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館建筑在城市文商綜合體中的空間組織與流線設計探討
——濟寧博物館為例

潘灝源

上海復旦規劃建筑設計研究院 上海 200433

1 濟寧文化中心與濟寧博物館

伴隨城市發展，民眾對精神文化生活需求日漸迫切，各類文化建筑呼之欲出，城市發展也需要走一條可持續的健康之路。在這個背景下，群藝館、博物館、圖書館、美術館合建項目依托城市深厚的文化資源、太白湖豐富的自然資源，采用集約建設、共享資源的設計理念，進行了一次有意義的設計探索與實踐，它就是濟寧市的新地標——濟寧文化中心。

項目構想之初就不同凡響，設計競賽邀約了包括磯崎新（Arata Isozaki，2019普獎得主）、馬里奧·博塔(Mario Botta)、西澤立衛(Nishizawa Ryue, 2010普獎得主)、何鏡堂院士等世界一流大師和知名設計單位參與。各建筑單體既需要在世界級建筑大師們的創作之下呈現“唯一性”的特色，又需要相互融合、和諧共生。

文化中心位于太白湖新區太白湖灣東側，運河路東、圣賢路南，規劃用地36.7公頃。文化場館在用地西側湖濱，從北至南依次布置群藝館、圖書館、博物館、美術館，總建筑面積約13.7萬㎡。配套的商業建筑和高地公園面積36萬m2，布置在用地東側，形成“西文東商”的格局。

四大場館既獨立又緊密聯系、合力互動，一同成為弘揚文化的中心建筑。它們不僅有效整合了各方文化資源，豐富了市民文化生活，而且對提升城市文化產業發展、促進文化事業繁榮、打造文化強市首善之區、打造文化濟寧城市品牌起到十分重要的作用。

濟寧市文化中心于2019年11月獲中國建設工程魯班獎。

2019年9月，博物館正式建成并對外開放。它由復旦設計院和著名建筑大師馬里奧·博塔聯合設計。業主在籌備這個用來展示古老藝術作品的建筑時，就認定這是城市的一部分，是“傳統藝術”和“新思想”的集散地。整體建筑由幾何形疊加而成，框架架構，地上四層、建筑高度29.3m，總建筑面積達2.7萬㎡。博物館的設計兼顧時代性與濟寧地域文化特色，力求空間的流動性與有機滲透，把陽光充分引入室內，讓市民能夠充分感受到自然與文化的氣息，切身感受到濟寧多彩的文化魅力和古今滄桑的巨變。

2020年12月，濟寧博物館榮升國家一級博物館。

2 城市設計對博物館建筑的要求

1-文化中心聚集“收藏、研究、培訓、創作、娛樂、購物”等功能于一體，實現市民多元化服務輻射。總體規劃布局強調文化建筑之間的功能互補、文化建筑與商業建筑之間的功能互動，建筑與景觀相互映襯，于行云流水間，既體現濟寧深厚的文化底蘊，又展現明快的現代氣息，造就氣勢恢宏的文商融合的復合型“城市客廳”、“城市名片”。城市設計基于文化事業與產業融合，以運營視角為考量依據，對各功能模塊規劃等條件進行梳理，形成對建筑設計層面的要求與支撐。

通過對功能與空間的適宜度策研，減少消極空間，高效利用空間；功能結構優化，為文化事業與文化產業融合創造條件；研析人群使用習慣，提高功能空間使用的便捷化程度；利用功能組合創造瞬時人流與常態人流的共生互補，為場館創造可持續客流提供條件。

四館空間效能與協調共享。通過導入各館個性化的運營功能，提升常態人流，豐富各館功能結構；通過對博物館臨展廳的靈活設計，保證未來博物館接展、布展的多元性需求，滿足博物館展覽展示的全方位需求。

外部空間廣場序列。高地公園位于場館建筑東側，是一個高6m，南北長約690m的超大平臺，下部為停車庫及配套服務建筑，它將單體文化場館建筑和商業建筑群有機地粘合起來，是建筑之間的一個“共情”空間；綠谷位于場館建筑的西側，緊靠運河路，人流可以從綠谷進入各個文化建筑。綠谷與太白湖生態風景區僅“一路之隔”，從區位及視線上來看，文化中心西立面是展現城市形象的重要“窗口”。

在文化建筑之間形成節點廣場，供文化建筑共同使用文化平臺上的公共空間；在文化建筑正面（東面））與商業間形成較為緊湊的圍合空間形成文商結合的氛圍。

動線等級。平臺上流線為文化中心主要動線，其兩側文化場館與商業內部動線為次級軸線；商業連接廣場和文化建筑之間是開放聯通的關系。

圖1 濟寧文化中心總平面城市設計方案

3 博物館建筑空間組織與流線設計

3.1 適應城市設計要求的互動融合的功能布局

除了具備展示、收藏、科研等基本功能，博物館還是滿足精神需求的教育、休閑、文化服務的綜合活動場所。整體布局分為展示區與基本服務區，各自體現使用特點，同時相互咬合，具有便捷的內部通道。

圖2 平臺層平面及博物館豎向空間關系

首層是面對城市級濱水休閑帶的西入口，設置報告廳、技術管理辦公及庫房，還有與室外庭院及圖書館相連的無風雨通道。二層（平臺層）東入口連接高地文化公園，設置入口大廳、臨展、青少年教育及實踐、博愛廳、訪客接待與餐飲休息。平臺下部為庫房入口和停車區。三層為濟寧通史展廳與臨展。四層是精品文物、名人堂、儒家文化展廳等。

首先，整個博物館由中央大廳分隔為南北2個展區，中軸西望太白湖濱，東連文化商業高地，營造了一種自然而充滿親和力的展示氛圍，淡化了傳統中規中矩、嚴肅封閉的展現方式。這種分區方便學術交流、教育實踐活動開展；其次，室內外休閑空間的營造能夠彰顯設計上的人性化、滿足現代人的需求。第三，在中央大廳一線創造獨特吸引物，形成博物館附加聚客空間。既向訪客再現歷史場景，同時提供獨特體驗、欣賞美景的空間。

在這個建筑里，現代建筑空間的精髓被賴表達得淋漓盡致。博物館南北主體的多層展示空間圍繞著自然光充沛的中央大廳展開，讓人感覺更為輕松自由，這也體現了博物館的公共空間特性——大眾生活與藝術的完美結合。

3.2 遵循城市設計限定的文化中心次級軸線

軸線是一種線式形態，具備延伸性與方向性，可以對人的活動進行引導。城市軸線與博物館建筑軸線、參觀流線三者協同合一，共振增幅的敘事結構，形成建筑的骨架；以四個文化建筑群像為協作特征的外部體量與富有特色的內部公共空間系統，整合進清晰的城市設計網絡模數體系，虛與實、內與外穿插咬合，共同形成空間豐富、肌理清晰、形體錯落的建筑群體形象；主要的公共空間節點嵌入結構化的空間網絡系統中，暗示建筑具有儒家傳統的儀典性。

3.3 落實城市設計規劃的外部節點空間

對建筑空間進行室內外的綜合考量，不僅僅局限于空間虛實等形式，通過空間外界的流線設計與博物館設計相互融合，充分強調建筑流線設計所起到的中間媒介效果，內外流線之間的聯結與變換被削弱，突出博物館建筑與所處文化中心湖濱及高地公園的空間范圍及空間秩序的融合效果，以擴大建筑空間的開放程度。

在東西兩側開放的界面里，大屋頂形成入口灰空間，采用內凹及層層收緊的灰空間設計手法，通過大面積的實墻與局部的玻璃幕墻產生強烈的虛實對比，體現博物館建筑的沉靜穩重感及對環境的尊重。屋頂被設計成一個巨大的自然光過濾器，利用自身光影塑造空間，自然光與人工照明有機結合，為展覽作品提供最佳的光照效果。

3.4 展現城市形象的西窗口與聯通文化中心的東入口：雙入口與中央大廳

人的行為受環境的影響，在空間組織中，人的感覺與直覺最應得到關注。美國城市規劃專家凱文·林奇認為，城市物質狀態的組成元素對人的行為產生影響，人會沿著這些物質狀態進行活動。博物館項目應充分考量游客的感知要素進行空間流線設計，便于游客明確空間位置、調動參觀興趣。一，強化路徑誘導。對于空間而言，路徑是其中最為核心的意象，結合游客對于方向的認知，按照路徑因素指導流線設計，通過路徑與環境意向氛圍之間的相互呼應，形成秩序，形成引導游客的連續清晰的空間視覺效果；二，強化節點穿插，在關鍵位置突出空間意象；三，強調功能劃分，明確功能區域邊界，便于人群更好地感知空間布局。

圖3 東、西入口

濟寧博物館的建筑體量東西側凹入，與外部勾連邊界，形成高地公園-東入口-中央大廳-西入口-湖濱的公共視覺通廊。南北兩翼體量完整厚重，安放展館、儲存、辦公、會議、文教等功能，滿足博物所需的各功能空間尺度和相互的連結動線。以空間節點，即東西兩個公共入口廣場及其間的年輪坡道中庭三個節點作為核心要素，形成空間核心及節點層次，便于人群掌握空間秩序與功能。

與以中廳或走道串聯展廳的傳統路線不同，在進入博物館中央大廳后，參觀者可以通過電梯首先來到建筑的最高處，沿著平緩、寬敞舒適的螺旋形坡道輕松自然地向下，完成整個觀展過程，回到建筑的主要出入口。反之亦然。這種清晰的行進流線避免了進進出出一個個展室的過程，也避免了觀展過程中可能出現的來回往復的重復路程，這讓參觀者更為輕松，注意力更多放在展品與場所感受上。這是一個自然而然的過程，交通空間與觀展過程自然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沒有令人厭煩的多余步驟、沒有讓人不知所措的選擇過程，形成了一個獨特的賞習文化藝術的儀式。從本質上講，濟寧博物館更是一個熱愛藝術的大眾聚會場所，是一條通往藝術的光明之路。

3.4.1 清晰的公共空間

傳統的博物館公共空間強調雕塑感，設計語言隱喻抽象。觀眾進館之后，常感到沒有清晰的路徑、無法感知完整的內容、缺乏通覽的角度、費力尋覓卻錯失內容。本設計強調中廳的共生性，形體構成與功能、游走路徑與展陳內容、公共內景與自然外景、光線與動線之間都圍繞中央大廳的人與人、人與展陳、人與建筑和自然之間的公共性交互性著手。

3.4.2 外化的服務功能空間。

室內設四部景觀電梯、一部旋轉景觀樓梯和一個集交通與展覽一體的環形坡道。受城市設計引導，將這兩處垂直交通體系放置在東西兩側通高的公共入口空間的主路徑上，易于觀眾發現和尋找，形成服務空間的物理外化。

3.4.3 可引導的游覽路線。

結合本項目入口-中庭-室外城市湖景的空間序列特性，設計一條“由中庭入，繞年輪行，望湖景回”觀展動線，自下而上形成清晰有趣的參觀序列。將光線導入中庭，與主要公共路徑吻合。臨展廳與基本展廳被放置在建筑的南北兩翼各層，觀展后隨著天光的指引，自然隨步道返回中庭。

3.4.4 延展的體驗

建筑各層陳列敘述了古近代歷史與非物質文化遺產，從地質、歷史、人文角度展示了一個完整的城市印象。游覽流線盡端視線豁然開闊，俯瞰著靜謐的太白湖，是參觀的高潮點，也是與自然對話的起始章。

博物館以其獨特的雙門洞形式與整個文化中心連為一體。不是為形式而形式的設計，而是順應城市設計的自然結果。它是地塊限制、參觀流線、自然采光、結構、材料等因素綜合作用下的產物。正是由于東西貫通的主通道、豎向延展的螺旋坡道、自然的照明產生了主體空間的形式，其它空間則配合主體形式，最終形成建筑的整體效果，一切均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3.5 年輪坡道

博物館被稱為“古代文明的避難所”，是一本厚厚的“時間之書”，無聲也抵萬語千言。這就要求建筑在“庇護”文物的同時，也閃爍著文化的精神。博塔說:“建筑能把一個自然的空間變成一個文化的空間”。濟寧博物館用建筑為人們勾畫了一圈圈過往時空的文化年輪。

年輪空中坡道作為流線系統的豎向主動脈，與水平流線相互補充，將建筑功能格局調整為連續性的行為網絡，將博物館各層場景引入空中，給游客以空間導向，實現游客活動領域的有效連接，同時通過這個坡道與周邊功能區的良好結合，使其成為建筑環境的重要組成，給傳統各自為陣較為封閉的博物館空間以更加豐富的空間流線體驗。

年輪坡道是濟寧博物館的主要空間節點，它一面串起過往的歷史煙云，一面承接當下的熙來攘往。直徑三十多米的鋼構環形坡道總長度達686米，圍繞自然采光中庭螺旋上升，將一層層不同年代的主題展廳串聯起來，集交通與展覽于一身，形成一個流動而統一的整體。透過三角形鏤空設計陽光灑進坡道，令每個角落都洋溢著生命的無限生機。

圖4 年輪坡道中庭

4 結語

博塔說：“關于建筑，我喜歡的并非建筑本身，而是建筑成功地與其環境構成的一種和諧關系。”濟寧市博物館正是秉持這一理念，使建筑融合在特定的環境場域中。它是有形的，倚傍湖濱，通達城市，連成一景；有景的，或框景、或借景，建筑與城市、湖濱融為一體；有光的，自然光直射、散射、漫反射進入館內；有質的，在群體建筑中不追求形式張揚，大隱隱于世，于細微處見風格；有趣的，利用城市軸線，組織靈趣生動的流線和空間，氣場感人。

博物館作為擁有持久生命力的文化場所，不能僅依靠建筑或收藏品本身。僅把博物館作為建筑形式創作，或簡化為展示的技術流程，都是與以觀眾體驗為中心需求的現實格格不入的。近來博物館也呈現出包括銷售、餐飲、娛樂、教育等的復合功能趨向，同時它作為社交場所的社會價值已經得到廣泛認可，社交型博物館展覽也成未來趨勢，這都為博物館的生存與發展帶來了機遇與活力。但傳統博物館在空間布局上的封閉深沉，往往會拉大它與受眾之間的距離；觀眾各行其道、互不交流的參觀模式并未得到本質改變。博物館設計融入城市公共空間不僅能吸引個體觀眾，還能通過集體活動創造自然的交流氛圍，以互助、協作、游戲等方式幫助觀眾克服心理障礙，彌補社交技巧方面的缺陷。館內開辟相對獨立的社交空間，不僅有利于增強展示效果，而且能夠更自然地促進觀眾之間的交流。

今天，博物館作為文化休閑之所，正在以一種眾所盼望的親和力走入人們的日常的城市生活，這是當代博物館設計的人性化所在。以本案為例，其在空間組織與流線設計上更加關注城市環境，更加符合當前的“以人為本”的社會大環境。本文提倡對博物館設計文化進行創造性的反思，尋求打破建筑設計和城市設計之間的界限，把博物館設計過程更緊密地與城市的愿景和價值觀聯系起來。充分考量城市的需求，做到以人為本，認識到城市設計在解決游客體驗方面的價值，結合市民的活動偏好與訴求，營造、平衡好開放及聯通的城市與建筑空間，營造一個集約的社區使他們習得多種多樣的文化、增強社交能力并接近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