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震
摘要:郭沫若有大量的講話、演講、報告等文稿存世,且絕大多數散佚于《郭沫若全集》之外。這些文稿在刊發、署名或存在形態上可謂五花八門,特別是由記錄稿整理而成的文稿,其文本的厘定成為大問題。一直以來對于這些文稿的發掘整理,只是簡單視其為佚文,一些問題則無法解決,或根本不曾被意識到。因此,需要一個規范。可以將這些文稿及相關的文獻資料區分為兩部分來解決問題,即一部分作為佚文整理,一部分作為史料考察。同時,佚文的確認、整理要有一些遵從的原則、標準,且宜嚴不宜寬,在郭沫若研究領域形成共同認可的學術規范。
關鍵詞:郭沫若;散佚文稿;整理規范
在郭沫若的文學、學術寫作之外,另有一類文章,至少從數量上看,是其文字撰著的一個重要方面。郭沫若有大量的講話、演講、報告等文稿存世,包括刊出的和留存為資料的,而且絕大多數散佚在《郭沫若全集》之外。對于郭沫若這些講話、演講、報告等文稿,事實上一直有研究者在發掘整理,積累了許多文獻史料。但有兩個問題值得注意:
其一,這些講話、演講、報告的文稿都是單獨作為一則史料被進行整理,對于其整體情況沒有或者缺乏梳理、考察,因而也就缺少整理此類文字所依據的原則,缺少一個基于整體考慮需要的規范。之所以需要遵從一定之規,是因為這些講話、演講、報告的文本、刊發、署名等情況有多種形態,特別是大量記錄稿的文本如何勘定,這與其它郭沫若集外作品、文章有很大不同。
其二,這些講話稿、演講詞或報告文本被發掘整理,事實上很大程度是因為它們被認為更具有文獻史料價值,而另外有大量的此類文稿,主要是郭沫若因履行各種職務所作的講話、演講、報告等,則幾乎沒有在整理的視野之內。如此在文獻史料整理工作中有所取舍,不是沒有道理,但對郭沫若研究而言,所有與之相關的文獻史料的整理都是需要的,尤其是當我們考慮輯錄郭沫若的全部作品著述之時,譬如,為續補《郭沫若全集》之缺,則勢必需要對這些文稿資料“一視同仁”。雖然實際操作起來,仍然會存在一個取舍的問題。
一? 文稿刊出或存在的形式
郭沫若的講話、演講、報告的文稿,在他的一些著作集子,如《雄雞集》《文學論集》中收錄了一些篇目,它們已經被編入《郭沫若全集》。這些文稿基于什么原則或標準收入郭沫若的著作集,并無一個規定性的體例,但它們在發表及被收入著作集時,無論全文或節錄,都是經由作者訂定的。①譬如,《談文學翻譯工作》,是1954年8月,郭沫若在全國文學翻譯工作會議上講話稿整理的摘要,8月29日發表在《人民日報》,雖然只是一個講話摘要整理稿,但郭沫若自己將其收入《雄雞集》。《郭沫若全集》輯錄的篇目完全是依據郭沫若已經訂定出版的著作集,因此,對于講話、演講詞文稿的收錄,并未作編輯體例上的規范,當然也不存在異議。
而散佚于全集之外的講話、演講、報告等文稿的情況就全然不同。它們的總數應不少于一百七八十篇(這僅是文本完整的),絕大多數也已經在報刊雜志上刊出,但有相當數量的文稿未經過作者校閱、訂定。這些文稿刊出的形態可謂五花八門:有講稿形式,有新聞報道形式,有記錄稿形式,有記錄整理稿形式,有稱全文者,有為摘錄者,亦有是否全文或摘錄不清者,等等。
1925年8月,郭沫若曾在上海美專做過一次演講,演講文稿以《國際階級斗爭之序幕》為題,署“郭沫若先生在美專講,蕭韻記”,刊登于8月23日、24日上海《民國日報》副刊《覺悟》。在演講文稿篇末,記錄者寫了這樣一段文字:
“好久等著的升格——由丘九到丘八——消息總不易到來,這一句真把我逼得要命了,有時雖提起筆來寫點東西,出出悶氣。但是無可奈何寫出來總是憤激的色彩太重,又喜罵人,所以終于被編輯先生們過愛而替我省事少得罪人。這篇稿子,想必不會過激吧!因為聽過之后覺得這簡單而普通的話確有擴充聽眾的價值,所以不免提筆記了下來。不過事隔一夜了,所記的也僅僅一點大綱,重要意義,已是遺漏不少,而演說語氣,更是無從捉摸了。敬告讀者!這篇內如有不愜當之處,都是我文筆惡劣記憶力不好之咎,于郭先生是無與的,更道歉于郭先生,原諒我不盡不實之過。
(略)……
八月十六日夜記者附語”
從這段記錄者的“附語”,我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該演講詞是如何被整理成文的。因此,記錄者特別表示,所有“遺漏”“不愜當之處”,“于郭先生是無與的”。這實際上提出了一個問題:這篇由他人“筆記”的演講文稿,能不能將其等同或視為郭沫若自己撰寫的講稿呢?
1926年初,郭沫若應聘國立廣東大學到了廣州。3月30日,他參加廣東大學學生會為“三一八慘案”舉行的“追悼北京殉難烈士大會”,發表演講。演講詞由“甘家馨、林一元筆述”,以《郭沫若先生演說詞》為題,刊登在《國立廣東大學周刊》上。這樣由他人“筆述”或“筆記”的演講詞還有《五四紀念日在本校演講詞》《在本校高師部十五年班畢業典禮會演講》,都刊登在《國立廣東大學周刊》上,并輯錄于《國立廣東大學演講集》②中。
1988年由四川大學出版社出版的《郭沫若佚文集》將以上幾篇整理文稿(包括在上海美專的演講詞)都作為佚文收入集中,但編輯者并沒有指出或提示演講詞整理刊出過程及可能存在的問題,而是直接把它們視為郭沫若的佚作。事實上,絕大多數在發掘文獻史料時被整理出來的郭沫若講話、演講、報告等的記錄文稿,都是這樣徑直被當作郭沫若撰著之作的,但它們能否簡單地被稱為郭沫若的文章著述呢?
顯然這并不是一個用“是”或“非”就可以厘清的問題或者選擇。梳理這些郭沫若講話稿、演講詞、報告文稿等在報刊上刊出的形式或是以資料留存的形態,它們會涉及到這樣幾個方面的問題:
一是篇題。有的用文章標題方式;有的簡單作“郭沫若講話(演講詞)”的形式,如:“郭沫若先生演說詞”,那么兩篇或兩篇以上同冠此題者,便無從區分;有的冠以新聞報道的題目,如:“郭廳長沫若昨講演‘節約與抗戰”;還有的是以“講話”加新聞報道形式,如:“新華社十七日訊 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副委員長、中國人民保衛世界和平委員會主席郭沫若同志在首都各界人民聲援古巴和拉丁美洲人民大會上的講話”。更多的則是由記錄者擬定出篇題。
二是署名。有直接以“郭沫若”署名者,但不多。從文稿篇題的命名方式可以看到,在這些刊出的文稿中,作者姓名很多是出現在篇題里,但并非作為署名。
三是文稿的整理。根據記錄稿整理的文本,有的經過郭沫若校閱或修改,有的未經其校改,還有是否經郭沫若過目校改情況不明這三種情況。
如果只是整理一篇篇史料,保持它們各自原有的那種形態,并無不妥,但如果作為郭沫若講話、演講、報告文稿文獻資料的輯錄整理,它們當然是需要予以規范的。
郭沫若不同尋常的人生經歷,讓他留下的講話稿、演講稿、報告文稿等非常多,其中另有一類特別值得注意,即它們多屬于履行職務的、為工作需要所作的講話、報告等。這在郭沫若幾次從政的經歷(北伐期間在國民革命軍總司令部政治部任職、抗戰期間主政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政治部第三廳、文化工作委員會),特別是新中國成立之后郭沫若的經歷中尤其多見。郭沫若身為全國人大副委員長、全國政協副主席,同時又是中國科學院院長、全國文聯主席、中國保衛世界和平委員會主席,中國科學技術大學校長,還有各種協會負責人、出訪代表團團長等職務身份。所有這些不同的職務身份,讓他在各種國務活動、社會活動、文化活動、外事活動、學術活動、會議中需要講話。
這些講話稿有他自己寫的,也有相關工作人員起草的。他人起草的講稿,有的他做了修改,有的就直接使用。這些講話基本上都是公務性質,但他自己撰寫與他人起草(即便經他修改過)的講稿,從內容到語言表達上是會有所不同的。譬如,作為中國科學技術大學校長,郭沫若在每一年的開學典禮上會有一個講話,前幾屆開學典禮的講話稿是他自己起草的,它們所用的語言語句、表達的方式、行文的語氣,一看便知是郭沫若為文的風格。而之后由他人起草的開學典禮的講話稿,語言表達和風格則明顯不同。③
郭沫若這些履行職務的講話、報告等文稿的量是比較大的,它們與其它講話、演講、報告等文稿是不是應該有所區分?它們之間是否也需要有所區分?如是,怎樣區分?
二? 文本問題
那些散佚在《郭沫若全集》之外的郭沫若講話、演講、報告的文稿在報刊上刊出時,多是記錄稿,或根據記錄整理而成的文稿。不同的記錄稿文本會有差異,經過作者(講話者)看過或校閱與未經作者看過或校閱的,文本也會有差異。因此整理這些文稿的難點,同時也是關鍵點,在于對文本的厘定。
事實上,郭沫若講話、演講、報告的文稿在整理時,整理者大多并未意識到文本問題,因此會簡單地將它們視同于作者的其它文章著述。其主要原因,可能在于事實上我們很少有機會可以看到經郭沫若校改訂定的記錄稿與原記錄稿存在差異(有時可能是很大差異)的情況,于是難以發現這個問題。
郭沫若于1935年10月5日曾經在日本東京中華基督教青年會作過一次演講,演講詞當時有馬皓、陳斐琴分別整理的兩個記錄稿,以《中日文化的交流》為題先后刊出,一篇在《國聞周報》,一篇在《東流》雜志。這兩篇記錄稿刊發前都未經郭沫若校閱,但是他看過刊發后的講稿認為,“《國聞周報》所載的記錄是從《留東新聞》轉載的,那篇記錄和我的原辭大有距離。《東流》上另有一篇比較正確一點。”④因此郭沫若后來將刊發在《東流》上陳斐琴記錄的文稿收入《沫若近著》集子,這也就是現在收入《郭沫若全集》的文本。
1950年4月,郭沫若在北京大學作過一次關于“中國奴隸社會”的講演,北大史學會將記錄稿在報章上發表,許多期刊轉載。但郭沫若在《奴隸制時代》的《后記》里卻特別寫到:“我在這里要負責聲明,那篇講演錄應該作廢。那篇講演錄里面并沒有什么新的東西,有的卻只是把秦代也劃入了奴隸社會的不正確的見解而已。”⑤
這是演講者自己在不同的記錄文稿中擇定了文本,我們現在來整理文獻資料,應怎樣厘定文本呢?
抗戰時期,郭沫若曾在重慶求精商業專科學校做過一次演講(該校組織了名人演講活動),講科學精神、真理,講用科學方法解決經濟問題。有一份保留下來的完整記錄稿,⑥郭沫若在開篇部分做了校改,可以做個比對:
(記錄稿)“主席各位先生各位同學,各位是將來的商業專家,各位對商業有特別的研究。而本人對經濟也有特殊的愛好。在滿清末時的青年有一種普遍的觀念,而與現在不同。有學法政經濟的人因中國很貧弱,要想把中國振興起來,當時對法政以為是做官,所以有志氣的青年多不愿意讀此而只是講求富國強兵。”
(郭沫若校改稿)“各位同學,你們是研究商科的人是將來的商業專家,對于商業一定有特別的興趣。本人在年青的時候也是喜歡經濟學的。記得中學畢業時經濟的學分得的是滿點。但我為什么沒有走到商科這一條路來呢?這是因為在滿清末時的青年有一種普遍的觀念,與現在不同。當時的有為的青年認為學法政經濟的人是想升官發財,但中國很貧弱,要想把中國振興起來,法政經濟是沒有多么大的用處的。”
郭沫若校改的文字就直接寫在記錄稿上。兩段文本比較,且不說文字改動量的多少,“本人在年青的時候也是喜歡經濟學的”一句,記錄稿作“而本人對經濟也有特殊的愛好”,“喜歡”和“特殊的愛好”所表達的喜愛之意當有相當不同。然后記錄稿又略去了作者隨之講述自身經歷的兩句話,于是上下文之間失去了語言和時間的邏輯關聯,突兀地轉到“滿清末時”社會觀念的述說。記錄稿的文字顯得不流暢,與郭沫若校改過的文字在語言風格上也是很不相同的。
這篇記錄稿顯見是整理并謄寫過的,全篇字跡非常工整,但在整理過程中可能會改變或遺失更多信息。郭沫若只校改了開篇,為什么沒有全部校改,不得而知,該篇演講文稿也未見刊出。但可以想見,這篇演講稿若是經郭沫若全文校改后發表,其文本與記錄稿文本定會多有差異。當然依現狀,這份記錄稿整理出來也是一份具有文獻價值的史料,但是它能不能作為文獻意義上的郭沫若的一篇演講文稿呢?
1958年6月,郭沫若在張家口市為張家口專區和市直屬機關1400余干部作過一次報告,歷時5個小時,有一篇整理的記錄稿約11000字篇幅⑦。這個報告后以《關于紅專問題及其他》為題,發表于6月9日《河北日報》,現在收入《郭沫若全集》文學編第17卷。報告發表的篇幅約8800字,文本與記錄稿也有很多不同。
《關于紅專問題及其他》開篇的第一個問題首段是這樣寫的:“知識分子一定要又紅又專。為了建成社會主義社會,我們需要大量的社會主義建設人材,知識分子應該成為工人階級的知識分子,所以黨號召全國知識分子又紅又專,而且要紅透專深。紅,是思想立場問題;專,是業務技術問題。我們的國家是無產階級先鋒隊——共產黨領導的、以工農聯盟為基礎的社會主義國家,國家的性質規定了每個人都應該成為社會主義建設的有用人材,知識分子更不能例外,應該成為紅色專家。”⑧
講話記錄稿的這一段內容是這樣記述的:“在黨的領導下,號召全國知識分子應該成為工人階級的知識分子。為了建設社會主義,需要大量的建設人才,所以黨提出口號要又紅又專,而且要紅透專深。紅指的是思想立場要無產階級化,專指的是業務、技術。我們的國家是在黨的領導下,以工農聯盟為基礎的人民民主國家。每個人都有建設社會主義的責任。知識分子成為又紅又專是當前國家的教育方針,對每一個人來說,是做人的方針。”
比對一下兩段文本,《關于紅專問題及其他》比之講話記錄稿,在闡釋問題的用語和表達上更有分寸,更準確,特別是“我們的國家是無產階級先鋒隊——共產黨領導的、以工農聯盟為基礎的社會主義國家”與“我們的國家是在黨的領導下,以工農聯盟為基礎的人民民主國家”兩個關于國家性質的政治概念是大不相同的,后者是在新中國成立初期所用的概念和表述。
記錄稿在第五部分“科學的問題”中,郭沫若首先講述了“在文化革命、技術革命中,科學工作的任務”“科學十二年發展規劃”,講到“科學工作者應該做些什么”,還講到“科學院躍進提綱”。然后簡要講了“科學家應該注意”的五個問題。在《關于紅專問題及其他》中,則略去了上述那些內容,直接將“科學家應該注意”的五個問題作為“科學工作者”需要努力的“五方面”提出來,并且刪去了記錄稿中所引用的一大段毛主席關于“大字報”的論述(是用引述原文方式引用的)。
《關于紅專問題及其他》和郭沫若講話記錄稿的篇幅都比較長,這里不再一一比對其文字的刪削、改動,從上述兩段文字的修改中完全可以看到兩個文本之間的差異。這當然不全是記錄稿是否準確、完整的問題。其中還會有從比較口語化的文字(記錄稿)改為書面語言(刊出的文本)而出現的文字易動;會有講話者(作者)對于一些提法、用語斟酌、拿捏后的修改;講話者對于一些內容是否適合在報刊刊出的考慮等。這就如一般撰寫文章時會有對初稿的修改。
但無論哪一種或哪幾種綜合起來的原因,它們都說明郭沫若一篇講話、演講和報告的記錄稿,在其最后成文并刊出的過程中,勢必會涉及文本厘定的問題。我們現在一般都是把報刊上刊登的許多這類文稿直接認作郭沫若的講話稿、演講稿,其實并不意味著文本的問題不存在,只是沒有考慮或忽略了而已。因此文本厘定這個問題,在整理郭沫若的講話、演講、報告等文稿時是必須要考慮的。
三? 整理的原則、規范
以上兩個部分,針對郭沫若講話、演講、報告文稿的情況,主要是羅列出一些問題,我們當然還需要尋找一個解決這些問題的辦法。
在梳理過那些講話、演講、報告文稿存在的形態和現狀,并找出發掘整理這些文稿時所面對的各種問題之后,我們應該可以看到,這顯然不是一個能夠以同一方式或同一標準規范解決的問題。但規范又是必須的,否則會在學術上含混不清。那么,是不是可以區分為兩部分來解決這個問題,即一部分作為佚文整理,一部分作為史料考察呢?
因為已經有了《郭沫若全集》,所以現在發掘整理的郭沫若的文章著述都屬于集外佚文的范疇。而郭沫若的講話、演講、報告的文稿,包括已刊的、未刊的,其中有一部分是可以作為佚文來整理輯錄的。我們應該也可以為此確定一些原則、規范,譬如:
文本:需有完整的文本,摘編稿、摘錄稿、座談會發言(非主講)不作佚文收錄。文本如為記錄稿、整理稿,需要經郭沫若校閱,或看過或認可。
署名:需由郭沫若本人署名,或事實上是由他所署名(譬如《郭沫若詩作談》,載1936年8月16日《現世界》;《中國科學院學部委員會第二次全體會議閉幕詞》,載1957年5月31日《人民日報》)。
篇名:文稿原有篇名用原名,如沒有,需要整理者訂定一個篇名。不要使用原報道性的或其他敘述文字形式的篇名。
作為集外佚文整理輯錄的郭沫若講話、演講、報告文稿的確認,宜嚴不宜寬,應該能確保其為郭沫若所作,而沒有他人在整理過程中附加其中的文字。
那些不在佚文整理輯錄范圍之內的郭沫若講話、講座、報告等的文稿、文字等,一律視之為史料,以史料存在的形式,進行發掘、整理、考訂。
事實上,這些不宜作為佚文的講話、演講、報告等的文稿、文字本身,都包含有文獻史料價值或可以衍生出相關的史料。
《南洋周刊》1926年第8卷第3號曾登載了一篇所謂郭沫若的講話稿《三民主義與共產主義》,是他在上海交通大學紀念孫中山逝世周年大會上的講話,署名“郭沫若講秋霞筆記”。但筆記者稱是隔了幾天,根據記憶整理的,沒有經過郭沫若校閱。文稿以記述郭沫若講話全過程的形式寫成。起始一段文字先敘述了演講開始時會場的情形,至“開始講道”,以下方為郭沫若的講話內容,至結尾又有一段文字記述郭沫若離開會場,表達記錄者的感慨。這一篇文稿雖署“郭沫若講”,但發掘此文者以郭沫若講話稿之名將其作為一篇集外佚文是不恰當的,它顯然不符合我們提出的原則、規范。不過該文是一則很有學術價值的史料,有助于深入了解20世紀20年代郭沫若的生平活動,以及是時他對于“三民主義”“共產主義”思想的認知與理解。
講話、演講、報告本身就是與郭沫若參加某個活動(文化活動、學術活動、政務活動、社會活動等)相關,其文本內還會記述其它關于郭沫若生平活動的歷史信息。
前文提及的《關于紅專問題及其他》這篇講話稿將記錄稿刪去開篇文字,那一大段記錄稿中有這樣一些內容:“我們到張家口今天算是第六天了,看了不少的東西,學習了不少的東西。大家要我來講話,我很惶恐,我本來是來學習,聽報告的。我這并不是客氣,是老實話,因為毛主席說過,在北京呆久了的人,腦子是空的。黨號召我們敢想敢干,敢做敢為。因此我也就有了勇氣,大家既然要我講,我就講講吧。講錯了,請大家指正。”接著,郭沫若列出了要講的五個問題,并說:“這些問題都是同志們提出來的,考官出了題,我不好交白卷。到張家口來,每天都在看,都在學習。昨天我們在狼窩溝、張北,以及草原上整整跑了一天,對上述問題準備得不夠,好在大家會加以補充、指正的。我現在就談一談供大家參考。”⑨郭沫若要講的五個問題,在《關于紅專問題及其他》中都記述到了,但講話開篇的這些關于這次講話的緣起、相關背景情況的敘述,人們便無從知道了。這段文字還記述了郭沫若那一次到張家口期間的行跡,我們在編撰《郭沫若年譜長編》時沒有看到過這篇記錄稿,否則的話,是可以據此增加幾條譜文的。
把那些應作為史料的,與郭沫若講話、演講、報告相關的文字稿,從一攬子被視為講話、演講、報告的文稿中剝離出來,既可以讓文獻史料的整理規范、精細,也會讓學術研究的使用準確、嚴謹。譬如,《三民主義與共產主義》一文的發掘者在其論文中直接引用文中的文字作為郭沫若的觀點就不妥。即使通過其它史料或可印證它們作為郭沫若的觀點是可信的,但直接引述其為郭沫若所言,在學術上至少是不嚴謹的。
以佚文和史料兩個部分來分別整理郭沫若講話、演講、報告文稿等相關文獻資料,應該可以在郭沫若研究領域形成一些共同認可的學術規范。這無論是對于郭沫若作品著述的輯錄,還是對于郭沫若研究學術資料的整理,都是會有所裨益的。
注釋:
①《郭沫若全集》收錄的是《沫若文集》與作者生前其它一些單獨成書、結集出版的著作、著作集。《沫若文集》各卷在編輯出版時也都是經過作者最后訂定的。
②《國立廣東大學演講集》,國立廣東大學秘書處出版部1926年版。
③這前幾次開學典禮講話稿的底稿(郭沫若手稿),均存檔于中國科學技術大學。
④郭沫若:《水與結晶的溶洽》,《質文》月刊1936年11月第2卷第2期。
⑤郭沫若:《郭沫若全集》歷史編第三卷,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245頁。
⑥該記錄稿現藏郭沫若紀念館。
⑦記錄稿資料現藏郭沫若紀念館。
⑧郭沫若:《郭沫若全集》文學編第十七卷,人民文學出版社1989年版,第263頁。
⑨參見講話記錄稿,藏郭沫若紀念館。
(作者單位:中國社會科學院郭沫若紀念館)
責任編輯:蔣林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