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克蘭為何要國有化馬達西奇公司

朱江明

2019年9月18日，天驕航空與烏克蘭馬達西奇公司第三次同臺亮相北京航展，并首次展出備受矚目的AI-136T重型直升機發動機。圖/IC photo

近日，烏克蘭國家安全與國防事務委員會稱，烏克蘭決定沒收馬達西奇公司100%的股份，將其全部國有化。中國外交部發言人汪文斌在評價基輔的國有化行為時稱，中方希望烏克蘭能確保中國公司的合法權益。馬達西奇公司的中國股東北京天驕航空產業投資有限公司認為這項制裁毫無根據。

到底烏克蘭國有化的這家名為馬達西奇的公司，為何會引發中國外交部的關注，而此事對于中國而言又有何影響呢？盡管大部分中國人從未聽說過這家公司，然而在航空行業這家公司可以說是泰山北斗。早在冷戰時期，馬達西奇就有“蘇聯動力沙皇”之稱，可以說是蘇聯航空發動機行業的龍頭企業之一，主要提供運輸機、直升機和中等推力戰機發動機。同時，馬達西奇還是巡航導彈和無人機等小型無人飛行器的制造商。

蘇聯解體之后，這家公司歸烏克蘭所有，至今仍是歐洲地區舉足輕重的航空動力系統供應商。俄羅斯空天軍有大量運輸機、直升機和教練機的發動機都依賴馬達西奇提供。馬達西奇公司現在最拿得出手的項目，是安-225運輸機所使用的D-18T和米-26所使用的D136渦軸發動機。安-225和米-26分別為世界上最大的運輸機和單旋翼直升機，由此可見馬達西奇技術實力確實強悍。

2019年，一家名為天驕航空的中國企業成為馬達西奇公司的股東。這次收購引起美國軍方和情報部門的關注。他們認為中國收購馬達西奇公司主要是為了獲得蘇聯最先進的航空發動機技術，以完善自己的軍事工業體系，于是屢次從中作梗。這次國有化事件也被外界視為美國壓力下的結果。

盡管這次國有化事件美國起了作用，但烏克蘭最終下決心收回股份，其實也是精心計算過的結果。如果站在烏克蘭的角度考慮這個問題，首先，烏克蘭現在與俄羅斯的關系已經勢成水火，在目前的大國際背景下，這個國家要選擇安全保障，除了美國沒有其他選擇。而美國自2014年烏克蘭危機以來，已經為烏克蘭提供了超過16億美元的軍事援助。中方現在對國有化導致中國公司損失提出的國際仲裁賠償金額是36億美元，實際上烏克蘭很容易從美國進一步的經濟援助中把損失補回來。除了經濟援助之外，美國對馬達西奇公司兜底的可能性也非常大。實際上早在2019年特朗普政府時代，與特朗普私交甚篤的前黑水公司創始人埃里克·普林斯就曾經前往烏克蘭洽談收購馬達西奇的事情。對于馬達西奇這種擁有核心技術和成本競爭力的企業，美國和歐洲仍舊會有不少財團感興趣，尋找新的接盤方也并非不可能。

另一個國內分析很少涉及的問題是，美國近年來正在將一些相對落后的直升機型號轉移到其他國家生產。比如，2010年著名的美國賽考西斯公司就收購了波蘭航空工程公司，并且將著名的黑鷹直升機的多用途國際性（型號：S70 I）轉移到波蘭完成生產，從此之后，所有賽考西斯公司的黑鷹國際采購訂單，全部由波蘭航空工程公司生產。美國這一產能轉移的策略主要是考慮到國際投標競爭中的成本效益，畢竟美國本土制造的人工成本越來越高，而東歐地區人力成本低廉，且還有大量蘇聯時代留下的航空工業人才和配套產業可以利用。除此之外，東歐和中歐地區也有許多使用蘇聯時代武器的美國盟友，現在已經面臨全面的武器裝備更新換代，在歐洲本地生產可以更好地參與競標，獲得本土優惠支持。畢竟美國航空業在歐洲地區的主要競爭對手是西歐國家，如果不在歐洲本土生產，將會在稅收和競標優先權方面有很多劣勢。

波蘭生產的黑鷹直升機，現在已經裝備了十多個國家，客戶遍布東南亞、中亞、中東、南美和歐洲地區。顯然，成為美國東歐航空產業的配套供應商能夠獲得一個非常有價值的市場，而波蘭航空工程早在蘇聯時代就和馬達西奇有合作關系，波蘭的W-3攻擊型直升機也采購過馬達西奇公司的發動機和輔助動力系統。所以，未來馬達西奇很有可能成為美國賽考西斯等企業在東歐的動力配套供應商，從而獲得一個廣泛的國際市場。

對于烏克蘭而言，國有化的損失主要是中國的索賠，以及喪失未來中國市場的可能性，而收益則是強化與美國的關系，獲得一個新的國際市場。在中美選邊站的大背景下，烏克蘭政府的算計顯然并非屈從于美國壓力那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