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凡 邵俊杰 周力



摘要:作為綠色發展和創新驅動兩大發展戰略的結合點,綠色創新必將成為中國“構建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的重要引擎。文章基于2003-2018年215個城市的面板數據,采用空間雙重差分模型以及門檻模型實證分析了環境分權對于城市綠色創新的影響及作用機制。研究發現:①環境分權促使城市綠色專利授權量增多,但對于城市綠色生產率的提高沒有顯著影響。這意味著環境分權對經濟效應的整體影響還處于“弱波特假說”狀態,環境分權激發技術創新和效率改進帶來的收益還不足以顯著抵消環境分權引致的成本,無法提高綠色全要素生產率,“強波特假說”不成立。②政府在制定適宜本地實際法律法規的同時,通過增加科技研發投入發揮“創新補償效應”但由于政府科技研發投入具有一定的時滯性,短期內僅促使綠色技術的提升,并沒有提高綠色生產率。③環境分權的綠色創新效應受到財政分權的影響。當政府資金使用的自由度較小時,環境分權對于綠色創新的影響受到掣肘;當政府資金使用的自由度較大時,環境分權顯著提升了綠色創新能力。因此,在綠色發展的大背景下,為提升城市綠色創新能力,一方面要下放環境立法權、完善地方環境法律法規;另一方面在完善相關激勵配套機制的基礎上,積極推動財政分權程度與中央、地區環境管理權限劃分相匹配。
關鍵詞環境分權;綠色創新;科技研發投入:財政分權:空間DID
中圖分類號F062.1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002-2104(2021)12-0083-10DOI:10.12062/cpre.20210808
隨著“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發展理念的踐行,綠色創新已然成為實現經濟效應和環境保護“雙贏”的必然選擇[']。高成本和經濟活動外部性,致使綠色創新進程緩慢,難以滿足目前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需求。因此,有效的政府政策干預不可或缺。2008年以來,為了防治環境污染和改善生態環境,中國政府不斷加強和完善環境分權建設[2]。尤其2015年新《中華人民共和國立法法》實施后,地方立法權擴大到所有地級市,中國環境分權邁上了新的起點。環境立法權限的下放,地方政府依據實際情況制定地方性的環境法律法規,填補國家環境立法的盲點,增強了法律有效性⑶。那么,日益完善的環境分權制度對于綠色創新的影響如何?特別在宏觀層面,環境分權對于地方綠色專利數量以及綠色生產率產生怎樣的影響?環境分權通過何種途徑作用于地方綠色創新,以及環境分權對于綠色創新的影響是否會隨著財政分權的變動而存在差異?對上述問題的回答,不僅有助于協調環境分權與綠色創新之間的關系,還可以保障新發展格局構建,推動高質量發展。
1文獻綜述與理論分析
1.1文獻綜述
環境分權可以理解為環境管理權限在不同層級政府(主要是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之間的劃分,屬于環境事務管理權限的向下授權[4]。有關環境分權對于創新的影響研究成果豐富,相關結論卻莫衷一是。目前,主要有三種觀點:“促進論”“抑制論”和“不確定性”。
“促進論”認為環境分權提高了創新能力。首先,環境分權明確了地方政府在環境治理過程中的職責,便于地方政府依托信息優勢,提供更有效率且嚴格的環境管理政策或者環境管理工具,倒逼企業綠色技術創新[5-7]。其次,環境分權進一步削減環境政策的執行和監督成本[8-9],加強了資源的節約與重新配置[10],推動生產過程中的綠色化。最后,環境分權增強了地方政府研發投入的積極性。政府研發支出在一定程度h上彌補企業開展技術創新活動的成本支出["-|2],降低企業進行綠色技術創新的風險,推動地方綠色技術創新[l3]。
“抑制論”認為環境分權抑制了創新。其抑制性表現在以下兩個方面:其一,在“唯GDP論”和官員晉升錦標賽的中國行政體制下,環境分權可能成為地方政府發展經濟的手段。即為了吸引更多的資本進駐,地方政府降低了環境保護標準,造成逐底競爭[l4-l5],難以促使地區綠色創新。其二,晉升錦標賽激勵地方政府將政策資源往有利于自身政績的方向傾斜[l6],風險低、收益高并且回報周期短的生產領域成為大量資源投資的圣地,而風險高、收益低并且回報周期長的科技領域成為資源投資的洼地。
“不確定性”認為環境分權對綠色創新的影響并不是簡單的促進或者抑制作用,會因為環境分權類型、不同地區以及不同時期表現出一定的差異性。例如,馬越越等[l7]發現不同環境分權類型因策略不同,產生的效果也就不同。具體來說,行政分權之于綠色創新呈現出非線性關系,監察分權表現為負向關系,而監測分權的影響并不顯著。Ferrara等[l8]認為地區間的比較優勢和跨界污染程度是決定環境分權“逐底競爭”還是“逐頂競爭”的關鍵因素。Peuckert[l9]發現,環境分權對于綠色創新的影響存在著短期效應和長期效應。從短期來看,環境分權抑制了綠色創新;而長期來看,環境分權積極推動了綠色創新。
綜上所述,目前關于環境分權與綠色創新的研究主要集中于行政分權、監察分權和監測分權,而環境立法分權作為最基礎及最重要的制度安排,鮮有研究關注。此外,綠色創新不僅包括綠色技術創新,還包括綠色效益創新。以往的研究僅關注于某一方面,未能全面評估環境分權對于綠色創新的影響?;诖耍撗芯坷?003—20l8年地級市面板數據評估環境分權對于綠色創新的影響,試圖在以下方面做出探索:①基于20l5年后全國環境立法實施情況設置城市環境立法虛擬變量予以表征環境分權,嘗試利用空間DID模型評估環境分權對于綠色創新的影響;②從綠色專利和綠色生產率兩個視角探究環境分權對于綠色創新的影響,避免了環境分權存在的“偽創新”現象;③基于政府科技研發投入的中介機制,探究環境分權對于綠色創新的作用途徑;④利用門檻模型討論在現有財政分權體制背景下,環境分權對于綠色創新的空間異質性影響。
l.2理論分析
在環境管理權限不斷下放和環境激勵機制逐漸完善的背景下,環境分權對于綠色創新表現出一定的正向作用,具體表現為直接影響和間接影響。直接影響體現在兩個方面:其一,環境管理權限的下放能夠以較低的成本了解當地污染企業的排放情況和訴求。該信息優勢便于制定適應當地實際情況的環境法律法規,發揮資源配置優勢,有效推動綠色生產技術的革新成。其二,環境管理權限的下放降低了中央到地方相關法律法規解釋的傳遞成本,這也給當地政府在具體執行過程中自主權,從而降低了政策執行成本。當成本優勢足夠大時,環境分權也會提高綠色創新。
間接影響指的是環境分權通過科技研發投入影響綠色創新。環境分權使得地方政府制定更為嚴苛的環境法律法規[2l],并且相關的法律法規條文更加細致化。環境分權從生產、銷售以及管理層面壓縮了企業尤其是高污染企業的成長空間,限制了企業綠色技術投入與創新活動。在經濟增長和政績考核的雙重目標下,各地政府必然通過增加科技研發投入以減緩環境分權對于企業的不利影響,以實現地區經濟增長。
綠色創新高風險、高投入的特性,在市場機制的作用下,企業容易陷入進退兩難的博弈困境。為此,企業往往會選擇等待策略。而政府增加科技研發投入,能夠糾正企業綠色創新不足的正外部性,促使綠色創新達到社會最優水平⑵。具體來說,政府科技研發投入通過分擔企業綠色創新資金投入,增加企業綠色創新動力,避免綠色創新不足而造成的社會福利損失。在政府科技研發投入和企業利潤的驅動下,企業紛紛跟隨,開展綠色創新。一旦企業綠色創新進入市場,能夠產生綠色創新效應的溢岀效應,形成地區綠色創新。
從前文論述來看,環境分權與綠色創新之間體現了“波特效應”波特假說是環境經濟學領域的經典理論,因創新程度不同,進一步被區分為“弱波特假說”和“強波特假說”弱波特假說指環境規制能夠帶來研發投入的增加,推動技術創新[23-24];強波特假說指環境規制不僅可以促進企業創新,還可以通過創新彌補企業合規成本,最終帶來企業競爭力或者企業績效的提升[25]。環境分權不僅可以通過直接效應促使專利產岀,還可以依托研發投入改進企業的生產技術和生產工藝,進而推動技術創新。但是由于科技研發投入的不確定性和滯后性[26],環境分權短期內無法提高生產率尤其是綠色生產率。
除環境分權外,財政分權也是影響綠色創新的重要因素。當地方政府獲得獨立財權后,可根據本地發展偏好配置財政資金,從而提高資源分配與使用效率,可能對綠色創新產生影響[27-29]。此外,財政分權還將決定著環境分權綠色創新效應的實施效果。根據前文可知,環境分權影響綠色創新的途徑在于地方政府的科技研發投入,而科技研發投入依賴地方政府財政資金使用的自由度。當地方政策財政資金使用的自由度較低時,,官員晉
升錦標賽體制”可能扭曲了地方政府支岀結構,岀現“重基礎設施建設,輕公共服務投資”現象財。這使得政府科技研發投入深陷“條塊交叉”的泥淖,導致地方政府綠色創新資金不足,不利于綠色創新[3|]。當政府資金使用的自由度較大時,除了經濟建設基本支出外,還有剩余。這使得地方政府靈活抽調財政資金用于科技研發投入,積極探索環境治理的先進工藝,促使綠色創新能力的提高。
2研究設計
2.1模型構建
新《中華人民共和國立法法》實施后,各地級市頒布環境法律法規存在一定時空差異,這就為利用雙重差分方法評價環境分權的綠色創新效應提供了寶貴機會。根據地級市頒布環境法律法規的地區和時間差異,構造雙向固定效應模型來實證檢驗城市環境分權對綠色創新的影響。考慮到城市間綠色創新的空間依賴效應,其行為獨立性假設不復存在。因此,如果不考慮空間因素的影響,有可能導致回歸結果偏離實際情況。傳統計量經濟學假定個體具有獨立性和均質性,而空間計量經濟學放松了這一假定,考慮了空間相關性對行為主體的影響山,使模型更加貼近客觀事實。因此,該研究將經典的雙重差分模型與空間計量回歸模型相結合,就環境分權與城市間綠色創新進行更為嚴謹科學的估計。環境分權對于綠色創新的影響進一步區分為弱波特假說(環境分權對于綠色專利的影響)以及強波特假說(環境分權對于綠色生產率的影響)。具體模型為:
其中:(預*表示城市i在時期t的綠色專利數量;TFP*表示城市i在時期t的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簡稱為“綠色生產率”);treat*為城市虛擬變量,反映t年頒布環境法規的城市取值為1,其他為0;postit為時間虛擬變量,頒布城市環境法規之后取值為1,反之為0;交互項treat*xpost*用于估計環境分權對綠色創新的影響;7?表示模型的控制變量;W為空間權重矩陣;p為空間相關系數為城市固定效應;為時間固定效應;為殘差項。
2.2變量選擇
2.2.1綠色創新
綠色創新難以被直接度量,常用的代理指標有三大類:第一類是衡量綠色創新投入的指標,研究與開發投入(R&D);第二類是衡量綠色創新產岀的指標,專利;第三類是衡量綠色創新績效的指標,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由。這些指標中,只有綠色專利數據和綠色全要素生產率能夠提供充足的綠色技術與非綠色技術信息財。因此,文章將從綠色專利和綠色全要素生產率兩個維度度量綠色創新。
綠色專利。由于專利申請量及專利申請量占比只是反映各地級市對綠色技術的重視程度,并不表示技術的提升;此外,專利申請到授權存在滯后性問題,一項專利從申請到授權通常需要1~2年[35]。據此,可以判定已授權的綠色專利數據更能直接地表示前期城市的創新能力。因此,本研究選擇地級市綠色專利授權量表示綠色專利。
綠色全要素生產率。仿照Song等財的研究,采用SBM模型對綠色全要素生產率進行測度。該方法同時將經濟增長與環境污染作為產出變量,更能體現經濟增長與資源環境間的關系[37]。其中,投入包含了:①勞動力,采用全市年末從業人員數(萬人)予以表示。②資本存量,對于不變價格資本存量的估算,采用永續盤存法計算得到脾。③能源,采用地市級電力消費數據(104kW?h)加以表征。產出包括了:①期望產出,2003年實際的地區生產總值(萬元)。②非期望產出:工業煙塵排放量(t)、工業二氧化硫排放量(t)、工業廢水排放量(104)。
2.2.2環境分權
環境分權反映了中央和地方政府間環境管理權限的劃分情況。當前,綠色創新的測量指標主要包括虛擬變量[39](是否環境分權)、地方環保系統工作人員分布[4'37]以及地方性法律法規自主制定的比例三種叩。分析認為,虛擬變量和地方環保系統工作人員分布均是環境分權的結果,不能直接體現環境管理權限的下放。而設區的市逐步獲得地方立法權,可以依法在環境保護等領域制定地方性法規,這是環境管理權力下放最直接的表現。據此,采用地方環境立法虛擬變量表征環境分權。值得注意的是,該研究中剔除了在2015年之前已經實施城市環境法規的4個直轄市、4個經濟特區、18個省會城市以及26個國務院指定的特大城市。經過上述處理后,研究對象為215個一般地級市(表1)。
2.2.3控制變量
①經濟發展水平,用人均GDP(元)進行表征;②財政分權,用財政收入與財政支出的比值來表示(%);③人力資本,用每萬人口中高等學校在校學生數(人/萬人)表示;④金融發展水平,用年末金融機構人民幣各項貸款余額占GDP的比重(%)來表示;⑤產業結構高級化,用第三產業產值與第二產業產值之比(%)來表示;⑥外商直接投資,用實際利用外商投資額占GDP的比重(%)表示;⑦人口密度,以地區年末人口數與行政區域面積之比(104人/km2)表示。
2.2.4中介變量
環境分權主要通過科技研發投入影響地區綠色創新。采用科技支出與地區生產總值的比重(%)予以反映科技研發投入。
2.3數據
數據樣本由2003—2018年中國215個地級市平衡面板數據組成,主要來自《中國城市統計年鑒>(2004—2019)。各地級市每年頒布的環境法律數來自中國知網,具體的獲取步驟為:基于中國知網的高級檢索,利用Py?thon軟件,首先爬取了所有法律相關的鏈接,然后再逐個爬取其標題、發布日期、效力級別、作者機構、關鍵詞等數據。根據爬取的數據,手動整理并形成各地級市環境法規數的面板數據。綠色專利數據來源于世界知識產權組織(WIPO)。所有價格型指標都是當年價格,為了消除通脹的影響,均采用省級層面的GDP指數(2003=100)進行平減處理。各省的GDP指數來源于《中國統計年鑒》(2004—2019年)。實際利用外商直接投資經匯率調整為以人民幣計價,匯率來自國家統計局網站。表2給出了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3實證分析
3.1空間相關性檢驗
在確定是否使用空間計量方法時,首先要考察數據是否存在空間依賴性。如果不存在,則使用經典的普通最小二乘法即可;如果存在,則可以使用空間計量模型?!翱臻g自相關”spatialautocorrelation)可理解為位置相近的區域具有相似的變量特征?;诳臻g自相關的復雜性,文獻中提出了一系列度量空間自相關的方法,其中最為流行的是“Moran,sI”本研究通過全局莫蘭指數(GlobalMoran,sI)判斷綠色創新是否具有空間相關性。表達式為:
其中,y;表示第i個城市的綠色創新效應,片表示第j個城市綠色創新效應,為樣本量,-為城市平均創新效應,中礦為空間權重矩陣。
表3匯報了綠色專利和綠色生產率的莫蘭指數。從表3可以看出,003—2018年,中國各地級綠色專利授權量的Moran'sI指數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正,表明在全域范圍內,綠色技術存在顯著的空間正相關性和一定的空間集群分布特征。然而,綠色生產率的Moran'sI指數雖然為正,但大部分未通過顯著性檢驗,表明我國綠色生產率在空間上集聚不明顯。
3.2基準回歸
表4匯報了環境分權對于綠色創新的影響。其中,第2列和第3列匯報了不考慮空間溢岀效應的系數估計結果;第4列和第5列展示了考慮空間溢岀效應的系數估計結果。根據莫蘭指數結果(表3)可知,應采用空間雙重差分模型進行分析(表4中的第4列和第5列系數估計結果)。結果顯示,空間相關系數(q)大于0,且通過了1%的顯著性水平,進一步佐證了城市間綠色創新能力存在著空間溢出效應。此外,在綠色專利授權量模型中,環境分權的估計系數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表明環境分權會促進城市綠色專利授權量的增加。然而,在綠色生產率模型中,環境分權的估計系數不顯著,這表明環境分權不會提高城市的綠色全要素生產率??梢?,環境分權對城市綠色專利和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是異質性的,弱波特假說成立,強波特假說不成立。這意味著中國的環境分權對經濟效應的整體影響尚處于“弱波特假說”狀 態,環境分權誘發的技術創新和效率改進帶來的收益還不足以抵消環境分權所招致成本投入。
3.3 穩健性檢驗
為了增強結論的穩健性,基于表 4的第 4列和第 5列展開一系列穩健性檢驗。①PSM-DID模型。城市間可能具有很強的異質性,具備完全一致時間效應的可能性較小,因此,采用傾向得分匹配法(PSM)選取一批各方面特征與處理組盡可能相似的未立法城市作為匹配組,以消除樣本選擇偏差。對處理組和對照組進行傾向得分匹配后繪制了核密度函數曲線(圖1)。在核匹配之前,兩組樣本的傾向得分值的概率密度分布存在一定差異,如果不加以匹配,直接比較這兩組樣本城市之間的差異,會產生估計偏誤。在完成最近鄰匹配后,基本消除樣本的選擇偏差(實驗組和對照組樣本的概率密度分布明顯趨于一致)。采用PSM-DID方法重新估計了城市環境立法對綠色專利及綠色生產率的影響,回歸結果見表5的第2列和第3列。②空間地理矩陣。相較于空間相鄰矩陣,空間地理矩陣不僅可以提供城市間更多的信息,還滿足“空間相關性隨著距離的增加而減少”的原則。因此,使用空間地理矩陣可以更好地描繪城市間綠色創新的關聯性?;貧w結果見表5的第4列和第5列。③替換因變量。采用綠色專利申請量和無對數化處理綠色生產率替代基準模型中的綠色專利授權量和對數化處理綠色生產率,回歸結果見表5的第6列和第7列。④替換自變量。仿照Sjoberg等⑷]的研究,采用地方自主制定法律比例替代基準模型中treatitxpostit,回歸結果見表5第8列和第9列。
將上述四個穩健性檢驗結果呈現在表5中,可以發現,環境分權的估計系數與基準模型估計結果高度類似,即環境分權可以顯著提升城市綠色專利授權量,而對綠色生產率沒有顯著影響。由此證明,前文結論具有一定的穩健性。
3.4安慰劑檢驗
為了排除基準結果受到人為設定或者遺漏變量的影響,進行兩個安慰劑檢驗(表6)。第一,效仿劉瑞明等[41]的做法,虛構實施時間。具體做法為,將各地級市環境分權的時間提前2年。結果顯示,假想的環境分權時間估計系數不顯著。第二,仿照范子英等[42]的思路,虛構處理組。即將沒有頒布環境法律法規的城市設定為假想的處理組,而將其余地區設定為假想的控制組。結果顯示,假設的環境分權城市估計系數同樣不顯著。
上述兩個安慰劑可以反證:地區綠色創新尤其是綠色專利數量的提升源于環境分權,與其他政策或者隨機性因素無關。
4進一步分析
4.1細分綠色專利種類
根據綠色專利特點將其分為綠色發明專利授權量和綠色新型專利授權量兩個部分,并借助回歸模型探討環境立法與二者的關系。具體的回歸結果見表7。
表7匯報了細分綠色專利授權量的回歸結果?;貧w結果顯示,環境分權不僅可以提高綠色發明專利的數量,還可以提高綠色實用新型專利的數量。從估計系數的對比來看(綠色發明專利方程中,環境分權估計系數的置信區間為[11.019,19.269],綠色使用新型專利方程中,環境分權估計系數的置信區間為[34.231,81.147]),環境分權對于綠色實用新型專利的作用明顯大于綠色發明專利??赡艿脑蛟谟?,發明專利具有滯后性,從研發到申請專利有較長的時間間隔。
4.2機制檢驗
環境分權通過直接效應和間接效應影響綠色創新。由于直接效應難以量化,并且科技研發投入是環境分權影響綠色創新最主要途徑。因此,借助于中介模型對上述傳導路徑進行識別檢驗。其中,政府科技研發投入用科技支出與地區生產總值的比重予以反映。中介效應模型為:
其中::it為綠色創新水平,包含綠色專利(C4)和綠色生產率(TFP);為可能存在的中介變量,即科技研發投入;7?是一系列控制變量向量;叫表示城市固定效應;七表示時間固定效應;勺是誤差項。根據中介效應模型的原理[43],若系數a、1和*的回歸系數均顯著,且系數Y1較a〔變小或者顯著性水平下降,則表明存在中介效應。具體的回歸結果見表8。
表8匯報了中介效應的回歸結果。當將科技研發投入作為中介變量時,環境分權在第2列和3列中均通過顯著性檢驗,第4列中科技研發投入也通過了顯著性檢驗,且4列中的環境分權的系數較2列中更小。由此可以判定研發強度是環境管制影響綠色創新的中介變量。這個結論與現有研究[44]相一致。環境分權促使政府提高科技研發投入,進而提升綠色專利授權量。但由于科技研發投入具有滯后性[26],短期內并不會影響城市的綠色生產率。4.3異質性分析
在中國式分權下,地方政府各項法律法規的制定與執行會受財政分權等因素的影響。為了在“官員晉升錦標賽”中獲勝,地方政府通過扭曲財政支出結構獲得“政績”因此,環境分權往往被中國特有的分權體制所標榜,突出表現為環境分權的效果易受財政分權程度的影響。在這種情況下,環境分權與城市綠色創新并不是簡單的線性關系。因此,在式(1)和式(3)的基礎上進一步構建門檻模型。門檻模型能夠識別不同的門檻區間內環境分權對綠色創新的影響效果心。具體模型為:
其中:Xi,為潛在的門檻變量(財政分權),其中財政分權用財政收入與財政支出的比值表示。x為不同的門檻值。具體的回歸結果見表9。
表9匯報了門檻模型回歸結果。在綠色專利模型中,當城市間財政分權低于門檻值時,環境分權的估計系數顯著為負;當城市間財政分權大于門檻值時,環境分權的估計系數顯著為正。這說明當政府資金使用的自由度較小時,環境分權對于綠色創新的影響受到掣肘;當政府資金使用的自由度較大時,環境分權顯著提升了綠色創新能力。在綠色生產率模型中,當城市間財政競爭低于門檻值時,環境分權的估計系數不顯著;當城市間財政分權大于門檻值時,環境分權的估計系數顯著為正。這說明隨著地方財政資金自由度的提升,環境分權能夠提升綠色全要素生產率。
5結論
綠色創新既是推進綠色低碳發展的新動力,又是打-90-
造高質量發展的“綠色引擎”,成為“綠水青山”轉化為“金山銀山”的重要途徑。本研究基于215個城市2003—2018年的面板數據,利用空間雙重差分模型和門檻模型評估了環境分權對于綠色創新的影響。研究發現:①環境分權顯著提高了綠色專利授權量,對綠色生產率沒有顯著影響,即環境分權可以促使弱波特假說的成立,對強波特假說沒有顯著影響。經過一系列穩健性和安慰劑檢驗后,結論仍然成立。環境分權對城市綠色專利和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存在異質性,弱波特假說成立,強波特假說不成立。這意味著中國的環境分權對經濟效應的整體影響尚處于“弱波特假說”狀態,環境分權誘發的技術創新和效率改進帶來的收益還不足以抵消環境分權所招致成本投入。②政府在制定適宜本地情況的法律法規時,會增加科技層面投入,促進企業治污技術的改進,發揮“創新補償效應”,促使綠色技術的提升。但由于政府科技研發投入作用的滯后性,環境分權短期內并不會提高綠色生產率。③環境分權的綠色創新效應受到財政分權的影響。當政府資金使用的自由度較小時,環境分權對于綠色創新的影響受到掣肘;當政府資金使用的自由度較大時,環境分權顯著提升了綠色創新能力[46-47]。
基于上述結論,提出以下建議:第一,推動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在環境立法事務方面的變革。在與中央環境法律法規不沖突的基礎上,積極鼓勵地方政府根據地區具體的環境特征與經濟發展水平,因地制宜開展環境立法工作,發揮地方優勢,最終實現本地區經濟效應與環境效應雙贏[48-49]。第二,在地方分權的基礎上,完善相關的激勵配套機制。配套設施應當著眼于生態補償激勵機制的構建,如加大企業綠色科技產權保護和獎勵力度以及中央對于科技創新的轉移支付,緩解環境分權的負外部性,最終促使綠色創新。第三,充分發揮財政分權視角下環境分權的創新激勵作用。財政分權程度應當與中央、地區環境管理權限劃分相匹配,加大對于科技研發方面的支持力度;同時,改變傳統的官員考核模式,增加生態文明和環境管理等指標的考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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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rban green innovation effect of environmental decentralization
ZHANG Fan1,SHAO Junjie2,ZHOU Li2,3
(1.College of Finance, Nanjing Agricultural University, Nanjing Jiangsu 210095, China; 2.College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 Nanjing Agricultural University, Nanjing Jiangsu 210095, China; 3.Business School, Nanjing University, Nanjing Jiangsu 210093, China)
Abstract As the combination of green development and innovation-driven national development strategies, green innovation will be-come an important engine for China to accelerate the establishment of a‘dual circulation development pattern in which domestic eco-nomic cycle plays a leading role while international economic cycle remains its extension and supplement.Based on the panel data of215 cities from year 2003 to 2018, this paper empirically analyzed the impact and mechanism of environmental decentralization on ur-ban green innovation by using the spatial difference-in-differences model and threshold model.The results showed that: ① Environmen-tal decentralization promoted the increase of urban green patent authorization, but had no significant impact on the improvement of ur-ban green productivity.This means that the overall impact of environmental decentralization on economic effects was still in the state of‘weak Porter Hypothesis.The benefits brought by environmental decentralization to stimulate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and efficiencyimprovement were not enough to significantly offset the costs caused by environmental decentralization and improve green total factorproductivity.The‘strong Porter Hypothesiswas not tenable.② While formulating laws and regulations suitable for local reality, thegovernment tended to give play to the‘innovation compensation effectby increasing investment in scientific and technological R&D.However, due to the time lag of government R&D investment, it only promoted the improvement of green technology in the short term,and failed to improve green productivity.③ The green innovation effect of environmental decentralization was affected by fiscal decen-tralization.When the government had less freedom to use fiscal funds, the impact of environmental decentralization on green innovationwas constrained; when the government had greater freedom to use fiscal funds, environmental decentralization significantly improvedthe ability of green innovation.Therefore, in the context of green development, in order to improve the citys green innovation capacity,on the one hand, we should delegate environmental legislative power and improve local environmental laws and regulations.On the oth-er hand, on the basis of improving relevant incentive supporting mechanisms, we should actively promote the degree of fiscal decentral-ization to match the management power division of central and regional environmental authorities.
Key words environmental decentralization; green innovation; scientific and technological R&D investment; fiscal decentralization;
spatial DID
(責任編輯:劉照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