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塞俄比亞十字廣場

鄧晨

非洲大陸2020年除了疫情壓力，埃塞俄比亞、尼日利亞、南非等幾個大國的政治也多跌宕起伏，埃塞的族群沖突還引起國際媒體的關注。

在埃塞的首都亞的斯亞貝巴，有個著名的十字廣場，重大的政治與宗教集會都在這里舉行，周邊有好幾個博物館，還有書攤與書店。2019 年的某一天我為了買書徒步走到廣場邊，一個男人在等紅綠燈的時候同我攀談。男人年紀約莫40，眼神機警而嚴肅，說是在人道援助組織工作，不久話題就轉到埃塞政治。

他說，剛上臺的總理阿比推動政治松綁，各大族群的政治勢力都開始自由活動，這是為了讓埃塞社會得到更好的發展，但是人們會不會好好利用這機會和諧共處，還是會陷入混亂呢？

這個男人對歷史書籍并不熟悉，他把埃塞著名的歷史學家跟同名的政治人物混淆了，但是大力推薦我購買古老典籍《列王榮耀記》。就像大多數埃塞人一樣，他熱衷從民族傳統看待歷史，同時又苦惱于埃塞是否會被不同族群的民族主義勢力撕裂。

我們快速穿越馬路，從中資企業施工興建的輕軌系統底下走過。這條輕軌也算是埃塞經濟快速發展的成績，是前朝提格雷人民解放陣線（提人陣）主政時期，效仿中國經濟發展路線的象征。

這個男人對我說的話，反映的是當時普遍存在于很多埃塞人心中的想法：一方面對新總理阿比上臺后的寬松政策感到興奮，但又看到各大族群的政治勢力發生沖突而感到不安。

2020年年底，埃塞的提格雷族地區果然爆發了戰火，雖然政府軍快速壓制提格雷的反抗勢力，只花了一個月不到就宣布取得勝利，但埃塞社會對和平的期待確實在這場戰火里破滅了，阿比上臺初期的理想主義氛圍已經煙消云散，所有政治勢力現在正面對一個新的時期。

對于反對阿比的“提人陣”來說，這就如同掉入深淵，政治領袖德布雷齊翁現在跟著游擊隊撤退逃亡，阿比政府要懸賞25萬美元捉拿他。提格雷地區居民對于提人陣一向支持度很高，如今提人陣雖已失敗，但與中央政府的矛盾大概率是不會消失的，勢必還會持續發生摩擦。

對于2018年支持阿比登上總理大位的許多政治人物來說，現實竟也同樣苦澀。例如，原本聲望甚高但主動讓賢給阿比的奧羅莫省長雷瑪，還有政治評論家賈瓦爾，都期待阿比能夠按照他們的預想建立和平秩序，不料現在卻成為阿比的眼中釘。

在阿比看來，大概覺得各方勢力險惡，不接地氣的學者們說要和解未免過于理想化。他已經將霸占政權多年的提格雷勢力驅逐到邊緣，被壓迫的奧羅莫族、阿姆哈拉族等無需再擔憂，那么就將過去的各族裔政黨全都合并吧，以一個新的執政黨代表各族群共存共榮的新精神，由他主理打造新的團結秩序。

不論是30年前提格雷政黨剛取得政權的時候，還是2018年阿比上臺取代提格雷政權時，人們都在十字廣場上期待各族群平等共治的到來，無奈卻是事與愿違，各族裔間的和解路線仍難以克服沖突與猜忌。

阿比的鐵腕或許能壓制沖突，但長治久安需要努力消弭仇恨才行，他接下來會如何治理提格雷？這將攸關埃塞未來的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