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濤 陶卓民 劉家明 陶慧 陸敏 榮慧芳



摘要 鄉村振興戰略和鄉村產業轉型發展背景下,休閑旅游產業在鄉村地域的興起擾動了當前就業人口由鄉村向城鎮流動的宏觀趨勢,鄉村旅游就業吸附正從微觀上改變著城鄉間勞動力空間流動的格局和過程。為科學理解鄉村旅游就業吸附引起城鄉勞動力空間流動發生變化的特征與機制,文章基于在浙晉山岳景區依托型鄉村旅游地深度訪談的一手數據,分析了鄉村旅游就業人口流動的空間分布特征、就業吸附的空間模式和過程機制。結果表明:①山岳景區依托型鄉村旅游就業吸附呈現距離衰減和空間層級結構的特征,0~4 km為核心層、4~12 km為過渡層、12 km以上為外緣層;但在不同社會經濟發展環境下該特征存在區域差異,欠發達地區鄉村旅游就業吸附的空間集中性,比發達地區更加明顯。②研究從城鄉地域空間系統的視角,基于人口轉移“推—拉”理論對鄉村旅游就業人口空間流動特征和影響機制進行分析,發現山岳景區依托型鄉村旅游就業吸附呈現以城鎮、鄉村為就業吸附極,以城鄉接合部為吸附效用“分水嶺”的空間模式;其中,連接城鄉間的便捷交通是鄉村旅游就業吸附實現的關鍵介質。③基于鄉村旅游就業吸附空間適用性,文章針對性提出了“空間圍欄效應”的概念。文章不僅從微觀尺度上豐富了鄉村旅游就業人口空間流動特征、過程、模式等的理論認識,而且對切實指導鄉村地域在鄉村旅游開發實踐中理性理解鄉村旅游的就業促進作用,提升鄉村旅游開發規劃和投資的效率具有積極意義。
關鍵詞 就業吸附;山岳景區依托型鄉村旅游;人口流動;空間特征;實證研究
中圖分類號 F590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2-2104(2021)02-0153-09 DOI:10.12062/cpre.20200328
鄉村旅游就業吸附,是指在鄉村旅游發展過程中為當地創造就業崗位,吸收當地或周邊勞動力參與鄉村旅游經營、服務和管理等活動的一種現象。實質上,它反映了鄉村旅游發展引起當地就業人口在空間上流動與遷移的特征、過程和機制。
流動性是旅游活動區別于其他經濟活動的顯著特征[1]。旅游從業人員流動是具有重要意義的研究領域。從業人員即勞動力,作為產業活動的重要經濟要素,隨著市場和政策環境的變化其流動的速率、方向、規模均會存在變化[2-3]。我國就業人口的流動趨勢在1949年至今的70多年中也經歷了較大的變化。論文基于相關文獻依據勞動力流動政策的演化,推演了新中國成立以來“鄉—城”就業人口流動速率變化示意圖(圖1)。新中國成立初期人口自由流動,1954年逐步確立戶籍制度限制、嚴格控制、禁止鄉村人口向城鎮流動,20世紀90年代為適應改革開放的需要,國家開始放開農業人口向城鎮流動的管理和限制,“鄉—城”人口流動的速率也開始不斷增長[4-6]。尤其2000年全面放開人口流動限制,極大促進了鄉村剩余勞動力涌向城鎮,并創造了21世紀人類最大規模的人口遷移壯舉[6]。而2008年至今城鄉就業人口流動盡管總體規模和趨勢仍以鄉村流向城鎮為主,但其流動的速率在逐步減緩,甚至出現“城—鄉”勞動力回流[5-7]。
在旅游產業演化過程中,由于其快速發展,也帶來了旅游從業人員的大量流動。尤其,隨著國內城鄉居民休閑生活方式的轉變、體驗消費的快速增長、城鄉便捷交通環境的改善,鄉村休閑與旅游活動在城鎮周邊的廣泛興起。同時鄉村旅游就業吸附低門檻、勞動力密集的特征,使其在容納鄉村剩余勞動力和影響當前城鄉就業人口流動上表現突出[2,8]。鄉村旅游豐富多樣的“能人帶戶”“景區帶村”“合作社+農戶”“企業+農戶”等經營和開發模式,也極大拓寬了其就業促進的渠道,增強了其在影響城鄉就業人口流動中的實際效用[8-9]。鄉村旅游就業吸附成為“鄉—城”就業人口流動視角下的新趨勢。
旅游就業吸附以旅游產業發展為基礎。不少研究顯示,游憩資源分布的空間聯系,人口規模、對外聯系度、高等級旅游吸引物(4A級及以上旅游景區和世界遺產地等)數量與旅游就業存在明顯的相關性[10-12]。尤其,交通要素在促進當地旅游從業人員流動和旅游產業發展中作用突出[13]。在服務業領域,薪資被認為是影響勞動力流動的最顯著因素[14]。性別之間工資不平等、工作地點公共交通便捷度、從業人員對工作環境適應性也被證實可能是引起旅游從業人員流動的重要原因[15-17]。而鄉村旅游在促進鄉村剩余勞動力就業、減少貧困,對女性在經濟、社會和個體權利的獲得以及促進鄉村地區性別平等等方面產生積極影響[18-19]。
此外,有學者針對旅游精英人才流動的案例分析后發現,當地制度支持、社區開放度和私人社會網絡對其流動影響深刻[20-21]。且不同類型和規模旅游部門之間,旅游從業人員流動差異較大,區域產業結構變化也會帶來就業吸納彈性差異[2]。例如,旅游景區等級提高促進旅游業的發展同時,也直接或間接擴大了當地就業崗位,旅游就業人口流動率提高[12]。
空間特征是旅游從業人員流動問題的基礎內容。以上目前國內外旅游從業人員流動相關的研究側重其作為旅游“乘數效應”的重要體現[9],關注其帶動效應、影響因素、主觀感知等方面,而對空間視角下旅游從業人員流動問題的關注和認識顯然不足。尤其,當前關于中國“鄉—城”就業人口回流環境下鄉村旅游就業吸附的認識仍集中在,鄉村旅游為減少貧困提高生活水平做出貢獻,以積極地方式促進了鄉村社區的可持續發展等宏觀描述性層面上[22-23]。這明顯缺乏對鄉村旅游如何影響當地就業人口流動選擇、流動格局和形態,鄉村旅游就業吸附的空間范圍大小,以及如何更好提升鄉村旅游就業吸附效率等更微觀層面的認識[24-25]。同時鄉村旅游就業吸附作用的效果和特征,也應隨著鄉村旅游發展條件、類型和水平的地區差異有所區分。因此,在空間上認識旅游就業吸附的本質就是探討和了解旅游從業人員移動或流動的格局、特征、過程與影響機制。這樣才能更好地、理性的理解和發揮鄉村旅游就業吸附機制,進一步優化鄉村旅游開發格局,最大程度發揮其在促進鄉村發展中的作用。對鄉村旅游就業吸附研究具有迫切的實踐和理論意義。
基于此,本文以兩個典型的山岳景區依托型鄉村旅游地為實證案例,結合田野調研第一手數據和相關統計資料,探索性分析在不同社會經濟發展背景下,鄉村旅游就業吸附的空間特征、過程和效應。
1 案例地概況與數據收集
基于研究目標和數據可獲取性,本文選取了東部經濟發達地區的浙江省杭州市臨安區白沙村和中西部經濟欠發達地區的山西省臨汾市鄉寧縣大河村為案例地。研究通過兩個不同社會經濟發達水平的案例地,分析了不同發展環境、發展階段、發展特色背景下(表1),鄉村旅游從業人員在工作地和居住地之間流動狀況,以期系統提煉出山岳景區依托型鄉村旅游就業吸附的空間特征、過程和機制。白沙村位于浙江省杭州市臨安區太湖源景區北端,由省道S205線沿村莊經過與臨安城區相連。整個村莊總面積約為33.58 km2,坐落于東天目山山脈中,全村96%為山地,是浙江省最早開展鄉村旅游,并成功吃上“旅游飯”的山村。現在,白沙村已經成為浙江省典型的鄉村旅游村,獲得了“中國最有魅力休閑鄉村”“浙江省特色旅游村”等榮譽稱號。
大河村地處呂梁山脈南緣,緊靠山西省稷山縣,為國家AAAA級旅游景區云丘山風景區所在地。整個村莊依山勢沿河谷呈現南北向帶狀分布,總面積約為37.5 km2(包括云丘山風景區35 km2和2.5 km2行政村莊面積),地形以山地為主,耕地面積僅為86 hm2。現在的大河村為2005年調整合并的移民安置村,由原大河村和康家坪、塔爾坡、長家嶺、東紅花坪、西紅花坪等五個移民新村,共六個自然村構成[26]。大河村現有農戶218戶(包括原大河村51戶和五個移民村167戶),人口約為800人。
為反映案例地鄉村旅游就業人口在工作地和居住地之間流動狀況,研究以深度訪談的方法,收集了其工作地和居住地之間的距離(單位:km)、通勤方式、就業意愿和動機、就業收入等具體內容。這為探討山岳景區依托型鄉村旅游就業吸附的空間特征、過程和機制提供基礎數據支撐。
2 研究內容與結果
2.1 鄉村旅游就業吸附的空間分布
基于深度訪談整理的數據,研究對案例地鄉村旅游從業人員居住地同工作地之間的距離進行分析,得到兩地鄉村旅游就業人口空間分布結構,如圖2所示。
結果顯示:整體來看,案例地間鄉村旅游就業人口在空間分布上呈現明顯的集中性,集中分布在距離鄉村旅游目的地核心區0~24 km范圍內;而就業人口規模占比由核心區向周圍區域呈現波動遞減趨勢,且空間結構層級特征明顯。其中,0~4 km為鄉村旅游就業吸附的核心層,就業人口規模占比達到48.5%~70.5%;4~12 km為過渡層,就業人口規模占比縮減至15.7%~37.8%,就業吸附能力減半。但0~12 km范圍內的就業人口規模占比超過85%,是鄉村旅游就業吸附作用發揮的主要空間。而超過12 km的區域為外緣層,就業人口規模占比總體約為10%左右,就業吸附能力大大縮減。
具體來看,關于鄉村旅游就業人口占比隨核心區向周圍區域擴展而遞減的趨勢,白沙村相對大河村變化較小,尤其在0~4 km的核心層內,白沙村的比值由35.9%降為12.6%,降幅23.3%,而大河村則由58.3%降至12.2%,降幅達到46.1%。兩者間鄉村旅游就業人口占比在核心層內巨大的變化差異反映出,案例地間鄉村旅游就業吸附效應整體空間變化差異相似背景下,鄉村經濟社會發展環境差異會造成該效應具體發揮的差異,即鄉村旅游就業吸附效應在經濟欠發達的大河村具有更突出的空間集中性。相關原因可解釋為,經濟欠發達區域鄉村產業經濟一般較為落后,就業機會較少,而鄉村旅游向當地提供了難得的就業機會,這使鄉村旅游目的地周邊居民從事鄉村旅游的積極性較高,造成鄉村旅游就業人口占比相當高,對外就業吸引的輻射能力變弱。而經濟發達地區鄉村產業經濟相對繁榮,就業機會豐富,當地居民就業的可選擇性較大,鄉村旅游就業的迫切性與稀缺性相對減弱,同時也使鄉村旅游就業吸引的輻射能力向外圍擴散和轉移。
可以看出,鄉村旅游就業吸附效應存在空間結構上的區域差異特征。這明確反映了區域社會經濟環境差異因素對鄉村旅游開發就業吸附效應的影響。這也對于不同區域因地制宜地規劃和發展鄉村旅游,優化其空間結構體系,發揮好當地人力資源優勢,促進當地產業經濟增長提供了較好的理論支撐和實踐指導。
2.2 鄉村旅游就業吸附的空間模式及形成機制
鄉村旅游就業吸附的空間特征是鄉村旅游就業人口在當地產業經濟和社會文化環境影響下自主選擇和自由流動的結果。研究基于經濟地理學對區域間勞動力要素流動的解釋,結合當地經濟和社會環境,從城鄉地域空間系統視角探索性分析,山岳景區依托型鄉村旅游就業吸附空間層級結構特征形成的空間模式與過程。
2.2.1 鄉村旅游就業吸附的空間模式
為了更加直觀、清晰、深刻展現鄉村旅游就業吸附特征和形成過程,研究將深度訪談得到的鄉村旅游就業人口空間分布結構圖與案例地城鄉地域空間系統衛星影像相互疊加,得到鄉村旅游就業人口分布與城鄉結構關系圖,如圖3所示。
結果反映,鄉村旅游就業吸附空間結構與當地城鄉地域空間系統存在密切關系。首先,鄉村旅游就業人口空間流動方向主要沿鄉村旅游目的地核心區至中心城鎮方向呈現波動遞減趨勢延伸;第二,鄉村旅游就業吸附的空間層級結構與城鄉地域空間結構相關聯,超過12 km的外緣層與城鄉接合部區域基本吻合。其中,白沙村至臨安城區間城鄉接合部區域約為距離白沙村16~25 km范圍,大河村至稷山縣城間城鄉接合部區域約為距離大河村13~19 km范圍。可以說,城鄉接合部區域成為當地鄉村旅游就業吸附效用發揮的“分水嶺”。
與此同時,深度訪談結果顯示,當地鄉村旅游就業吸附和就業人口流動集中發生在,連接居住地和工作地間的主要道路。例如,白沙村為連接其與臨安城區的S205省道,大河村為連接其與稷山縣城的S233省道。交通條件一直是鄉村地域對外聯系的限制性因素,也是鄉村旅游發展的基本條件,尤其對山岳景區依托型鄉村旅游更重要。鄉村旅游目的地對外交通的便捷條件不僅是當地鄉村旅游就業人員流動的依托載體,還影響著就業人員流動的方向、規模和速度,是鄉村旅游就業吸附效應實現的基礎。因此,這些城鄉間的主要連接道路成為當地鄉村旅游就業人口流動的通道和鄉村旅游就業吸附的關鍵介質,同時也是鄉村旅游就業吸附空間模式形成的重要內容。
基于此,研究結合鄉村旅游就業吸附的空間結構與當地城鄉地域空間系統關系,并考慮主要道路在鄉村旅游就業吸附中的關鍵介質作用,從城鄉地域空間系統的視角提煉出了山岳景區依托型鄉村旅游就業吸附的空間模式(圖4)。該模式既展現了山岳景區依托型鄉村旅游就業吸附的空間模式特征,同時也刻畫了鄉村旅游就業人口空間移動的過程、影響因素、變化特征和形成機制,以便進一步梳理鄉村旅游就業吸附的過程與機制。
2.2.2 鄉村旅游就業吸附空間模式的形成機制
在城鄉三元空間結構(城鎮—城鄉接合部—鄉村)的基本框架下,城鎮一直是社會發展資源集聚、經濟活動集中、空間利用充分、就業機會廣闊的區域。而鄉村地域由于社會資源投入的減少、農業產業地位的動搖、產業經濟部門的縮減,當地就業機會也在不斷減少,并逐步成為就業人口的流出地。這種城鄉發展的不均衡使鄉村地域剩余勞動力積極主動向城鎮尋求就業機會。這也是自本世紀初以來中國社會就業人口大規模從鄉村地域流向城鎮地域的顯著原因[27]。
隨著旅游市場體驗需求的變化,休閑旅游在鄉村地域的興起以及交通要素的介入,擾動了之前就業人口由鄉村向城鎮流動的宏觀趨勢。在當前進入“移動社會”的過程中,鄉村旅游就業吸附正在從微觀上改變著當前城鄉間勞動力空間流動的格局、過程和機制。鄉村旅游作為鄉村地域新興的產業部門,其在鄉村勞動力就業吸附中具有重要作用,成為引起“鄉—城”就業人口流動新趨勢形成的關鍵因素。由于當地鄉村旅游開發帶來就業機會的增加、市場環境和生活條件的改善,尤其便利的交通為就業人口流動提供支持,城鄉接合部剩余勞動力在綜合權衡機會成本后形成往鄉村和城鎮同時雙向流動的方向變化(圖4中鄉村就業人口流動方向變化)。
為進一步揭示了鄉村旅游就業吸附空間模式的形成過程,研究引入“推—拉”理論系統剖析案例地鄉村旅游就業吸附的過程機制。在拉力方面,鄉村旅游發展帶來可觀的就業收入、便捷的交通環境、兼顧家庭照料的靈活就業形式以及低門檻的崗位要求,使得當地與城鄉接合部剩余勞動力(尤其,女性和老年人)將鄉村旅游作為“家門口的職業”,吸引大量就業人口[28-32]。在推力方面,由于城鄉接合部區域在城鄉地域空間結構上的特殊性,其產業結構和就業吸引力相較于城鎮區域較弱,就業機會也無法滿足勞動力需求[28],必然引起就業人口流動;而相對于城鎮就業條件高、收入水平差距小、就業靈活性差等不利條件,鄉村旅游就業吸附的拉力優勢更加突出,尤其便捷的交通環境幫助就業人口克服了由居住地至工作地之間的距離、時間、費用、心理等成本,為鄉村旅游就業吸附效應發揮形成重大推力[29]。
值得注意,鄉村旅游就業吸附和就業人口流動的基礎是道路交通和配套設施[30-31]。對于以山區地形為主的鄉村旅游目的地,交通條件和環境在較大程度上對其產業發展及就業吸附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交通道路不僅架起了鄉村旅游目的地與城鎮客源市場之間的橋梁,同時也構建了鄉村旅游就業人口流動和就業吸附的通道。交通條件成為山岳景區依托型鄉村旅游就業環境中“推-拉”理論因素發揮作用,影響就業人口空間流動特征和就業吸附模式形成,甚至鄉村旅游在當地乘數效應實現的關鍵介質。進一步證實了,交通條件在山岳景區依托型鄉村旅游自身和社區發展中所發揮的重要作用。
同時,從鄉村旅游就業吸附空間模式特征可以看出,盡管鄉村旅游具有促進就業的多方面優勢,但受限于鄉村旅游發展的規模、經營的季節性特征等,鄉村旅游就業吸附效應,如前文所述,具有明顯的距離衰減特征和空間層級結構。因此,鄉村旅游就業促進的作用需要得到客觀地認識,避免在地區鄉村旅游規劃和開發實踐中,將鄉村旅游作為是解決鄉村問題的“萬能鑰匙”。這也是下文“鄉村旅游就業吸附的空間圍欄效應”分析的基礎。
2.3 鄉村旅游就業吸附的空間圍欄效應
為進一步提煉區域鄉村旅游就業吸附的空間結構特征和過程機制中的理論內涵,研究結合經濟地理學、產業經濟學等理論基礎提出“空間圍欄效應”的概念,來反映鄉村旅游就業吸附作用在發揮過程中的空間邊界和空間適用性,如圖5所示。
“圍欄效應”這一概念是從經濟學中科斯定理關于“對產權進行有效的界定以實現資源的最優配置”引申而來[33],具體指經濟活動能夠產生影響的范圍往往存在一個可以確定的邊界(例如,城鄉接合部區域),如同用圍欄將它與周邊區域區分開來一樣。而鄉村旅游就業吸附作為旅游經濟活動在促進就業、增加當地居民收入方面產生的具體影響,已經被上文證實也存在一個明確的作用邊界。因此,鄉村旅游就業吸附效應的空間適用性特征可以被概念化為“空間圍欄效應”。
研究對鄉村旅游就業吸附空間圍欄效應的認識在于明確和量化鄉村旅游就業促進作用在空間上的適用性。這種適用性既是鄉村旅游就業吸引能力距離衰減特征的體現,同時還是就業人口基于機會成本,克服空間、時間障礙客觀進行決策的反映。隨著勞動力流動機制的不斷完善和就業環境的日益透明,就業吸附不僅考慮當地產業發展水平和就業崗位規模,也越來越涉及就業人口主觀的價值判斷、生活追求、發展選擇等因素。可以說,鄉村旅游就業吸附的空間結構特征體現的是鄉村旅游發展和勞動力就業選擇之間雙向互動的結果。而鄉村旅游就業吸附空間圍欄效應則明確突出了鄉村旅游就業人口流動自主選擇性和就業吸附空間適用性的特征。
鄉村旅游就業吸附的空間圍欄效應所傳達的鄉村旅游就業吸附和乘數效應的空間約束性,并不是說鄉村旅游就業吸附全部集中在鄉村至城鄉接合部之間區域,更不是否定鄉村旅游在促進鄉村就業和鄉村社會發展的積極作用。而是系統認識了山岳景區依托型鄉村旅游就業吸附在其特殊的環境下的空間結構特征。這在一定程度上對不同類型鄉村地域鄉村旅游發展提供空間規劃上的參考。同時鄉村地域類型豐富的背后應該是鄉村旅游不同發展模式、結構和特征的多樣性。因此,山岳景區依托型鄉村旅游就業吸附研究為從空間上深化鄉村旅游就業人口流動、鄉村勞動力就業選擇等研究提供了一個視角。
3 結論與討論
針對鄉村旅游對區域勞動力就業與流動的影響,研究基于在山岳景區依托型鄉村旅游案例地收集的第一手資料,首先從空間上揭示了鄉村旅游就業吸附的層級結構特征(核心層、過渡層、外緣層),其中核心層吸附就業人口規模占比達到48.5%~70.5%,且當地85%的鄉村旅游就業人口分布在距離鄉村旅游目的地核心區0~12 km的過渡層范圍以內。其次從城鄉地域空間系統視角對比認識到,城鄉接合部區域為當地鄉村旅游就業吸附效用發揮的“分水嶺”。這一現象的內涵在研究中被概念化為鄉村旅游就業吸附的“空間圍欄效應”。最后研究結合鄉村旅游就業吸附的空間特征,系統構建山岳景區依托型鄉村旅游就業吸附的空間過程模式,并指出交通干道在鄉村旅游就業吸附過程中起到關鍵介質的作用。這些研究發現不僅豐富了對微觀尺度上鄉村旅游就業人口空間流動特征、過程、模式等的認識,同時對于理性客觀理解鄉村振興背景下鄉村旅游快速發展過程中,合理規劃鄉村旅游開發空間格局、科學估算投資規模、高效促進剩余勞動力就地轉化等,都具有切實的實踐啟示。
第一,長期以來社會對旅游業作為勞動力密集型產業,就業門檻低、就業方式靈活、帶動作用強等特點的認識[9],忽視了鄉村旅游就業吸附的空間特征,尤其空間圍欄效應。實踐中,鄉村旅游就業吸附和促進作用具有較強的條件特征,特別是在空間適用范圍上“圍欄效應”突出。尤其針對山岳景區依托型鄉村旅游的就業吸附成效,還與地區就業人口通勤交通便利性、與城鎮距離狀況、當地勞動力市場需求等因素密切相關。因此在認識鄉村旅游發展,尤其開展鄉村旅游開發空間規劃時,應特別根據當地鄉村旅游市場需求和勞動力供給水平確定其空間開發密度和格局。以期,更好優化游憩資源開發利用結構、促進鄉村剩余勞動力就業、提高人力資源效率、進一步發揮其“乘數效應”。
第二,鄉村旅游開發規劃過程中,既要重視鄉村旅游就業吸附存在一般空間結構特征和空間圍欄效應,還要考慮鄉村地域社會經濟發展的區域差異對鄉村旅游就業吸附產生的不同影響。鄉村旅游作為與地區社會經濟發展密切關聯的經濟活動,其開發水平和發展效益也必然與當地社會經濟環境密切相關。不同經濟發展水平條件下,鄉村旅游市場需求程度不一樣,鄉村旅游發展程度和就業吸附結構自然存在差異。相對于東部發達地區,鄉村旅游在中西部欠發達地區開發的意義更加突出,但受限于當地社會經濟和鄉村旅游輻射帶動作用空間上趨于集中性的特點,鄉村旅游乘數效應發揮作用的空間約束性更強。因此,因地制宜結合當地鄉村旅游發展環境厘清鄉村旅游開發格局,也將是區域鄉村旅游發展和規劃中需要認真思考的內容。
第三, 中國鄉村地域范圍廣闊、類型多樣、發展基礎和條件差異巨大,鄉村地域游憩資源類型、品質,旅游開發的條件、區位、潛力和產業發展水平等特征也勢必千差萬別。受到當地鄉村和旅游發展差異的影響,鄉村旅游就業吸附作用的效果和特征,也應隨著當地鄉村旅游發展條件、類型和水平的差異有所區分。本文僅對我國開發較早及較為普遍的山岳景區依托型鄉村旅游就業吸附的空間特征進行分析[26],而由于其他類型鄉村旅游具有不同的發展模式、就業吸附動力機制以及勞動力需求特征,這勢必使鄉村旅游就業吸附的空間特征、空間圍欄效應適用范圍等存在類型上的差異和個性特征,也不免造成本文鄉村旅游就業吸附空間規律對其他類型鄉村旅游就業吸附理論解釋的不足。這很大程度影響了鄉村旅游政策制定的針對性、有效性和鄉村旅游發展的實效性。因此,加強和深化基于鄉村旅游發展類型差異的就業吸附空間特征與效應研究,對于系統化認識不同類型鄉村旅游就業吸附的空間特征和規律,更好針對性指導我國不同社會經濟和自然環境背景下鄉村旅游開發具有更加深刻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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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王愛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