拮據的夏天

◎ 文 | 謝澤

三十年前的夏天，和這個六月一樣炎熱。十歲的我，正午時分趴在窗臺上望著街景發呆。其實也沒什么景，無非就是烈日將馬路照得耀眼，馬路又將空氣加溫蒸騰，空氣再將行道樹的葉子烘得打卷，葉子燙得知了都不想叫一聲。偶爾一輛汽車穿越這片“火熱的靜謐”，留下一串胎噪聲。

我的家境普通，暑期里的我不上學了，家里沒有電話供我和同學聊聊天，更沒有閑錢和閑人支持我來個暑期旅行，走走祖國大好河山。寒假還能出去感受一下春節的氣息，暑期的熱浪只能將我逼在家里，留下一窗“街景”供我欣賞。

每日面對這樣的“景色”，我的精神就如頓頓喝稀飯一般的拮據。

打開書架，上面稀稀拉拉二三十本書，這是我在葛洲壩工區小書店和圖書館里能搜到的我尚有興趣的全部書籍。盡管好些本已經被翻得散了架，但總算能給每頓稀飯里加些老得嚼不動的蘿卜干，添些虛無縹緲的滋味。

那時，對我而言，多些暑假作業仿佛是種解脫。早些回到學校和同學中，離開寂寞和空虛，更是對我拮據暑假生活的“脫貧”。

一晃三十年，這個六月里，空調驅走了暑氣，窗外大江奔流，江中、山上滿眼綠色，廣場上大爺大媽排練著慶祝黨的百歲生日的節目，笑聲隨著熱浪傳上十幾樓，被我的耳朵接收。我的書架上書籍早已擺滿，電腦里是正在編輯的雜志。

美好、愜意、熱鬧，“拮據”終于沒了，連同著，暑假也沒了。

我同齡的讀者們，不少困在辦公室，羨慕著今天孩子們豐富多彩的生活，感嘆自己沒有趕上好時候，有暑假的時候沒啥玩的，有可玩的時候又沒了暑假。其實你的“稀飯”早就成了“香米飯”，差得就是“蘿卜干”換“硬菜”。

本期的雜志算是暑期里我給你上的一套“硬菜”：特別策劃《永靖南下走洮河》開篇就讓你嗅到“鯉魚鮮”，水文化之旅《里斯本，七丘之城》有正宗的葡式蛋撻，水的奧秘《一條上岸的魚需要掌握什么》里介紹的彈涂魚其實也是一種趕海美食，記憶欄目居然戧了味道欄目的行，講起了《川江怪味兒》。

本來拿“硬菜”作比，來講豐富的閱讀享受的，我居然沉迷到喻體本身，講起了真實的硬菜。這樣的心境，算是正式告別了拮據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