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五山文學中楊貴妃文學形象解析

摘要：唐朝歷史文化對日本文學創作的發展產生了廣泛而深遠的影響，日本五山文學的興起就與中國唐代文化密切相關。楊貴妃作為唐朝歷史上有名的人物，因其豐富的人生經歷及帶有悲劇色彩的結局，成了日本五山文學創作中一個重要的文學形象，五山學者將楊貴妃這一文學形象應用于文學作品創作中，賦予了其豐富的文化內涵。本文從日本五山文學作品文本出發，對其中的楊貴妃文學形象進行解讀，闡釋其深刻的文化意義。

關鍵詞：五山文學 楊貴妃 文學形象

作為世界四大文明古國之一，我國經歷了長達幾千年的歷史發展進程，且在每朝每代都涌現出了諸多優秀的傳統文化、文學作品。尤其我國唐宋時期，社會經濟、政治、文化各方面都達到鼎盛的發展狀態，詩詞等多種文學創作形式在此過程中興起并走向高峰，為我國文學創作留下了諸多瑰寶。在海上絲綢之路建設的推動之下，唐宋文化逐漸傳入日本，遠渡重洋來到我國進行文化交流、學習的日本學者，在回國以后將我國眾多優秀政治制度、文化傳統帶回日本，其中包括南宋時期的官寺制度，即五山十剎制度的仿制。中世紀的很多日本文學評論家大多出身佛門，而佛學思想內涵也成為日本文化發展的重要來源。在此期間的日本文學創作內容不僅包括佛學思想文化內涵，同時也包含著豐富多樣的僧侶游記。在以上歷史發展淵源的推動之下，在日本五山詩僧文學創作當中可以找到關于楊貴妃這一文學形象使用的軌跡。

一、日本五山文學

追根溯源，日本五山文學的基本思想內涵在于禪宗思想。佛教的起源地印度只有禪沒有禪宗，而當佛教傳入中國被賦予中國本土化特征之后才具有了禪宗思想，就是因為在禪的基礎之上融入了宗教思想內涵，因而禪宗思想更多的是具有中國傳統哲學思想內涵的特征。

當禪宗思想開始流傳于日本時，并沒有形成獨立的禪宗思想流派，在經過了一定的歷史發展階段之后，到了日本武士階級統治時期，才開始有大批僧侶前往我國開展學習活動，吸收我國的禪宗思想。

在日本中世紀發展時期，詩僧將禪宗應用于文學作品創作中，其中五山派僧侶創作了諸多文學作品，對日本文學創作產生重要影響，逐漸發展出五山文學。日本五山禪僧具有良好的中國文化修養，通曉中國歷史，在五山文學作品中對楊貴妃這一傳奇人物文學形象進行了解讀。

二、流傳于日本的楊貴妃故事溯源

唐宋時期，社會經濟的繁榮帶動了陸上及海上絲綢之路的建設和發展，這不僅為我國佛教禪宗思想傳入日本奠定了良好的基礎，同時也為中日其他各方面文化交流往來提供了便利的條件，其中包括女性形象文學創作方面的交流。我國古代四大美女具有閉月羞花容貌之美稱，同時其人生經歷具有豐富多樣的特點，這更加賦予了其文學創作意蘊。

唐玄宗與楊貴妃的凄美愛情故事流傳甚久，白居易更是將其寫入自己的著名代表作品《長恨歌》之中。白居易的《長恨歌》在日本文壇多受歡迎和推崇，各學者對其中所寫的楊貴妃的故事加以揣摩和再創作，應用于自身文學作品創作中。由于人物形象本身具有傳奇的人生特點，其故事情節具有撲朔迷離性，這不僅不會限制文學創作，相反，可以給文學作品創作提供更加廣闊的想象空間。可見，楊貴妃的文學形象在某些方面對日本五山文學的創作帶來了比較深遠的影響。

三、日本五山文學作品中楊貴妃文學形象解讀

所謂文學形象是指文本中呈現的具體的、感性的，具有藝術概括性，體現著作家審美理想，有著審美價值的自然的和人生的圖畫。在日本五山文學作品中有諸多對楊貴妃這一文學形象加以利用的作品。

（一）以詩喻禪

五山文學作為禪僧完成的文學，其本身既受禪宗之規定，同時也會對禪宗的發展起到促進作用。從一定程度上看，五山文學是禪宗禪法和文學兩相交互的結果，其內涵離不開禪宗思想內核。五山文學詩題極為豐富，如山水詩、詠物詩、送別詩等，但以詩參禪的題旨卻始終不變，也就是說，詩題的多元與主旨的一元是統一的。即便在描寫楊貴妃這樣的歷史性作品中，也會深蘊禪意。如《五山文學全集》第一卷的《旱霖集》中：

畫海棠花

畫師再世毛延壽，不畫明妃畫玉妃。

世上紛紛閑鼻孔，嗅無香處也嗔伊。

六祖慧能的經典之作《六祖壇經》：“從上以來，先立無念為宗”，“何名無念？若見一切法，心不染著，是為無念。”（《六祖壇經》定慧品第四）。“無念”是相對于認識主體而言的，“念”，就是能認識的心。“無念”，就是我們的心在緣境中不起分別。無念并不是叫我們無動于衷，無念，就是知一切法，心不染著。無念，就是“不應住色生心，不應住聲香味觸法生心，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或者說“應生無所住心”。楊貴妃美艷絕倫，但只要你內心守住執念，不為色相所擾，不執著于一切相，自然也就不再“香”了。“嗅也無香”，儼然一派化外超然的氣息，詩中隱含禪家有無我之境。美女非為美女，海棠非海棠之香，暗示作者追求的禪境非世俗所能喻，“嗔伊”乃達到悟境后的得意忘言而又忘形之舉。詩中表現出“無念為宗”的禪宗禪旨，接觸外物時內心不受外物所擾，“不于境上生心”。該詩讓“心”住而無住，念而無念，相而無相，具有較深刻的禪意。全詩風格戲謔，典故運用巧妙，意境較為深刻。從本作品看來，是將楊貴妃的文學形象進行了禪意解析，寓禪宗思想于作品中，充分表達了五山文學詩題的多變與以詩參禪這一題旨不變的特征。本首作品借以美女詩的外殼，表達了“無念為宗”的禪宗悟境，內涵本質是五山禪僧說證禪旨，以文喻禪。

（二）關注現實

隨著日本禪宗世俗化的腳步，禪宗思想也開始超越宗教范疇，影響了日本文化生活的各個方面。五山文學也開始走出禪佛道場，注目于現實社會。五山文學具有一個比較顯著的特征，那就是關注社會現實。五山文學認為文學是維系社會制度的紐帶，是言志的載體和感物興發的產物。因此，禪僧用文學作品抒發對盛世衰亡的感慨、對現實的悲憤和不滿、內心的反抗，感慨時光流逝將人心情感的躍動用文學表現出來。五山文學的創作，其大量作品在評述歷史的同時，也對現實社會提出了思考。因將楊貴妃文學形象與唐王朝興衰緊密相連，有著比較突出的歷史借鑒意義，在五山文學作品中對其也進行了比較深刻的評述。如《五山文學全集》第四卷《翰林葫蘆集》中兩首作品：

題畫

憶昔楊妃卯醉中，傍花吸露立春風。

深宮所養綠鸚鵡，飛上山茶銜落紅。

明皇行幸溫泉圖

行在溫湯年又年，民家競進洗兒錢。

空山今夜九龍殿，月照楊妃浴后泉。

從這兩首作品可以看到，由于唐玄宗寵溺楊貴妃，縱容她奢侈無度，不惜賜給她嶺南進貢過來的稀世鸚鵡，更是賜其華清池沐浴。楊貴妃有絕世容顏，卻奢侈無度，這些錢財的來源都是民間百姓的血汗錢，她沐浴華清池，可謂洗盡天下錢財供一人奢侈享受。對楊貴妃的寵溺，加速了唐王朝從繁榮走向衰落，作者通過這一作品中的楊貴妃文學形象加以評述，凸顯了對楊貴妃和玄宗貪圖享樂，不顧江山社稷的批判之意。

對歷史的反思，就是對今天的警示，以史為鏡，為現實的社會可以提供有效的借鑒。彼時的日本幕府較為專制，無論在幕府統治階層，還是在五山禪林的禪僧中，奢靡之風漸盛。作者對楊貴妃在五山文學中形象的評述，不是孤立于歷史之外，而是與當時時代背景緊密結合的，告誡統治者關注現實，體恤民間疾苦，吸取歷史經驗。此作品中對她文學形象的解析和評述，具有十分深刻的現實意義。

四、結語

在中日文化交流活動開展的過程中禪學思想傳入日本，對日本文化發展以及文學創作產生了廣泛而深遠的影響，日本文學創作也對我國文學創作精神內涵進行了吸收和借鑒。詩歌創作必然包含著文學形象的使用以及意境的生成，受詩歌創作影響頗深的日本五山文學也不例外。日本禪僧學者在進行五山文學作品創作的過程當中，亦注重使用相關文學形象來表情達意，尤其是對女性形象在文學作品創作中的融入更為重視。受中日文化交流的影響，唐朝著名歷史人物楊貴妃因其人生經歷豐富坎坷，同時其歸宿具有悲劇性的色彩給人留下了豐富的遐想余地，吸引著眾多文人墨客，尤其是日本學者將其作為文學形象應用于五山文學作品創作中，是日本文學中重要的文化景觀。

就五山文學作品中的楊貴妃形象使用特點來看，楊貴妃形象及其所寄予的思想感情與我國國內楊貴妃的歷史原型及相關故事存在著一定的差別。同時，不同的作者在創作不同風格的文學作品時，對楊貴妃這一文學形象的應用也具有不同的側重點。可以說，在日本五山文學作品創作中，楊貴妃的人物形象及人生經歷得到了更加豐富的再創造，其人物形象更加豐滿而立體。其對楊貴妃文學形象的評述，突出了五山文學詩禪結合、關注現實的特征。五山文學中對楊貴妃文學形象的評述，對于推動我國文學創作和發展也具有一定的啟示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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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本文系2020年度韶關市社科規劃基地課題“《六祖壇經》在日本的傳播和社會影響”（項目編號：J2020011）。

（作者簡介：周鋒，男，碩士研究生，韶關學院外國語學院，講師，研究方向：日本文學、日語教學）

（責任編輯 劉月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