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 畫（三章）

文榕

序 曲

——題李秉剛先生的同名油畫兼致父親

落日在天邊顫抖的時分，你離開了你的居所。腳印沿著冬的紋路清晰深刻，仿佛你緩慢而蒼老的心痕。天色和雪地干凈得一塵不染，溫暖的是余暉燦燦的留戀。

惟愿長住此間，擔水劈柴，蒔花栽樹，只要心存一畝良田，仍可耕種在霞落西山之時。屋宇的尖頂聳立著神秘，那是冥幻塵世中的生命密碼？

走過這片雪地，你將走向新的界域，那里有童謠和歡欣，還有往事一縷蒸發的淚跡。不必彷徨，無須驚惶，自然會雙手捧給你修飾的符號，暖陽將腳印撫平，在世界的盡頭，永恒的柔美之鄉。

生命之河

——題奧列格·列昂諾夫的一幅油畫

你和他靜坐于河邊，一條生命之河。風，撫平光陰額頭的皺紋，河面飄蕩的浮萍也散開，河水沉靜流淌……

剛過一個月白風清的夜晚，你倆對生命都深懷善意。云彩在你們頭頂盤旋而去，仿佛又突然停止，沉重而憂傷，纏綿又歡喜，它告訴你們什么？

當雙目把視線從天空移往大地之時，你們留意到河對面一小片樹林，它不足以引來一陣鳥鳴，綠色的火焰，在水之畔，靜默焚燒……

足夠了，自然美妙的熏風中，生命之源的流水旁，你們不想離去，因他已把心托付給一片云影。你的心呢？時而在綠色的火焰上舞蹈，時而也隨了這渾厚豐實的云朵。風止了，時間失去記憶，云的語言栩栩如生。

隱身于世界之外

——讀阿多尼斯有感

一

黑夜時而是一面旗幟，引領人走向意義的帆船，但他生存的奧義在帆船的兩側，夢之水里，或祈禱的風中。

阿多尼斯，蘇菲主義者，或許我們也是。若經過高高的天香樹，就迷失在它巨大的陰影中。此時，“光之手將開始為這個時辰點燃意義的火炭嗎？”他的孤獨于是繁庶……

當他要步入光明時，他在他的陰影中行走，他說，“自然的軀體”“翅膀的記憶”……

云彩飄過，風吹走了他的草帽，他在尋找失憶的秋天。

二

昏黃的夜晚有昏黃的月光，思維，難堪一擊的孤獨枝葉，花園有隱秘的波濤和風雨。遠走他鄉的時光之鳥，黃昏許下諾言的懸崖……

他的憂思，幾朵偶爾飄來的云。僅對這幾片飄過的云影，他才靜默低首。“隱身于世界之外，才感受世界的存在”，他又說，“向我襲來的黑暗，讓我更加閃亮”……

恰似我們的面孔，“一側在白晝，一側在黑夜”，意義的羽翼，永遠停留在月亮的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