綜上所述,川崎病合并肺炎支原體感染容易引起心肌酶升高,對心肌有一定的損害,同時川崎病合并肺炎支原體感染易引起免疫功能紊亂,臨床治療中需要監測患兒心功能及免疫功能。
利益沖突:作者已申明文章無相關利益沖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