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 璐,鮑海君
(1.浙江財經大學土地與城鄉發展研究院,浙江 杭州 310018;2.浙江財經大學公共管理學院,浙江 杭州 310018)
隨著城鎮化的快速發展,中國農民不斷從農村進入工廠,留在城市。在這一過程中,產生了兩種備受關注的底層群體,一是主動城鎮化的農民工群體,二是被動城鎮化的失地農民群體。在國內外風險挑戰明顯上升、經濟下行壓力加大、新型肺炎疫情影響加劇的復雜局面下,這兩種底層群體面臨著生存與發展的雙重考驗。一方面,農民工數量在不斷擴大。據統計數據顯示,2019年農民工總量為29077萬人(1)數據來源:國家統計局.中華人民共和國2019年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EB/OL]. http://www.stats.gov.cn/tjsj/zxfb/202002/t20200228_1728913.html,2020-02-28.。但是疫情爆發使農民工失業率明顯增高。據CEIC估算,制造業、建筑業、住宿餐飲、批發零售等行業在2020年3月底有7000~8000萬人未復工或失業,且國際出口和貿易活動大幅走弱可能會增加1000萬人失業(2)數據來源:汪濤.疫情對勞動力市場影響幾何?[EB/OL].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63475869988435348&wfr=spider&for=pc,2020-04-09.,而農民工主要分布在這些行業,同時伴隨著城市經濟低迷、生態環境治理帶來小微型工廠關停、城市建設中用工需求轉變、數字經濟帶來的機器人可替代性等問題,農民工進城務工舉步維艱。另一方面,城鎮化進程中征收農村集體土地產生了大量的失地農民。2020年我國增加失地農民6750萬(3)注:根據《全國土地利用總體規劃綱要(2006—2020年)》中規定,到2020年,新增建設占用耕地的控制面積為4500萬畝。按照每征收1畝土地伴隨1.5個失地農民計算,預計增加失地農民為6750萬。,但現行補償安置標準和方式難以滿足失地農民的長治久安。2020年中央一號文件指出:“2020年是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目標實現之年,是全面打贏脫貧攻堅戰收官之年。”[1]攻克脫貧是補上全面小康“三農”領域突出短板的關鍵。如何保障底層群體實現真正脫貧與可持續發展,對于恢復經濟發展、緩解就業壓力、穩住農業基本盤等具有重要意義。國內外實踐經驗表明,鼓勵和促進底層群體創業是實現真正脫貧與發展問題的新舉措和新思路[2][3][4][5]。面對這一問題,“地攤經濟”火速升溫。2020年5月中央文明辦明確提出,在2020年全國文明城市測評指標中不將馬路市場、流動商販列為文明城市測評考核內容。同年6月,李克強總理在山東煙臺考察時表示,地攤經濟、小店經濟是就業崗位的重要來源。
城鎮化進程中底層群體真的能創業嗎?普拉哈拉德的金字塔底層(Bottom of the Pyramid,BOP)戰略理論認為,低收入群體占全球人口的2/3,這一龐大的群體具有非常大的消費力和商業潛力,企業不僅可以通過該群體獲得預期的經濟利益,還能以提高低收入群體的生活質量或生產能力的方式達到緩解甚至消除貧困的效果,創造出經濟與社會的雙重價值[6][7]。但由于受知識背景、城鄉組合、地域組合、收入等級、文化和宗教、感知行為等因素影響,導致人們對底層群體創業產生了多種觀點[7]。因此,探究底層群體創業行為的影響機理是促進該群體創業行為產生的關鍵問題。
國內外學者對底層群體創業的探索主要集中在以下三點:(1)在研究對象方面,國際上較多以農村與農民[8]、海外移民與內部移民[9]、弱勢群體[10]等為研究對象,其中農民與底層群體最為相似,他們都出身于農村,對土地存在依懶性,但這種依懶性不同。農村與農民創業依賴于土地的自然屬性[8],而底層群體更依賴于土地的社會經濟屬性,關注在征地過程中土地的資產價值,通過征地拆遷把土地轉化為創業資本。(2)在影響因素方面,國外學者較多從經濟學、社會學、心理學等多種視角進行研究[11],而針對中國問題,較多從制度、金融、心理等視角出發,研究制度環境(政治關系、政治制度等)[3]、金融渠道(正式渠道與非正式渠道、信貸能力等)[12]、自身稟賦特征(教育、性別、年齡、移民經歷等)、心理特征(風險態度、自我效能等)[3][4]等對創業的影響。然而,因本文研究對象所處的中國社會經濟環境的特殊性,應重點考慮該群體受到的征地情境的影響,而現有研究鮮有考慮征地情境對創業的影響。(3)在研究方法方面,較多采用定性的典型案例分析方法[5][6][13][14],而采用大樣本調查數據分析的相對較少。因此,本文基于金字塔底層(BOP)理論,采用回歸分析方法,對兩種底層群體創業行為的影響進行比較分析,并提出具針對性的創業指導政策,為助推底層群體創業以及為實現真正脫貧與發展提供參考依據。
金字塔底層(BOP)是指因收入低下、缺乏教育而無法擺脫貧困的人群[15]。隨著政府對扶貧日益重視,越來越多的企業開始向金字塔底層提供產品和服務[16][17]。BOP群體研究的視角也從消費端轉向生產端[18]。普拉哈拉德在《金字塔底層的財富》一書中提出“不要再把底層群體看作受害者或社會負擔,而要把他們視為有活力、有創造力的企業家和有價值的消費者,一個嶄新的機會之門就將打開”[7][19]。因為相對于在商品與服務消費上的匱乏,創造更多的收入才是底層群體更為關心的[14]。BOP理論優勢在于通過為底層群體提供選擇、鼓勵底層群體建立起自尊的方式,為該群體創造機會[7]。同時,判斷BOP市場的機會規模的標準包括人口基數和人均收入,而中國擁有成為龐大金字塔底層市場的潛力。2019年中國農民工總量為29077萬人,人均收入為3979.69元(4)數據來源:國家統計局. 中華人民共和國2019年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EB/OL]. http://www.stats.gov.cn/tjsj/zxfb/202002/t20200228_1728913.html,2020-02-28.,這符合上述BOP群體標準。
目前,盡管學界對BOP群體創業探討熱烈,但大多數研究停留在“概念提出—內涵界定—內容完善”的階段,缺乏一般性的理論框架和理論建構[20][21],偏重于社會創新[22]、社會價值創造[23]、社會變革機制[24]、BOP社群能力培養[25]、社會經濟融合價值的均衡[15]等議題的理論框架設計,而忽視了對BOP群體創業影響過程及其邏輯關系的研究[14]。因此,本文從BOP特征和BOP策略兩個方面,提出卷入征地情境的底層群體創業行為的BOP分析框架(圖1)。
本研究以BOP特征(BOPC)為邏輯起點,重點關注征地情境特征(LS),并進一步探討BOP策略(BOPS)的靜態特征與動態特征,其中,靜態特征包括價值主張和社會嵌入,價值主張與價值創造相關,社會嵌入指價值傳遞的方式[20],而動態特征由可持續能力構成。
1.邏輯起點:BOPC的認識是底層群體創業行為產生的前提與基礎,包括自身稟賦特征(CE)和征地情境特征(LS)兩個方面。首先,自身稟賦特征是必要的邏輯基礎,主要用于反映創業者的能力特征和認知特征。在能力方面,BOP大多受教育程度較低,也缺乏很全面的職業技術教育,這導致BOP的生產效率相對低下,收入較低且穩定性差;在認知方面,BOP的經濟活動往往依賴非正式網絡和本地組織,常帶有很強的社會性傾向,而且受宗教思想、傳統觀念、自身文化的影響很大[20]。本研究中CE可用性別、年齡、學歷和家庭收入來表示。其次,征地情境特征是本研究對象在創業過程中不同于其他群體所獨有的前提條件。兩種群體都出身于農村,征地拆遷會對其創業產生較為深遠的影響,且創業行為表現出獨特的特征。LS主要包括:(1)征地特征(LC)主要反映底層群體的征地區位、征地項目、補償金額、補償安置方式等對創業行為的影響。其中,征地區位變量指的是被征地的開發類型(經濟技術開發區、旅游度假區、景中村等)和被征地離主城區的距離(偏遠農村、城鄉結合部、城中村等)[26],不同的征地區位條件對底層群體創業行為產生不同的影響。征地項目變量是根據目的不同,包括農用地、宅基地、農村集體建設用地等不同類型征地,其會直接影響征地補償安置的方式和金額,從而對底層群體創業行為產生影響。補償金額變量會受到地區經濟發展水平差異、征地位置以及征地項目類型的影響[26]。一定數量的征地補償費在很大程度上可以促進底層群體創業行為產生,并緩解創業帶來的資金壓力,但是這種促進作用存在邊際效應遞減趨勢,當數額達到一定程度,對底層群體創業影響就會逐漸降低。補償安置方式變量是失地農民享受留地安置或者住房安置。(2)政策環境(PE)主要反映的是兩種群體在征地情境下對國家或地區創業的扶持或培訓政策了解與認識的情況,主要包括底層群體對現有國家征地和創業政策了解程度、創業扶持政策對底層群體創業的影響程度、政府對底層群體創業培訓教育工作的支持情況等。
2.關鍵路徑:BOPS從BOP理論的戰略管理視角來審視對底層群體創業的重要作用,已有研究認為,BOP群體是有待開發的新市場和可以作為企業價值鏈資源中的一個重要環節,BOPS側重于討論底層群體在創業過程中開發新市場所具有的整合資源的能力[20]。由于BOP市場的特殊性,BOPS既要重新考慮資源配置方式,又要獲取新的資源和能力,才能更好創業[27]。BOPS主要包括價值主張(VP)、社會嵌入(SE)、可持續能力(SC)三個維度。(1)價值主張。這里的價值主張不同于一般商業模式的面向客戶的價值主張。底層群體作為創業者,必須要有自己的價值主張,即如何通過創業來實現自身價值及確認自己對社會的實用意義。本研究主要用能力價值(CV)(如創新能力,提升自身稟賦的能力等)和關系價值(SV)(如社會地位的提升感知等)兩個方面來體現。(2)社會嵌入。該維度是將價值主張傳遞給客戶[20],與客戶之間形成一種社會網絡關系。社會嵌入方式包括關系嵌入(RE)和結構嵌入(ST)兩個變量。這里的關系嵌入是指底層群體對創業資源社會性黏著關系的感知情況,如“我對自己創業客戶關系很有信心”“在打工期間積累關系資源足夠支撐我創業”等;結構嵌入體現在底層群體與家人、親戚、朋友等合作,填補制度或市場空洞,充當BOP群體與市場之間的橋梁作用。(3)可持續能力。本研究用知識整合來反映底層群體的可持續能力。知識整合(KI)是底層群體創業能力的核心所在,其為底層群體通過各種創業培訓、互聯網知識等多種手段獲取各類知識與信息,通過知識的轉化和創新,形成組織的知識財富過程。因此,通過知識整合的可持續能力提升,可以集成和發散創業相關知識,進而產生新的創新點和可行的策略[6][20]。
由于基于BOP理論分析框架來探索底層群體創業行為研究相對較少,很難找到一個可靠的非線性回歸模型進行分析。而線性多元回歸是一種常用的方法,可以更容易解釋變量之間關系的結果。因此,本研究采用多元回歸分析方法,構建底層群體創業行為影響機理的BOP模型。設因變量創業行為(EB)有6個自變量和5個虛擬變量,多元回歸模型如下:
1.農民工群體的創業行為模型
YEB1=β0+β1X1+β2X2+β3X3+β4X4+β5X5+β6X6+β7D1+β8D2+β9D3+
β10D4+β11D5+β12(D1X1)+…+βi(DjXk)+μi
(1)
其中,因變量YEB1表示農民工群體創業行為;β0為農民工群體BOP模型的常數項;X1,X2,…,X6表示農民工群體BOP模型的自變量PE、CV、SV、RE、ST、KI;D1,D2,…,D5表示虛擬變量Gender、Age、Education、Income、LC,μi為復合擾動項。
2.失地農民群體的創業行為模型
(2)

本文以浙江省三大城市群——環杭州灣(杭州、寧波)、溫臺(溫州、臺州)、浙中(義烏)為研究區域,以具有創業經歷或創業意愿的農民工和失地農民為研究對象,采用實地訪談與問卷調查方式。在預調查階段,選擇杭州九堡進行了小規模的訪談與預測試實驗,并隨機選取20位底層群體進行深度訪談。在正式調查階段,為識別兩種群體,針對其背景、集聚區域等特征,選取四個城市的工廠、市場、城中村等地開展調查。本研究共發放1400份問卷,回收問卷1265份,有效問卷1000份,其中農民工群體共發放750份,回收697份,回收率為92.93%,有效問卷568份,占比81.49%;失地農民群體共發放650份,回收568份,回收率為87.38%,有效問卷432份,占比76.06%。
如表1所示,在性別比例方面,農民工與失地農民的男性均比女性略多,分別多6.69%和2.31%。在年齡方面,農民工群體偏年輕化,30歲以下占48.59%,而失地農民年齡偏大,41~50歲占31.25%,這說明農民工比失地農民更早開始務工或創業。在學歷方面,兩種群體受教育程度均偏低,初中學歷占33.10%和34.03%。在家庭收入方面,農民工集中在3~5萬,占31.34%,而失地農民集中在5~10萬,占34.49%,這說明農民工與失地農民的收入差距明顯,這與兩種群體收入來源不同有一定關系。

表1 樣本特征
1.信效度分析
首先,通過Alpha值檢測(表2和表3)顯示,兩種群體樣本總體Alpha值分別為0.831和0.923,除了可持續能力的綜合信度為0.600外,其余各維度的綜合信度均在0.7以上,甚至大部分在0.8以上。這表明兩組樣本因子構面內部一致性較高,各個因子結構穩定,因此,兩種群體樣本量表信度較高。

表2 不同底層群體樣本的總體信度檢驗

表3 不同底層群體樣本因子的信度檢驗
其次,由KMO和Bartlett的檢驗(表4)可知,兩種群體的KMO值分別為0.860和0.909,均大于0.8,Bartlett球形度檢驗的近似卡方值分別為2125.263和3971.380,自由度均為91,顯著性概率值均為p=0.000,小于0.05,表明Bartlett球形檢驗顯著,可對3個因子進行探索性因子分析。
最后,經過方差最大正交旋轉(Varimax)法,主成分分析出特征值大于1的3個因子,旋轉后累積方差解釋率分別為51.639%和70.828%,均大于50%,因子結構清晰,各測量指標在其相關聯的變量上的因子負載值均在0.40之上,表明3個因子的測量問題具有良好的區分效度。

表4 不同底層群體樣本的效度檢驗
2.農民工和失地農民的創業行為影響比較分析
本文在SPSS25.0平臺上,采用“Ridge regression”方法,將所有變量數據代入模型(1)和(2)中,得到兩種群體創業行為影響的回歸分析模型。總體來看,模型都通過了F檢驗(農民工:F=2.189,p=0.000<0.05;失地農民:F=1.503,p=0.003<0.05),說明模型構建有意義,如表5所示。

表5 不同底層群體行為影響的回歸分析結果比較
(1)自身稟賦特征的影響分析
從性別看,相對于女性失地農民而言,男性失地農民在10%的水平上顯著,這表明不同性別對兩種群體創業行為存在差異性。從年齡看,相對于51~60歲年齡段且小等于30歲的農民工在10%的水平上顯著,這表明農民工群體創業行為受年齡影響,但是隨著年齡增加而呈現下降趨勢。相關研究表明,在25~44歲年齡段的人創業思維最活躍,易接受新事物快,勇于付諸實踐,而隨著年齡增大,行為也趨向穩定和保守[26]。從學歷看,相對于大專及以上學歷而言,高中或中專學歷的農民工在5%的水平上顯著。調查發現,教育程度越高的農民工越容易找到適合而穩定的工作,創業積極性相對不高,而大部分教育程度較低的底層群體迫于生活壓力,更愿意尋找創業機會。從家庭收入看,相對于10萬以上收入的農民工家庭,小于2萬的家庭在5%的水平上顯著,這表明不同群體的生活質量水平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家庭原有經濟實力,而家庭實力會影響創業行為的產生。農民工群體家庭收入越低,創業越缺乏資金,可能會阻礙創業行為產生。而失地農民獲得補償款后家庭收入普遍提高,這對創業可能造成促進和阻礙兩種不同作用。因此,農民工更早地進入城市,在創業經驗積累、技能儲備、新事物接受能力等方面優于失地農民,創業行為受年齡、學歷、家庭收入等因素影響更明顯,而失地農民創業年齡整體偏大,為了緩解經濟負擔和生活壓力而從事創業活動,創業行為主要受性別特征的影響較大。
(2)征地情境特征的影響分析
首先,征地特征的影響存在差異性。相對于補償方式而言,農民工創業行為受征地項目類型的顯著性影響,而失地農民創業行為受安置方式的顯著影響。因為征地項目類型不同,補償獲得的收入差異非常明顯,這將影響農民工創業行為的選擇。而失地農民對土地的依賴十分強烈。有學者認為補償金額、項目類型、安置方式等征地特征對兩種群體創業具有抑制作用[26][27][28]。此外,由于全國集體土地征用拆遷還沒有統一的補償標準,征地安置面積的大小存在較大的差異,在同等區位條件下,安置面積大小直接決定著底層群體年總租金收入的多少。但是根據經濟學理論,閑暇與勞動存在相互替代的作用,即如果收入增加,那么人們對閑暇的需求也相應增加[26]。調查發現,一方面,浙江省在“千萬工程”“美麗鄉村”等方面政策帶動下,兩種群體對征地方面的認知更為了解和積極,且農村征地補償安置標準較高,他們通過出租多余的安置住房獲得了穩定的房租收入;另一方面,由于農民工進城務工,有更多的收入渠道和來源,因此兩種群體創業行為受征地特征負向影響也較為顯著。
其次,政策環境的影響不同。主要原因在于:一是政策環境對失地農民創業行為影響更顯著。因為失地農民大多還留在當地,對家鄉相關政策關注較高。二是政策環境對農民工創業行為影響不顯著。一方面,農民工由于進城務工,對當地政策不了解或掌握信息不全面,且不認為創業政策對其創業行為會具有決定性影響。另一方面,雖然各級政府鼓勵農民工創業,但政策扶持的收效甚微。自2015年國辦出臺《關于支持農民工等人員返鄉創業的意見》以來,國家和地方政府都加大對農民工創業的扶持力度,但是農民工返鄉創業失敗率高達90%。
最后,以51~60歲為基準,30歲以下的年輕人更為關注創業政策。兩種群體均在10%的水平上顯著,但影響方向不同。這是由于兩種群體所處的不同創業年齡段相關,農民工創業年齡偏輕,失地農民創業年齡偏大,從而造成關注創業政策也存在差異。以補償方式為基準,農民工群體PE*LC1和PE*LC4都在5%的水平上顯著,但影響方向不同。這表明關注補償標準和征地區位的農民工更為關注創業政策,對創業行為影響更為顯著。
(3)BOP策略靜態特征的影響分析
第一,價值主張和社會嵌入對農民工創業行為的影響更顯著。能力價值、關系價值、關系嵌入、結構嵌入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這表明農民工群體的價值主張和社會嵌入越高,創業行為越容易形成。原因在于:一是農民工群體在創業過程中傾向于受價值主張的影響,如體現經濟價值的創新能力、提升自身稟賦的能力等能力價值,體現非經濟價值的社會地位的提升、對社會參與價值的體現等。二是社會嵌入在農民工群體的社會網絡中,建立多樣性的社會資本,以便降低市場交易中契約履行能力、信息獲取能力、創業選擇、社會地位等多方面不對稱性,以及減少交易成本和環境的不確定性,從而提升該群體信任與互惠的交易治理能力。此外,農民工群體為了獲取無法在市場交易過程中獲得的稀缺資源,也要利用社會嵌入使自己嵌入到本地網絡中[13]。從交叉項來看,以51~60歲為基準,30歲以下農民工的結構嵌入和41~50歲的農民工的關系嵌入均在1%水平上顯著。這表明年輕的農民工在創業活動中更傾向和親朋好友合作來獲取資源,而隨著年齡增長,中年的農民工更關注如何建立多樣性的社會資本來獲取資源。以大專及以上學歷為基準,小學以下農民工的價值主張和高中(或中專)農民工的關系價值都在5%水平上顯著。這表明低學歷的農民工認識到價值主張的重要性,且隨著學歷提高,更注重關系價值的作用。以補償方式為基準,關注補償標準的農民工的價值主張在5%和1%水平上顯著。這表明農民工獲得征地補償金收入,會更重視價值主張的重要性,但是隨著補償金額的提高,這種作用呈下降趨勢,不利于創業行為的成功。
第二,價值主張和結構嵌入對失地農民創業行為的影響更顯著。能力價值、關系價值、結構嵌入分別在1%、10%、5%的水平上顯著。這表明失地農民群體的價值主張和結構嵌入越高,創業行為越容易形成。這是因為失地農民群體大部分都在本地關系網絡中,不用過多考慮關系嵌入的問題,而更為考慮體現個人價值能力的因素,如體現經濟價值的創新能力、提升自身稟賦的能力等能力價值,體現社會價值的社會地位的提升、社會參與度等關系價值。此外,由于創業環境還是在本地,失地農民也考慮親朋好友合作的結構嵌入因素的影響,較多采取家族式創業方式,填補制度或市場空洞。從交叉項分析來看,以51~60歲為基準,31~40歲失地農民的關系價值在10%水平上顯著。這表明創業年齡相對較晚的失地農民在創業活動中更考慮提升社會地位,而隨著年齡增長,這種關系價值的影響逐漸下降。以大專及以上學歷為基準,小學以下失地農民的能力價值和關系嵌入在10%和1%水平上顯著。這表明低學歷認識到能力價值和關系嵌入的重要作用,但隨著學歷提高,關系嵌入作用則呈下降趨勢。以10萬以上家庭收入為基準,除了2~3萬以外,其他收入段失地農民的關系嵌入都在10%水平上顯著,但影響方向不同。這表明中低收入家庭比高收入家庭更依賴于建立多樣化社會資本來實現創業。
(4)BOP策略動態特征的影響分析
可持續能力對農民工的創業行為影響更為顯著。因農民工更早地進入城市,創業經驗積累、技能儲備、學習能力等更勝一籌,通過各種創業培訓、互聯網知識等多種手段獲取各類知識與信息能力更強??沙掷m能力對失地農民的影響相對不顯著,主要是因為失地農民自身獨特性(如年齡偏大、學歷低、家庭收入有限等)和所處征地特征環境的復雜性(如征地特征、征地和創業政策信息的不對稱等)使其知識整合能力較弱,且創業主要集中在低端產業領域,可持續能力非常弱。但同時由于兩種底層群體創業連續(效率、過程、資源配置與集合性思維)與不連續(想象力、創新、創造性破壞、資源吸引力與發散性思維)之間的嚴重張力[39],使得底層群體在創業過程中面臨著制度、文化、組織、市場、價值鏈等多種挑戰[20]。因此,兩種群體需要不斷進行可持續性能力改進,才可以實現創業成功。
本文根據BOP理論,構建了卷入征地情境的底層群體創業行為BOP模型框架,并采用回歸分析方法,對兩種群體創業行為進行了比較分析,為提供差異化的創業指導政策提供參考依據。得到以下結論:(1)征地情境特征是BOP特征中影響底層群體創業行為的關鍵所在。征地特征顯著影響農民工創業行為的因素是征地項目類型,顯著影響失地農民創業行為的因素是安置方式。政策環境對失地農民創業行為影響更顯著,尤其是30歲以下年輕失地農民更關注創業政策。30歲以下年輕農民工,以及關注補償標準和征地區位的農民工也較為關注創業政策。(2)自身稟賦特征對底層群體創業行為存在差異性影響。其中,顯著影響農民工創業行為的自身稟賦特征主要集中在30歲以下、高中或中專學歷和小于2萬家庭收入。顯著影響失地農民創業行為的自身稟賦特征主要集中在男性。(3)BOP策略對底層群體創業行為存在同構性與異質性影響。靜態特征中,價值主張對兩種群體創業行為都有顯著性影響,但是能力價值主要影響的是低學歷的農民工和失地農民,以及關注補償標準的農民工;關系價值主要影響的是中低學歷的農民工、關注補償標準的農民工,以及31~40歲的失地農民。社會嵌入同樣對兩種群體創業行為都有顯著影響,但是結構嵌入主要影響的是30歲以下的年輕農民工,關系嵌入主要影響的是41~50歲的中年農民工、低學歷失的地農民和中低家庭收入的失地農民。動態特征中,可持續能力對農民工的創業行為影響更為顯著。
針對上述結論,提出以下建議:(1)從征地創業保障基金制度、社群資源平臺、創業培訓創新模式等三方面提升農民工群體的創業成功率。首先,建立征地的創業保障基金制度,營造良好的BOP創業環境。參考國際創業基金運營經驗,政府獲得的征地收益可以建立創業保障基金,作為征地補償安置保障的一項內容。其次,搭建嵌入式創新社群平臺,優化BOP策略的社會價值與社會嵌入傳遞效率。建議以非經濟組織(政府、NGO等)和經濟主體(企業、個人等)一同納入以BOP群體為導向、以社會嵌入為基礎的嵌入式創新平臺,形成良性的商業生態系統[20]。最后,創新“互聯網+創業培訓”模式,提供完善的培訓服務信息,提升農民工可持續發展能力。(2)從征地補償金投資政策、創業自助團隊創建、創業教育和培訓渠道擴展等三方面助推失地農民群體創業行為產生。首先,通過征地政策提供創業項目支持,平衡區域資金供給與需求。在征地補償金充足地區,鼓勵底層群體投資那些創業項目穩定但缺少資金地區的底層群體,政府可以作為“中介人”,為兩邊市場的資金供給與需求提供服務與支持,從而使其實現“雙贏”。其次,創建提升自主治理能力的創業自助團隊,優化BOP策略的能力價值。借鑒馬杜賴銀行實施的農村發展模式,失地農民群體可以建立創業自助團隊。最后,擴展創業教育和培訓渠道,助推BOP創業可持續發展。建議可以將正式培訓和非正式培訓的結合,采用“線上+線下”教育培訓模式,減少失地農民的教育和培訓成本,提高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