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振興背景下工商資本下鄉參與主體行為研究
——基于三方演化博弈分析

鄧華啟

（中南民族大學經濟學院，湖北 武漢430074）

自黨的十九大提出實施鄉村振興戰略，“三農”問題成為黨和國家工作的重要抓手，推動農業產業化發展是實現農業現代化的必由之路，而實現農業產業化需要大量資本支撐。為解決農業資金貧瘠問題，國家大力支持城市工商業資本投入農業。2013年中共中央一號文件提出要“鼓勵和引導城市工商資本到農村發展適合企業化經營的種養業”。隨著國家部門資源大規模下鄉和“三權”分置的農村土地產權改革拉開序幕，工商資本下鄉的速度逐漸加快、規模逐漸加大，工商資本是新時代推動農業供給側改革、鄉村振興和農村社會變遷的重要引擎［1］。然而，從近年來工商資本下鄉發展情況來看，參與主體之間存在著突出矛盾，如工商資本對雇傭的農戶勞動、生活與社會再生產的控制與剝奪［2］的情況，那么工商資本下鄉參與主體矛盾該如何破解有待研究。

工商資本作為一種城市生產要素下鄉與農村土地等生產要素結合，可以推動三產融合發展，實現工業反哺農業、城市支持農村的良好發展模式，從而真正實現城鄉一體化發展，有效解決“三農”資金短缺問題。然而，由于相關的法律法規和政策不完善，發展過程中出現一些與國家政策初衷相悖的問題。一些學者研究發現由于資本的逐利性，工商資本在下鄉過程中損害農戶的利益。王曉露認為工商資本逐利屬性決定了其下鄉的必然性，內因和外因推動著工商資本下鄉，然而工商資本下鄉導致農民失地就業困難，在逐利的過程中忽略了農民的利益訴求［3］。楊雪鋒指出資本下鄉過程中存在“以租代征”的現象，同時通過各種手段逐步將耕地納入流轉范圍，違背農民意愿，強制性整體流轉，在談判交易中單個農民處于弱勢地位［4］。趙祥云等指出由于農業生產環節收益低，一些工商資本將土地層層轉包導致交易成本增加，土地租金難以按時足額到達農民手中，由于工商資本利用機械化來代替人工勞動降低成本，同時城市就業市場容量有限，導致農民失業或隱性失業，難以真正提高其生活水平［5］。張天任認為一些社會資本在“下鄉”過程中暴露出“熱投資，冷農民”的傾向，損害了農民利益，資本下鄉必須充分尊重農業農村發展規律，充分尊重農民發展意愿，充分結合農村發展實際［6］。

一些學者研究發現由于土地流轉制度、土地要素定價機制不完善等，導致企業要素配置失衡，工商資本下鄉受阻。例如，周振通過調研發現政府干擾要素價格市場，在政府部門和村干部多次交涉下，企業向農戶支付較高的耕地租金，同時大多數工商資本下鄉后難以獲得農業設施用地、建設用地，土地要素供給結構與企業需求不匹配［7］。鄧蓉通過實證調查發現民營企業參與鄉村產業振興意愿強烈，但是由于多方邊界厘清乏力，流轉合同遭遇調地糾紛，合同期內農戶要求漲租，流轉成本居高不下，陷入了“進不去、退不回”的尷尬境地。同時，地方扶持政策缺位，獎勵補貼政策不完善，基層干部怕擔責，導致出現部分政策“陽光”工商資本難以享受、扶持政策落地難等一系列問題［8］。

我國學者對工商資本下鄉出現的問題研究結果具有指導性價值，為本文提供了理論基礎。然而，這些研究討論大多是單方面提出與分析工商資本下鄉及農村農戶問題，再根據各類問題給出建議。這些研究忽略工商資本下鄉過程是參與主體間利益博弈與合作的過程，工商資本具有資金、技術、人才、信息等生產要素優勢，農戶則主要擁有土地和勞動力生產要素。因此，工商資本與農戶建立合作關系的微觀本質是生產要素跨界集約配置的“帕累托改進”，然而各自的有限理性導致難以實現帕累托最優，因此需要當地政府與村集體在二者之間進行協調引導，從而實現三方效益最大化［9］。本文在已有的研究基礎上確定工商資本下鄉參與主體，并且構建三方博弈模型，分析參與方行為策略，結合參與主體演化博弈決策穩態結果給出針對性的建議。

表1 三方博弈模型支付收益矩陣

1 博弈模型假設與構建

本文選取的工商資本下鄉利益相關主體主要是工商資本、地方政府和村集體、農戶。其中，地方政府是工商資本下鄉投資的外部推動者，除經濟利益以外，在國家宏觀調控和績效考核的雙重壓力下，其也具有強烈的政治利益訴求。而村集體作為地方政府政策的執行者，是工商資本投資過程中的引導者和協調人，其利益訴求與地方政府一致［9］。因此，本文將地方政府和村集體視為同一博弈主體，記為地方政府。為進一步尋找利益相關主體間利益均衡點，故構建工商資本、地方政府、農戶三方演化博弈模型。

假設1：工商資本、地方政府、農戶作為博弈主體，在策略選擇上均是有限理性的。工商資本作為投資主要的參與者，以投資成本最小化和收益最大化為目的；地方政府作為工商資本下鄉的外部推動者，追求經濟效益和政治效益最大化；農戶在工商資本下鄉過程中扮演著土地要素和勞動力要素提供者、農產品生產者的角色，追求收益最大化。

假設2：工商資本在下鄉投資過程中有2種策略選擇，重視與不重視農戶的合作意愿和利益訴求；農戶在工商資本下鄉過程中采取2種策略選擇，積極參與和不參與；地方政府對工商資本下鄉也有2種策略選擇，對工商資本和農戶進行積極引導協調與不引導協調。

假設3：地方政府在資本下鄉過程中，不引導協調工商資本與農戶進行生產要素結合，地方政府獲得的基本收益為N，那么地方政府將付出成本G2來處理工商資本與農戶之間的矛盾；積極引導協調，地方政府所付出的成本為G1，同時假定當工商資本重視農戶的合作意愿和利益訴求時，地方政府將成本G1作為工商資本的扶持資金。如果工商資本重視農戶的合作意愿和利益訴求，農戶積極參與，此時地方政府能獲得增加的潛在收益N＇。

假設4：工商資本在下鄉過程中不重視農戶的合作意愿和利益訴求時，付出的成本為G2，工商資本只能得到基本收益W，由于農戶的合作意愿和利益訴求沒有得到重視，在生產過程中農戶不斷尋求解決途徑，同時不和諧的關系也會影響生產效率，導致工商資本投資成本增加G2＇；工商資本在下鄉過程中重視農戶的合作意愿和利益訴求時，付出成本為C1（通過合法方式承包土地，雇傭農戶時安全措施投入等），此時有C1＞C2，重視農戶的合作意愿和利益訴求，有利于與農戶維持好關系，擴大土地流轉規模和提高生產效率，因此獲得潛在收益為W＇，還會獲得當地政府的扶持資金G1。

假設5：農戶在工商資本下鄉過程中，積極參與所付出的成本為F1，其獲得的收益為M1；不參與付出的成本為0，獲得的收益為M2。

假定地方政府對工商資本和農戶進行引導協調的概率為x（0≤x≤1），不引導協調概率為（1-x）；工商資本重視農戶的合作意愿和利益訴求的概率為y（0≤y≤1），不重視的概率為（1-y）；農戶積極參與的概率為z（0≤z≤1），不參與的概率為（1-z）。結合上文博弈模型參數，可以構建表1中的三方博弈模型支付收益矩陣。

2 三方演化博弈均衡分析

2.1 期望收益函數構建

根據表1的三方博弈模型支付收益矩陣，可以得到參與主體的期望收益方程。

①記地方政府對工商資本和農戶引導協調的期望收益為E11，不引導協調期望收益為E12，平均期望收益為N-G2。

②記工商資本下鄉過程中重視農戶的合作意愿和利益訴求的期望收益為E21，不重視農戶的合作意愿和利益訴求的期望收益為E22，平均期望收益為-E2，則-E2=yE21+（1-y）E22，可求得E21=W-C1+W＇+xG1，E22=W-C2-C2＇。

③記農戶參與工商資本下鄉的期望收益為E31，不參與工商資本下鄉的期望收益為E32，平均期望收益為則

2.2 三方博弈動態復制方程分析

2.2.1 地方政府動態復制方程及漸近穩定性分析。根據三方期望收益函數，可以得到地方政府選擇引導協調策略動態復制方程及其導函數：

若G1=G2時，F（x）=0恒成立。無論x取何值時，這表明所有水平都是穩定狀態，即博弈均為穩定狀態。

若G1≠G2時，根據復制動態微分方程的穩定性定理及演化穩定策略可知，當F（x）=0，F＇（x）＜0時，x*為演化穩定策略。令F（x）=0，此時x=0，x=1是2個均衡點，故對G2-G1進行分析。

當G2-G1＜0，此時當x=0時，F＇（x）＜0；當x=1，F＇（x）＞0，故x=0是均衡點，此時地方政府引導的成本大于不引導的成本，從而傾向于不引導協調工商資本與農戶。

當G2-G1＞0，此時當x=0時，F＇（x）＞0；當x=1，F＇（x）＜0，故x=1是均衡點，此時地方政府引導的成本小于不引導的成本，從而傾向于引導協調工商資本與農戶。

2.2.2 工商資本動態復制方程及漸近穩定性分析。工商資本選擇重視農戶合作愿望和利益訴求策略動態復制方程：

令F（y）=0，解得y*=0或1，對F（y）求導得：

2.2.3 農戶動態復制方程及漸近穩定性分析。農戶選擇參與策略動態復制方程為：

若M1-F1=M2，此時F（z）=0恒成立，無論z取何值，表明所有水平都是穩定狀態，即此時策略選擇不會隨時間的推移而改變。

若M1-F1≠M2，令F（z）=0，得z=0、z=1，此時z=0、z=1是2個均衡點。根據復制動態微分方程的穩定性定理及演化穩定策略可知，當F（z）=0，F＇（z）＜0時，z*為演化穩定策略。因此對M1-F1-M2符號進行分析。

當M1-F1＞M2，此時當z=0時，F＇（z）＞0；當z=1，F＇（z）＜0，故y=1是均衡點，此時農戶流轉土地，參與資本下鄉所獲得收益大于不參與時的收益，從而愿意參與工商資本下鄉，與工商資本建立合作關系。

當M1-F1＜M2，此時當z=0時，F＇（z）＜0；當z=1，F＇（z）＞0，故z=0是均衡點，此時農戶參與資本下鄉所獲得收益小于不參與時的收益，從而不愿意流轉土地，參與工商資本下鄉。

結合分析得出：①地方政府引導協調工商資本與農戶的演化均衡狀態主要受其付出的成本影響，當其采取引導策略的成本小于不引導策略成本時，地方政府傾向于采取引導策略；②工商資本重視農戶的合作意愿和利益訴求的演化均衡狀態主要與地方政府與村集體進行引導協商的概率有關，而這個概率又直接與地方政府引導協調的成本、工商資本重視農戶的合作意愿和利益訴求時的成本相關；③農戶最關心的是流轉土地能否提高自己的收益，由此可以看出工商資本下鄉的重點應是提高農戶的收益，改善農戶的生活水平。

2.3 演化最優穩定策略分析

根據三方動態復制方程可以得出復制動態系統的穩定點E1（0，0，0）、E2（1，0，0）、E3（1，1，0）、E4（1，1，1）、E5（0，1，0）、E6（0，1，1）、E7（0，0，1）、E8（1，0，1）、（x*，y*，z*），根據Selten證明可知在多群體博弈中進化穩定均衡都是嚴格納什均衡，故僅需考慮E1-E88個點的漸進穩定性。根據上述動態復制方程可以得到雅可比矩陣：

根據當前鄉村振興大背景下，黨和國家鼓勵和支持工商資本下鄉，實現資本與農村生產要素更好地結合，所以本文選取（0，1，1）（1，1，1）2個均衡點進行演化最優穩定策略分析。當參與主體博弈演化均衡點為（0，1，1）時，此時求得雅可比矩陣的特征值為（G2-G1）（C2+C2＇+W＇-C1）（M1-F1-M2）。由系統穩定性定理可知，當雅可比矩陣特征值都具有非正實部，那么系統具有穩定性。那么要使得（0，1，1）為漸近穩定點，則需滿足3個特征值為非正，結合農戶漸近穩定性分析發現，當M1-F1-M2＞0時，農戶會參與工商資本下鄉，故與系統穩定性定理相矛盾，所以在點（0，1，1）為非漸近穩定。

當參與主體博弈演化均衡點為（1，1，1）時，此時求得雅可比矩陣的特征值為-（G2-G1）、-（C2+C2＇+W＇+G1-C1）、-（M1-F1-M2），當C2+C2＇+W＇+G1＞C1時，結合上文三方漸近穩定性分析，能夠判定特征值的都為非正值，（1，1，1）可發展成漸進性穩定點。此時地方政府對工商資本與農戶進行引導協調時，其收益是大于成本的。

從長期來看，地方政府通過激勵來引導協調，其收益是大于成本的，工商資本重視農戶的合作意愿與利益訴求時，其獲得的收益是大于重視農戶的合作意愿與利益訴求所付出的成本的，農戶將土地進行流轉，出售勞動力所獲得收益是大于成本。故地方政府與村集體引導協調、工商資本重視農戶合作意愿與利益訴求、農戶參與是演化最優穩定策略。

3 結論與建議

通過對工商資本下鄉參與主體的演化均衡策略分析與研究，發現地方政府與村集體引導協調、工商資本重視農戶合作意愿與利益訴求、農戶參與可以實現三者效益最大化，說明政府鼓勵工商資本下鄉，能實現工商資本的資金、技術、人才、信息等生產要素優勢與農村的土地和勞動力生產要素結合，從而最終實現工商業反哺農業、城市支持農村的良好發展態勢。

地方政府與村集體應結合本地區自然資源稟賦狀況，有序地引導協調工商資本下鄉，注重農村農戶的利益保護。地方政府持續深化農村產權制度改革，完善土地流轉機制，同時建立和完善農戶土地流轉權益保障機制，完善基礎設施和公共服務平臺建設。工商資本下鄉過程中應注重農戶的意愿與利益訴求，遵循鄉村建設的相關規劃要求，創新投資農村方式，把握好投資方向，做好科學投資決策，農戶在維護合法權益的同時應培育契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