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寧哲,閻 玥,史 綺,李友林
(1.北京中醫藥大學,北京 100029;2.中日友好醫院中醫肺病二部/國家中醫藥管理局重點研究室(肺病慢性咳喘)/中醫藥防治過敏性疾病北京市重點實驗室(BZ0321)/中日友好醫院呼吸中心/國家呼吸疾病臨床研究中心,北京 100029)
張仲景的《傷寒論》創立了六經辨證體系,以六經六氣結合八綱分類疾病。六經立足于經脈,而不完全等同于十二經脈。六經上應天之六氣,下應地之五行(含相火),外合經脈,內合臟腑。六經為病,既可以表現出所屬臟腑的病理改變,也可以表現出相應經脈的病理變化。
《傷寒論》中對“表”和“里”有著多種描述,如:“寸口脈浮為在表,沉為在里”,“四肢、經絡為表,臟腑為里”,“五臟為里,六腑為表”,“三陽為表,三陰為里”等相關論述。因其對“表”與“里”關系的論述不一[1],以及對“表證”“里證”未給出確切的定義與界定,留下了重重疑惑,故后世醫家對表證、里證與六經的對應關系眾說紛紜,莫衷一是。筆者就此整理歷代醫家注解,進行探析,以闡釋表證并非太陽經獨有,而是貫穿于整個六經。
歷代醫家對于表證分經的解析,可以總結為表證只在太陽、表證只在三陽、六經皆有表證。
1.1 表證只在太陽 以朱肱、龐安時等為代表的醫家認為太陽為表、陽明為里。肖相如亦認為:“《傷寒論》中的太陽病就是表證”[2]。表證,是外感病的初期階段,由外邪犯衛所導致的臨床證候。據此定義,表證再無其他病因,特征性臨床表現為惡寒。
1.2 表證只在三陽 以成無己、劉完素、張景岳等為代表的醫家主張三陽為表、三陰為里的觀點。張景岳言:“若不由陽經逕入三陰者,即為直中陰經,必連臟矣。故陰經無可據之表證。”[3]其認為,三陽經為三陰經之表,風寒之邪一般先侵犯三陽經,如若徑直入于三陰經,則邪連臟腑。1.3六經皆有表證 目前學者大多認為“六經皆有表證”的明確系統提出始自清代著名的《傷寒論》注疏家柯琴。柯琴認為“六經各有傷寒,非傷寒獨有六經”。其在《制方大法篇》中言道:“麻黃桂枝,太陽陽明之表藥;瓜蒂梔豉,陽明里之表藥;小柴胡,少陽半表半里之表藥;太陰表藥桂枝湯;少陰表藥麻黃附子細辛湯;厥陰表藥當歸四逆湯。”[4]醫者意也,用表藥必有表證,這段論述明示了六經表證的方藥及治法,明確提出了六經皆有表證的存在依據。尤在涇對此亦有所探微,其在《傷寒貫珠集》中云:“夫風寒中人,無有常經,是以傷寒不必定自太陽,中寒不必定自三陰。論中凡言陽明中風,陽明病若中寒及少陽中風,太陰少陰厥陰中風等語,皆是本經自受風寒之證,非從太陽傳來者也。”[5]尤在涇與柯琴觀點不謀而合,明確說明表證并非只在太陽,其他五經感受風寒之后,亦有中風和傷寒之別。
姚荷生亦持“六經皆有表證”之說,其主編的《〈傷寒論〉有關疾病分類學綱目》將六經表證具體詳盡的進行分類,以傷寒六經表證的分類為主,并將《金匱要略》《溫病學》、時方代表類方等亦納入其中[6]。薛伯壽同樣認為“傷寒六經皆有表”[7],六經中并非僅太陽主表,其余五經亦有表證。
“表證只在太陽”“表證只在三陽”的論述有所局限。《靈樞·海論》言:“夫十二經脈者,內屬于臟腑,外絡于肢節。”[8]十二經脈運行營衛之氣,人體周身上下、表里內外無處不到,若六淫邪氣入侵,循行于十二經脈的營衛之氣首當其沖。六經皆可感受六淫之邪,同一種邪氣,侵襲經脈不同,故而亦有不同的癥狀表現,張仲景在辨證論治的同時,亦辨證分經。用六經來統率百病,抓住了六經提綱證,則綱舉而目張。
論及表證,之所以易于接受太陽經表證,而往往忽略其他五經表證,其原因大概有以下兩點[9]:(1)六經表證,在《傷寒論》中雖均有所提及,理法方藥亦十分詳備,然而太陽病篇占據了《傷寒論》大部分篇幅,對表證、表證入里、誤治后引起的變證等內容的闡釋非常詳細,故而無需再在其余篇中重復論述。而其他五經的論述則更偏重于里證,詳于里而略于表,故容易忽視其他五經表證的存在。(2)六經提綱證的緣故,凡《傷寒論》中論及提綱,皆具有統攝與指導的意義。正如柯琴所言:“觀五經提綱,皆指內證,惟太陽提綱為風寒傷表設”[4],因此易把表證歸屬于太陽病篇。
3.1 太陽表證的脈證與病機《素問·熱論篇》言:“傷寒一日,巨陽受之,故頭項痛腰脊強。”[10]太陽為諸經之藩籬,主一身之表,風寒之邪侵襲,太陽首當其沖。六經病提綱中,唯太陽病提綱言及表證。太陽表證的本證有太陽中風、太陽傷寒兩種證型,太陽表證的變證主要為太陽風溫。
3.1.1 太陽中風的脈證與病機 太陽中風以頭項強痛,惡寒發熱,汗出惡風,脈浮緩或浮弱為基本表現。如《傷寒論》原文第12條云:“太陽中風,陽浮而陰弱。陽浮者,熱自發;陰弱者,汗自出。嗇嗇惡寒,淅淅惡風,翕翕發熱,鼻鳴干嘔者,桂枝湯主之。”[11]風邪輕揚開泄,而寒邪收引凝滯,風寒之邪侵襲太陽經脈,肌表感受風寒之邪,腠理欲閉不能而現嗇嗇惡寒、淅淅惡風、翕翕發熱之癥;衛陽強則脈浮,營陰偏弱,則脈緩弱無力。此太陽中風,當以和營解肌,可予桂枝湯,服后啜熱稀粥并溫覆一時許,而后得汗則解。
3.1.2 太陽傷寒的脈證與病機 太陽傷寒以頭項強痛,或已發熱,或未發熱,必惡風寒,無汗,身痛腰痛、骨節疼痛,脈浮緊或浮數為基本表現。《傷寒論》原文第3、35條即是此證,“或已發熱,或未發熱,必惡寒,體痛,嘔逆,脈陰陽俱緊”[11],“頭痛發熱、身疼腰痛、骨節疼痛、惡風無汗而喘”[11]。寒性凝斂,寒邪外束肌表,則惡風寒、后項拘緊不舒;外邪侵襲營衛則寒熱并作,初起時,衛陽不得伸張而未發熱,少頃衛陽奮起與寒邪相爭于肌表,故而發熱;寒束肌表則無汗而身痛腰痛、骨節煩疼;邪正相爭于肌表則脈浮,寒邪外束故而脈緊。當辛溫發汗,可予麻黃湯解表散寒。
3.1.3 太陽風溫的脈證與病機 據《傷寒論》原文第6條“太陽病,發熱而渴,不惡寒者,為溫病。若發汗已,身灼熱者,名風溫”[11],及第113條“形作傷寒,其脈不弦緊而弱。弱者必渴,被火必譫語”[11]示,太陽病不僅有風寒證,亦有風溫證。之所以言太陽風溫為太陽表證的變證,緣風溫之“不惡寒”與太陽病提綱證之“惡寒”發生了根本沖突,且溫病以熱邪為病的總綱,與“太陽之上,寒氣主之”截然不同[12]。“形作傷寒”即已指出風溫貌似傷寒,而實非傷寒,臨床表現為發熱而渴不惡寒,脈浮弱不弦緊。原文第6、113條互參,提出太陽風溫被誤診反與辛溫發汗之品,病入厥陰血分的危重轉歸,“譫語”亦表明了誤用辛溫熱入陽明氣分和逆傳厥陰心包兩種轉歸。解之之法仍當以汗出而愈,但并非辛溫解表而宜辛涼解表,如桑菊飲、銀翹散之屬。若風溫犯肺,影響肺之清肅而喘者,兼以甘寒以清氣分之熱,如麻黃杏仁甘草石膏湯。
3.2 陽明表證的脈證與病機 陽明五行居中主土,為水谷之海,氣化主燥。《傷寒論》原文第184條言:“陽明居中主土也,萬物所歸,無所復傳,始雖惡寒,二日自止”[11],指出外邪侵犯陽明經,亦可惡寒,只因居中屬土,氣化主燥,所以惡寒程度輕、時間短,能自罷,但若不及時治療,易從燥化熱。姚荷生依據“陽明之上,燥氣主之”,結合胃氣之強弱來細分陽明中風、陽明傷寒、陽明風溫、陽明風濕等表證,別具匠心[6]。
3.2.1 陽明中風、陽明傷寒的脈證與病機 陽明中風以發熱惡寒,繼則汗出,稍能食,但仍微惡寒,煩熱,汗出則解,脈浮虛為主要臨床表現,宜桂枝湯;陽明傷寒以發熱惡寒,無汗而喘,嘔不能食,脈浮緊為主要表現,宜麻黃湯。原文第190條“陽明病,若能食,名中風;不能食,名中寒”[11],即為陽明中風、傷寒證之鑒別。陽明中風和陽明傷寒在脈證、病機、治法上與太陽中風、太陽傷寒并無太大差異。柯韻伯對此注曰:“要知二方專為表邪而設,不為太陽而設。見麻黃證,即用麻黃湯;見桂枝證,即用桂枝湯,不必問其太陽、陽明也。”[4]
3.2.2 陽明風溫的脈證與病機 陽明風溫以發熱,自汗,不惡寒,或始雖惡寒,繼而汗出惡熱,頭眩,目痛,面色赤,咽痛鼻干,腹滿微喘,脈浮大或浮數為主要臨床表現。原文第206條“陽明病,面合色赤,不可攻之”[11],即是此證。陽明為兩陽合明之經,外感風寒尚且容易化熱,風溫更直接親和陽明而表現為發熱不惡寒,即使始雖惡寒,也可短暫自罷而汗出惡熱;風性清揚開泄,故自汗出較多;風性渙散與寒邪緊束不同,故頭眩而不痛;風溫循經上攻則目痛鼻干、咽痛。熱勢在表,故脈仍浮;熱勢偏中上而性溫,故脈大或數。治以辛涼解表,甘寒清熱,如竹葉石膏湯、麥門冬湯。
3.2.3 陽明風濕的脈證與病機 陽明風濕以微發熱惡寒,或翕翕如有熱狀,不惡寒,汗出多而齊頸、齊腰不易下達,甚則身黃,肢體痛而兼重,脈濡或脈遲浮弱為主要臨床表現。風濕寒熱之勢較低,濕性滯緩,熱為濕遏,若小便不利或無汗不得越,須防發黃,以麻黃連翹赤小豆湯主之。《醫門法律·黃癉門諸方》言:“麻黃連翹赤小豆方,乃仲景治傷寒發黃,熱瘀在表之方也。此方乃仲景治傷寒發黃,熱瘀在里,血蓄下焦之方也。”[13]
3.3 少陽表證的脈證與病機《素問·六微旨大論篇》言:“少陽之上,火氣治之”[10]。少陽為一陽,由陰出陽的初始狀態,故少陽為樞,表連太陽,內接陽明[7],外合腠理,內通臟腑。若腠理不固,風寒之邪可直犯少陽,形成少陽中風、少陽傷寒之表證。
3.3.1 少陽中風的脈證與病機 少陽中風以嘔而發熱,口苦咽干,胸中滿而煩,耳鳴、耳聾,甚則耳前耳后焮赤腫痛,目赤,脈浮弦而數為主要臨床表現。如《傷寒論》原文第264條所述:“少陽中風,兩耳無所聞,目赤,胸中滿而煩”[11]。風為陽邪,易與少陽相火之氣親和,故風邪從腠理直中少陽,外則發熱而未必惡寒,內則循少陽三焦焦膜,氣逆胸膈煩滿欲嘔;上犯空竅,則出現口苦、咽干、目赤;三焦手少陽之脈、膽足少陽之脈均“從耳后入耳中,出走耳前”,風火灼至耳中經脈而現耳鳴、耳聾,甚則耳前耳后焮腫疼痛。治以苦寒降火,兼以清透,可予黃芩湯,若耳前耳后焮赤腫痛則用普濟消毒飲。
3.3.2 少陽傷寒的脈證與病機 少陽傷寒以寒熱往來,胸脅苦滿,不欲飲食,心煩喜嘔,脈弦偏浮細為主要臨床表現。《傷寒論》原文第265條“傷寒,脈弦細,頭痛發熱者,屬少陽”[11],即是此證。少陽經循行于人體兩側,三焦經則滿布胸腹兩脅上下。外邪乘虛入腠理直中少陽,邪正交爭多在胸脅,故而寒熱往來、胸脅苦滿。膽經受邪,腹痛的部位較膽而言為下[14],此實則言病在膽而痛在腹。肝木克脾土則腹痛;膽熱犯胃,故使嘔逆。因“血弱氣盡,腠理開”,不可用汗、吐、下等祛邪之法,宜小柴胡湯和解之法。
3.4 太陰表證的脈證與病機 太陰病篇第276條云:“太陰病,脈浮者,可發汗,宜桂枝湯。”[11]太陰雖為里之表,但太陰亦有表證,其表證也有傷寒中風之別,如柯琴言:“太陰以四肢煩溫別風寒”,太陰中風和太陰傷寒以四肢煩溫為鑒別要點。
3.4.1 太陰中風的脈證與病機 太陰中風以不嘔不渴,四肢煩疼,脈浮虛而澀,甚則不能自轉側為主要臨床表現。原文第274條“太陰中風,四肢煩疼,陽微陰澀而長者,為欲愈”[11],此條言明了太陰中風的脈證和預后。太陰本虛,風邪侵襲太陰,即使邪正交爭,一般也無發熱惡寒之癥;病在表不在里,故無嘔、渴;脾主四肢,太陰中風,外風合內熱致四肢煩疼[15],如《素問·逆調論篇》云:“人有四肢熱,逢風而如炙如火者何也?是人者,陰氣虛,陽氣盛”[10];脈浮取而微,說明風邪不盛,沉取而澀,知中焦不足。治宜滋陰和陽、調和營衛,可予桂枝湯治療。若陽微陰澀之脈轉化為和緩而長者,是邪氣欲退、正氣來復之象,病欲愈。
3.4.2 太陰傷寒的脈證與病機 太陰傷寒以手足自溫,脈遲浮弱或浮而緩,身發黃(小便不利)為主要臨床表現。《傷寒論》原文第278條“傷寒脈浮而緩,手足自溫者,系在太陰。太陰當發身黃,若小便自利者,不能發黃”[11],即是此證。虛弱衛陽與寒邪相爭,不甚劇烈而僅僅表現出手足自溫。但與內傷又有所區別,如李東垣所云:“內傷及勞役飲食不節,病手心熱,手背不熱;外傷風寒,則手背熱,手心不熱”[16]。脾為濕土,寒邪外犯,易與濕相合,若小便自利,則濕邪可從小便而去;若小便不利,濕邪無以從下而出,日久寒濕內蘊,肝膽失疏則身發黃。病在表,故脈浮;現因寒濕故脈遲弱或緩。治以散寒利濕,可予麻黃杏仁薏苡甘草湯。
3.5 少陰表證的脈證與病機 少陰病陰陽氣血俱不足,少陰表證正氣不足之象亦比較突出[17]。太陽以表為主,少陰以里為主,主次乃相對而言,絕非太陽有表證而無里證、少陰只有里證而無表證。少陰之表與太陽表證均可見發熱,然兩者以少陰之表“頭不痛而但欲寐”為區別點。但少陰畢竟屬里,解表應顧護正氣,故加附子以升腎液而為汗,以避免出現陽隨津脫之壞證[18]。
3.5.1 少陰中風的脈證與病機 少陰中風以下利咽痛,胸滿心煩,甚則咽中生瘡,不能語言,脈細數為主要臨床表現。“少陰之上,熱氣主之”[10],《素問·熱論篇》云:“五日少陰受之,少陰脈貫腎絡于肺,系舌本,故口燥舌干而渴”[10]。成無己據少陰經脈循行,認為此證“邪自陽經傳于少陰,陰虛客熱”[19]。少陰下焦虛寒,故下利;腎火不斂,上走陽分,而致胸滿、心煩、咽痛。此乃柯韻伯所云:“陽并于上,陰并于下,火不下交于腎,水不上承于心,此未濟之象。”[4]治以育陰清熱、交通心腎,可予黃連阿膠湯、豬膚湯和苦酒湯等。
3.5.2 少陰傷寒的脈證與病機 少陰傷寒以惡寒發熱,無汗,脈沉緊為主要臨床表現。少陰本不發熱,從原文301條“少陰病,始得之,反發熱脈沉者”[11]中,“反發熱”既可以體會到少陰發熱的變證,也微言惡寒發熱、無汗等證候于其中。“脈沉”一方面提示少陰里虛寒證存在,二是有別于太陽表證的脈浮[6]。因為少陰傷寒里陽虛,故雖見發熱,脈卻不浮而反沉[9]。故少陰傷寒表證的辨證要點為“反發熱,脈沉”。至于少陰陽虛陰寒內盛證其脈亦沉,表里證之鑒別,正如康平本302條所言:“以二三日無里證”,自可鑒別,無需贅述。治以溫陽解表,予麻黃細辛附子湯、麻黃附子甘草湯。
3.6 厥陰表證的脈證與病機 厥陰其體風木,其用相火,本陰而標熱,為陰中之陽,陰之初盡,陽之初出。厥陰病為外感熱病的終末階段,是外感寒邪侵入人體最深的一類病證[20]。《素問·熱論篇》言:“六日厥陰受之,厥陰脈循陰器而絡于肝,故煩滿而囊縮。”[10]厥陰表證亦分為中風、傷寒。
3.6.1 厥陰中風的脈證與病機 厥陰中風以發熱,微惡風寒,手足厥微,脈沉微為主要臨床表現。仲景并未對厥陰中風的脈證作出具體描述,僅僅在厥陰病篇327條言:“厥陰中風,脈微浮為欲愈,不浮為未愈”[11]。由于風重寒輕,風性鼓動,易犯主風之經,兩陽相搏,則熱勢較重而惡寒較輕[1];病雖在表,但邪已至厥陰,犯陰陽順接之機,亦會出現手足厥微之癥;從“脈微浮為欲愈”可知,未愈時脈是沉微而不浮,脈由沉微而稍見浮象,這是風火有出表之象。李克紹[21]認為厥陰病的提綱為風煽火熾之證,厥陰風木,中藏相火,若以風寒來歸類這些癥狀,當屬厥陰中風。治以祛風解肌,疏肝理氣,選方用桂枝湯加柴胡枳實,杜雨茂常用此方治療厥陰中風證。
3.6.2 厥陰傷寒的脈證與病機 厥陰傷寒以手足厥冷,惡寒,無汗,少腹冷痛,甚則痛引睪丸,脈細欲絕為主要臨床表現。厥陰病篇351條“手足厥寒,脈細欲絕者,當歸四逆湯主之”[11],352條“若其人內有久寒者,宜當歸四逆加吳茱萸生姜湯”[11],即是此證。鄭重光注曰:“脈細,知在血分,不在氣分,故不用姜附”[22],唐容川亦持此說。本證多因血虧之體,外感風寒,邪氣閉阻經脈,血行受阻,不能載氣外達于四末,故手足厥冷;不能充盈于脈道,故脈細。陳潮祖[23]認為肝主筋膜,寒主收引,寒邪傷筋,筋脈攣急則轉筋腹痛,囊卷陰縮。治以溫經散寒、通脈養血,予當歸四逆湯、當歸四逆加吳茱萸生姜湯。若少腹偏墜、痛引睪丸,可予《沈氏尊生書》茴香丸,散寒止痛,疏肝行氣。
表證據于六經而傳變,層層貫穿于六經。六經表證既相互聯系又有所區別。
陽明表證與太陽表證的鑒別,在于陽明表證惡寒自罷快,而反汗出濈濈然。陽明中風與傷寒的病變,臨床上大多由于風寒直中陽明或原發即屬三陽合病,而由太陽傷寒未愈而傳為陽明者,則非常少見。《傷寒論》中太陽轉屬陽明,大都由于太陽表寒誤治轉為陽明熱結里證者較多。
三陰傷寒較之太陽傷寒,太陰傷寒手足自溫,脈遲浮弱或浮而緩,其發熱與太陽傷寒的寒邪束表相比程度較輕;而少陰傷寒手足厥冷,脈沉緊;厥陰傷寒之巔頂頭痛則不同于太陽傷寒的頭項強痛,并伴有手足厥冷、少腹冷痛和脈細欲絕等證候。
六經表證是六淫之外邪,侵犯六經之表的總稱,六經表證客觀存在于《傷寒論》之中,貫穿于整個六經辨證體系。六經表證除具有相似之處的在表證外,因六經各有獨特的循行路線、臟腑所屬和稟氣,故而脈證與病機也各有不同。《傷寒論》中極為重視表證的存在,仲景不止一次言明表證在時宜先解表,表證仍在時當復發其汗。六經的治療也應遵循先表后里的原則,否則極易引邪入里,造成各種各樣的誤治變證。對“六經皆有表證”的理論探索和脈證病機的探析,不僅利于《傷寒論》的學習者從六經六氣結合八綱辨證的角度理解傷寒,而且更易把握表證,這對于辨別表里、擬定治則具有極大的裨益,可以更好指導臨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