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泉青瓷裝飾藝術演變探究

李婉

（常州大學，江蘇 常州 213164）

1 龍泉青瓷及其裝飾藝術

浙江省龍泉市是我國青瓷的發源地之一，龍泉窯的青瓷是我國諸多青瓷中一顆璀璨的明珠。龍泉境地的地理位置優越，森林、瓷礦等天然資源豐富，當地的水路交通十分便利，成為了青瓷的重要銷售渠道之一。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發源地，龍泉市目前發現的窯址已有200 余處，也是我國制瓷史上最長的一個窯系。憑借自身魅力生存下來的龍泉青瓷也具有獨特的歷史淵源，至今延續著南宋時期形成的風格。它委婉含蓄、溫柔敦厚，其青綠釉色看似簡約淡雅，又會變幻出不同的感覺，這些特征也與儒家學說“中庸內斂”[1]的倡導相一致。

龍泉青瓷的歷史已有2000 年之久，它始于三國時期，直至南宋時制造工藝達到了頂峰，進入元代后產品的質量開始下降。由于不同時期的歷史背景與文化各不相同，龍泉青瓷也呈現出各式各樣的裝飾風格，青色調如翡翠般可達到我國古代青瓷的最佳境界。龍泉青瓷曾一度被國宴采用，并享有“國慶瓷”“人大瓷”的美譽。在國際市場上它也聲名卓著，受到名流的熱捧。自20 世紀90 年代以來，經過重建與新創，龍泉青瓷又煥發出新的活力，技藝更嫻熟且理念也與時俱進。至今，整個龍泉青瓷產業已累積了數十項技術創新，開發的青瓷新品種達兩萬多個。以當代人的需求和審美為標準制作出不同特點的器具，涵蓋了人物、動物、繪畫、建筑等工藝品，還兼具功能性和收藏性兩大價值，是人類文明的象征。

2 龍泉青瓷裝飾藝術的軌跡

龍泉青瓷的歷史悠久，它的造型和裝飾藝術自成一體，它的歷史發展階段可分為：五代至北宋、北宋至南宋、元明清時期[2]。

2.1 “初出茅廬”

從五代至北宋可謂龍泉青瓷的“初出茅廬”，西漢時期的裝飾風格較為簡約，裝飾紋路一般有弦紋和水波紋。但是隨著社會的發展，龍泉青瓷在北宋中期已經達到較大的規模體系，中期以后，有了刻劃花紋，如水波、人字紋、云氣和卷草等。而唐代瓷器由于受到佛教、波斯金銀器、銅器以及絲織品紋飾的影響，裝飾手法逐漸演變為刻劃、印花、劃花、堆塑等，后來還發展了畫線圖案的裝飾技法以及富有江南水鄉韻味的水生動植物紋飾。當時的龍泉瓷工吸取了歷代名瓷的優秀傳統，制瓷技藝登峰造極，并且在南宋中晚時期進入鼎盛時期，一躍成為江南第一名窯。而這一時期瓷器多以民用瓷燒制為主，少部分被上繳為貢品。常見的有日用碗、壺、盤等，也有多管瓶等冥用器具。宋代莊季裕的《雞肋編》中提到“處州龍泉縣……又出青瓷器，謂之秘色”。

“秘”字在古代意為器物，且與皇宮貴族或皇帝相關聯，有秘不外宣的含義，常與“珍”字與“奇”字連用。古代有秘色瓷臣庶不得用的記載?！懊亍弊忠才c植物相關，因秘色瓷的顏色是仿照秘草的顏色而制成，故取名為“秘色”。秘色瓷正是龍泉青瓷美輪美奐演繹的開始，它的產生還要依靠它的燒制技術。在燒制的過程中，窯的原料中的氯化鐵會產生化學反應被還原成氯化亞鐵，瓷器表面顯出青綠色。如若燒制技術不好，火候掌握得不恰當，瓷器便不會形成如翡翠般青翠欲滴的秘色瓷。

青瓷質量的大大提升還要得益于這一時期吳越國的統治者，他規定每年向中原君主上供“秘色瓷”，上供的數量不計其數。而在這樣一個命令下，本以為無力承擔如此龐大生產數量的龍泉窯在越窯技術的幫助下，迎來了屬于它的發展契機，青瓷的質量也大大地提升。當時很大一批優秀的制瓷匠也在此安家落戶，此時的龍泉青瓷除了它淡青色的特點外，胎骨多為灰白色，胎壁薄而堅硬，劃紋和印紋最多，具有民間藝術特色。1976 年，在龍泉查田下堡村出土了“永初元年”的8 件墓葬品青瓷。

2.2 “盛世元年”

南宋是龍泉青瓷的黃金時期，那時龍泉窯的制瓷技藝達到了我國青瓷史的頂峰，被人們稱作青瓷的“盛世元年”。在南宋之前的北宋已經形成了一定的制瓷工藝，后來北宋覆滅后，大量的北方人向南遷移，使得龍泉窯的南北技藝相結合。正值天時地利人和的龍泉青瓷，原本還在追求越窯效果，突然茅塞頓開，撇開深沉，追求柔婉，將青色分出層次，形成等級，開始以亮麗養眼的梅子青粉墨登場。

龍泉窯開始進入鼎盛期，生產出的瓷器胎較薄、釉較厚，釉色如同玉色一樣溫潤。最著名的為“梅子青”，“哥窯”也被稱為宋代五大名窯之一[3]。哥窯特點和這一時期生產的瓷器相一致，胎薄釉厚且釉面上布滿紋片，紋片格外絢麗，紋樣也較為豐富，常見的有魚子紋、冰裂紋、蟹爪紋等。裂紋自然無意且古樸典雅，給人如同天工造就一般的審美。梅子青、粉青的誕生不僅意味著龍泉青瓷的制瓷技術達到了巔峰，也說明當時人們的審美也達到了一定的高度并被現代人們高度認可。

當時南宋統治者為了解決財政問題，鼓勵外貿，青瓷也成為外貿重點物品之一。由于北方人的大量南遷，且當時北方的一些窯因為戰爭等因素遭到破壞，所以相繼衰落。正因如此，人們日常生活所需的瓷器都靠龍泉供給，這也刺激了龍泉新的制瓷坊涌現，瓷品的質量也隨之提高。后來發現龍泉附近的窯廠多達200 多處，遍布南區與東區一帶。傳聞當時民間有京官在此監造宮廷瓷器，并遠銷國內外。

2.3 “隱于山中歸于世”

青瓷的種類、制造工藝、裝飾圖案會隨著時代的變化而變化。在封建君主專制的統治背景下，君主的喜好影響著瓷器的轉變。元代時期，統治者并不喜愛細膩的青瓷，但青瓷在宮廷貴族中仍然是身份的象征。這一時期的瓷器胎較厚、釉較薄，褐點彩和鏤刻裝飾展現了其圖案美和裝飾美。后來龍泉青瓷的生產由盛轉衰，到了明清時期，龍泉窯承擔著大量的燒瓷任務，燒制后的瓷器由宮廷直接運走。洪武年間《格古要論》[4]載：“縣官未嘗見也。”明清時期的龍泉青瓷在總體風格上比較統一，器型中規中矩，釉色則是一貫的凝重沉穩。此時的刻花技藝已爐火純青，刀法流暢，兼具工筆畫韻味。

明永樂至宣德年間，鄭和開始下西洋進行海外貿易，這一舉動促進了青瓷的生產。但之后中國的航海事業開始衰落，海上貿易之路成為西方殖民者的侵略之路。此時的明王朝開始實施海禁，龍泉窯紛紛倒閉，青瓷外銷銳減，改燒民用青瓷。雖然在產量上仍然很多，但是青瓷的質量進一步下滑，胎骨越來越厚且變得粗糙，釉色也是青中泛黃。在制作過程中，胚體成型后也沒有很好地修理，造型也不及以前優美。直至清三代時期，龍泉瓷窯所剩無幾，但由于皇室的需要，依然茍延殘喘。

清末民初，國內大批古董商紛紛前來龍泉搜羅。這一方面引發了挖掘和偷盜龍泉古窯址及古墓的風氣，另一方面引發了一批民間制窯藝人仿造青瓷，制品可以以假亂真。

3 古代龍泉青瓷的繁榮與衰落

龍泉青瓷作為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之一，從古至今出現了各種不同的裝飾風格。通過上文對龍泉青瓷三個歷史時期的探析，我們了解了不同社會背景及文化下青瓷的制造工藝與裝飾藝術的特點。然而仔細研究發現，龍泉青瓷的產生與發展呈波浪式前進，縱觀全局，古代龍泉青瓷從產生至沒落有著引人深思的歷史原因與遠見。

上文介紹的三大歷史時期的社會背景皆是封建君主專制，社會制度是在人類歷史文明進程中的主要矛盾[5]。在這一制度的統治下，朝廷及民間的社會生活是“操控”在君主一人手，龍泉青瓷作為工藝品與日常必需品，它的生存與發展本質上是決定在君主手中的。但由于龍泉青瓷最開始是從民間興起，所以民間的制瓷工藝本質上也反映了那一時期朝廷的格局。龍泉青瓷作為貢品的數量也逐步上升，后來一些君主也將其列入國與國交好的上貢品之一，這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龍泉青瓷的發展。由于北方的局勢受到入侵者的影響，這使得龍泉窯的制瓷技藝的發展過程中有了新的“融合”，南北結合使得龍泉青瓷制瓷技術上有了新的突破。航海事業的產生也使得龍泉青瓷迎來另一番新的事業。它的衰落同樣與社會背景密不可分。“海禁”的頒布、朝堂的衰落、國土的戰爭分割，人們無法滿足基本的物質文化需求，實際上工藝品的繁榮正是對百姓生活的安康的一種直接反映，在這種動蕩以及封閉的格局下，龍泉青瓷這一“角色”逐漸退出是在意料之內且必然會發生的一個結果。這段歷史時期的衰落雖是必然，但龍泉青瓷的制瓷技藝與裝飾風格已經流傳下來，并為后世的發展作出了很多有益的典范。

4 現代龍泉青瓷裝飾藝術的革新

新中國成立以后，在恢復中國名窯的號召下，浙江省政府組織國內專家開始對龍泉窯青瓷進行了全面的研究開發，這使龍泉青瓷工藝可以完整地恢復，瀕臨失傳的青瓷制作工藝再次得到了發展?，F代的龍泉青瓷忠實地繼承了中國傳統的藝術風格，并在繼承和仿古的基礎上有了新的突破。隨著時間的推移，龍泉窯青瓷一躍而成為藝術品，引起了一波新的收藏熱潮?！澳嗍桥f時泥，瓷是當代瓷”[6]，時代不同，審美不同，青瓷的裝飾藝術必須因時而變。在信息化的當下，研發和引入先進技術，改造青瓷燒造水平，完成青瓷釉色挖掘，成了時勢所趨。在工藝美術設計裝飾上，有“青瓷薄胎”“青瓷釉下彩”“象形開片”“文武開片”“青白結合”“哥弟窯結合”等。而裝飾的款式技法從古至今發展得已經非常嫻熟，當今的龍泉青瓷裝飾也在不斷挖掘和創新，書畫裝飾亦是重煥光彩。無論是哪種裝飾風格，只要有其自身的審美價值或是能夠反映所處時期的社會背景都具有實際的意義與價值。

在青瓷市場復興繁榮的表象下龍泉青瓷也潛藏著市場上的危機。目前龍泉青瓷對于釉色裝飾和造型方面的創新已經到了瓶頸期，原因是大多數人只求利益與市場，或固守傳統，一味模仿復制。造成這種形勢的主要因素是傳統龍泉青瓷的釉色和造型裝飾已經深入人心，形成了獨有的市場定位，一旦改變，對于消費者的需求是難以預測的，因此大多數人不愿冒險也不敢冒險。另外就是老一輩覺得過于創新青瓷裝飾，會使得以釉色青瓷著稱的龍泉青瓷本末倒置。因此很多制瓷家都選擇保守路線，不敢沖破傳統藩籬，這也是龍泉青瓷作為一種傳統工藝孤立于當代藝術創作之外的原因之一。對于傳統青瓷裝飾藝術的現代化創作，需要當代人披荊斬棘的勇氣和膽識。

5 結語

龍泉青瓷的裝飾藝術在一定程度上折射著人類文明的進步，縱觀龍泉青瓷的裝飾藝術，它的每一次演變都是為了迎合當時人們的精神文明和物質文明需要[7]，研究古代龍泉青瓷的裝飾藝術時也要融入多元化的現代氛圍中，創新需要立足于當代審美環境中，擺脫囿于傳統的困境，了解其文化內涵和藝術品質，通過借鑒其他瓷器和藝術門類來促進當下發展，使其器型、釉色以及燒成效果和裝飾意境進一步提高，才能引領我國陶瓷裝飾藝術進一步發展，更好地讓人們體會到龍泉青瓷裝飾藝術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