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玉軍

特朗普執政四年所推行的“美國第一”政策使美國的同盟體系一度遭受沖擊,各路盟友同美國的距離不同程度地有所疏遠。拜登上臺后,重視同盟體系在維護美國全球地位、鞏固西方價值觀以及遏制戰略對手方面的作用,加緊重塑、再造同盟體系。
2月20日,拜登在慕尼黑安全會議上高調宣布“美國回來了”,強調美歐伙伴關系是應對21世紀全球挑戰的基石,稱美國決心與歐洲接觸磋商、重建信任,并遵守北約的集體防御條款;在七國集團峰會上,拜登承諾重返多邊主義,在共同議程上與世界主要民主國家和市場經濟體進行接觸;3月12日,美日印澳“四國安全對話”舉行首次元首峰會,拜登政府正進一步夯實“印太戰略”以使其常態化和機制化;美日、美韓“2+2”會談3月中旬相繼舉行,日本首相菅義偉4月將出訪美國,美國與日韓在新條件下的政策協調正加緊推進。
同盟體系的重塑和再造是美國與其盟友相互讓步而達成妥協的結果。從美國方面而言,拜登政府改變了特朗普當局唯我獨尊、盛氣凌人的霸道作法,重新顧及盟友的現實利益與心理感受;從盟友方面來說,對美國的領導地位給予支撐也是維護自身利益的現實選擇。因此我們可以看到,盡管美國和德國在“北溪-2號”問題上多有抵牾,但美國并未制裁參與管道建設和運營的德國企業。而德國政府也表示不會允許俄羅斯借此條管道對烏克蘭構成威脅;美韓因特朗普政府要求韓方提供50億美元而僵持了兩年多的駐韓美軍軍費談判近日終于塵埃落定,雙方簽署了六年期協議;3月5日,歐盟與美國達成協議,暫停相互征收因波音和空客長達16年的飛機制裁糾紛而實施的部分懲罰性關稅,雙方在鋼、鋁行業實施的懲罰性關稅未來也可能取消。
同盟體系的重塑和再造是美國與其盟友之間共同的戰略利益與價值觀所決定的。盡管特朗普特立獨行之舉一度放大了美國與盟友之間在行為方式和特定議題上的分歧,但不可否認,它們在維護以西方為核心的國際秩序和自由主義價值觀、防范和遏制不同類型的行為體等方面仍然有著巨大的共同利益。因此,當拜登一贏得美國總統大選,歐美雙方就開始了重塑因特朗普執政而受損的跨大西洋同盟關系。去年12月的歐盟峰會重申希望與美國新政府結成新的聯盟,在貿易政策、抗擊新冠、氣候保護、多邊主義和維護和平等五個優先事項上加強合作,并建議與美國在應對俄羅斯等問題上采取共同路線。盡管“四國安全對話”聲明只字未提中國,有意淡化反華“色彩”,但四國在峰會上重點討論的合作領域仍透露出制衡中國的強烈意味。澳大利亞總理莫里森聲稱:“這將成為本地區的歷史性時刻,會對地區發出強有力的信號,即我們支持印太地區的獨立自主。”
此番美國同盟體系的重塑與再造呈現出一些新的特點。一是緊密程度不同,制度化安排與“志愿者同盟”相互配合。美國一方面重新收攏整合北約、美日、美韓這樣的軍事同盟體系,并相繼推出“歐洲威懾倡議”和“太平洋威懾計劃”之類的軍備建設方案,另一方面在推動韓國等與“四國安全對話”展開非正式聯系甚至尋求搭建“民主國家聯盟”。二是同盟體系建設從傳統的軍事安全領域擴展到供應鏈安全、疫苗供應等新興領域,涉及安全、經濟和意識形態方方面面,可謂是“后冷戰時代”的第一次全面戰略動員。三是不同區域同盟機制之間的互動增強。去年底,“北約2030:為新時代而團結”報告發布,表示盡管在未來十年俄羅斯仍將是北約的主要對手,但北約也必須更認真地思考如何應對中國和其的軍事崛起。近來,英、法、德等歐洲國家相繼宣布將派軍艦到南海巡航,凸顯出美國與其歐洲盟國在亞太地區的戰略協調也正進一步增強。
目前,有些人對美國修復與盟友關系的前景不以為然,認為美國的同盟體系已四分五裂,美國對此無力回天。但嚴謹的國際觀察人士不會只沉溺于天真的想象,一系列事實表明,美國的同盟體系正加緊重塑和再造,它對國際格局、世界秩序、大國關系走向及中國安全與發展的影響值得高度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