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雷克船長：如何從海盜變成海軍中將？

趙雅丹 楓月

1568年，墨西哥沿岸的圣胡安，炮聲隆隆、殺聲陣陣，英國5艘100—200噸的小破船正在被西班牙船隊追擊。很快，英國船隊中的“盧柏克耶穌”號等3條船被毀，200人喪命或被俘。船隊的領頭者霍金斯和德雷克乘坐“密涅”號倉皇逃出。途中，他們親眼看著被俘同胞遭受西班牙人的毆打和虐待，其中不少還是14歲不到的孩子，他們雙臂被綁，掛在了岸邊的架子上等待死亡。隨后，更為心痛的消息傳來，霍金斯的侄子保羅也在被俘人員之列，而他們已經無力營救。

回想幾周前，霍金斯帶著表弟德雷克，指揮著英國女王資助的2條小破船“盧柏克耶穌”號、“密涅”號和其他3條小破船，駛出普利茅斯。途中，為了騰出盡可能多的空間裝載貨物，船員只能睡在甲板上，他們忍受著風暴、船艙漏水、不新鮮的食物，還害怕疾病來襲。6周后，他們在幾內亞裝載了500名奴隸，駛往加勒比。當時，西班牙和葡萄牙正在瓜分世界，西班牙視大西洋為“內海”。1560年代，從新大陸來的金銀財寶讓歐洲人震撼和羨慕，而加勒比正是貨物和財富的中轉點，德雷克和霍金斯也想分一杯羹。之前，霍金斯已經得手了兩次，可惜這一次幸運女神并未眷顧他們。當他們衣衫襤褸回到英國時，“密涅”號上只剩了不到20人。德雷克這一次賠光了所有積蓄，心里留下了終生的傷痛。他們無法原諒西班牙人的“背信棄義”，復仇成為了他們的目標。

“奉旨打劫”

這種個人復仇借助著對金錢的渴望和宗教沖突，很快就成為了國仇家恨。圣胡安一戰后，英西關系迅速惡化。霍金斯和德雷克也兵分兩路，從內外兩方面進行著自己的復仇。身為貴族的霍金斯用數學和幾何代替傳統造船經驗而設計新式帆船。他通過降低甲板高度、讓船身更加流線、留有更多火炮的空間，造出了當時世界上最快的、專為海戰而生的帆船。風帆時代“更大的艦船、更多的火炮、更大的船隊”的戰斗形式已經開始現出雛形。1570年，第一艘新式帆船從德特福德的女王船塢下水。但當時的都鐸王朝只能買得起20艘這種快速帆船。于是1573年，霍金斯擔任英國海軍部的裝備與財務總監，裝備了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一世最快的帆船。

德雷克對西班牙的復仇更加直接——劫掠。古希臘以來的西方世界，認為海盜只是一種謀生手段，和游牧者、捕魚者、狩獵者、農作者一樣，只是社會分工不同，而社會地位都是相同的。16世紀，內憂外患中的英國，國庫虧空無法大力發展海軍，只能把海盜的行為合法化，依靠民間力量“奉旨打劫”補足本國提升海上力量的需求。女王向海盜們（后被稱為“女王的海狗”）頒發了“私掠許可證”，在法律上允許本國私掠船對別國進行海盜行為。劫來的財物由女王和私掠船主按照一定比例共同瓜分。私掠艦隊不發固定軍餉，而是“多勞多得”，一時間士氣大漲。

1571年，德雷克得到了女王授予的私掠許可證，之后開始對西班牙殖民地進行無休止的襲擊和掠奪。1572年3月，在霍金斯的資助下，德雷克帶著2艘帆船、70多名水手和1年的給養，前往巴拿馬地峽北部的迪奧斯港打劫當地的西班牙金庫。但登陸行動因過早暴露而失敗。德雷克不甘心無功而返，轉向巴拿馬地峽，在獲知運送白銀的西班牙騾隊的動向后，守株待兔，一次劫掠了白銀50噸。結束長達15個月的劫掠行動后，德雷克回到英國，向女王獻上了2萬磅的財富，轟動一時。越來越多的英國青年追隨、仿效德雷克，加入了海盜行列。

隨后，德雷克進入太平洋，沿智利海岸向北航行。1579年2月，在智利北部的阿里卡港，德雷克得知了西班牙最大運寶船“卡卡弗哥”號的動向。德雷克將艦隊頭船“金鹿”號偽裝為西班牙船，當運寶船駛近之時，突然升起英格蘭的圣喬治旗幟。經過一番激烈戰斗，德雷克拿下了這艘滿載寶物的運寶船。西班牙氣得咬牙切齒，部署了4支艦隊對德雷克圍追堵截。德雷克不想硬碰硬，打算從美洲北部繞回歐洲。

但北上到北美西海岸后，德雷克放棄了這一想法，于1579年7月橫渡太平洋，9月到達馬里亞納群島，隨后經過菲律賓。為躲開葡萄牙人的巡邏艦隊，德雷克取道班達海和帝汶海，沿著爪哇島的南部和蘇門答臘島的西部航行，進入了印度洋。因此德雷克成為了第一個探索爪哇南部的歐洲航海家。德雷克在1580年繞地球一圈回到了普利茅斯。這次持續33個月的環球航行再次震驚了英格蘭，德雷克成為英國第一位環球航行的海盜。

據文獻顯示，他為英國帶回了約60萬英鎊的財富，相當于英國3年的國家預算。他將全部搶劫財物的三分之一獻給了女王，充裕了國庫。他還將最大的一顆寶石獻給了女王，鑲嵌在女王的王冠上。至此，女王親自登上了海盜船“金鹿”號，在甲板上冊封德雷克為爵士。1581年德雷克順勢成為普利茅斯的市長，之后又成為了議會議員。在英國和西方人眼中，德雷克是大英帝國的功臣、探險和發現的英雄，但其行為的本質，則是搶奪劫掠他人財產的強盜殖民者的行徑。

“惡龍德雷克”

1580年，德雷克的復仇對象西班牙如日中天，西班牙國庫年收入是英國的 10 倍。而德雷克在女王的支援下，變本加厲地不斷襲擊西班牙本土和殖民地。德雷克的海盜行為使西班牙每年損失高達 300 萬達克特，極大地削弱了西班牙的國力。1587年英國主力艦隊正在樸次茅斯動員時，德雷克船長已在普利茅斯準備完畢，他要阻止西班牙艦隊的集結，并在西班牙艦隊出征英國時加以截擊。女王害怕挑起戰爭，因此又想對動員令加以修改。德雷克太熟悉女王猶豫的性格，于是他趕在女王的新命令發出之前出發，進行了最瘋狂的一次劫掠——西班牙加迪斯港事件。

1587年的4月德雷克的船隊擊沉了一艘重1200噸的比斯開船，焚毀了當時西班牙艦隊總司令克魯茲的一艘重1500噸的戰船，另外還擊沉31艘西班牙船只，掠走4艘補給船。德雷克為繼續擴大戰果，5月時他在卡斯卡斯灣拋錨，港口內的西班牙船只落荒而逃。西班牙損失了24艘船，總值17萬達克特的貨物。德雷克又轉往圣文森特角——位于里斯本和地中海之間的戰略要點，繼續擴大戰果。可惜德雷克沒有陸軍據守此地，不然就可以阻止西班牙艦隊在里斯本的集結。離開圣文森特角后，德雷克又在圣米歇爾附近發現了腓力二世本人所有的“圣腓力”號，追擊俘獲該船后，又獲得了價值11萬英鎊的貨物，還發現了大量有關東印度貿易的秘密文件。這些文件為成立英屬東印度公司、占領印度奠定了基礎。1587年當德雷克再次返回普利茅斯，他又一次成為英國人眼中的“英雄”。由于損失巨大，西班牙不得不將出征英國的日期推后了一年。德雷克更是成了西班牙人嚇唬小孩子的德雷克船長——“好戰、貪婪、無人能敵的惡龍德雷克”。

歷史總是富有戲劇性被德雷克打亂了計劃的西班牙霉運連連。先是1588年無敵艦隊的指揮官、指揮過勒班多海戰的圣塔克魯斯侯爵病逝，接替他的是沒有海戰經驗的梅迪納·西多尼亞公爵;同年5月西班牙艦隊出征，剛出港口就遇到了大西洋風暴;6月西多尼亞率部進入拉科魯尼亞港避難，又發現大量補給品已經腐敗，淡水用光。在腓力二世的堅持下，1588年7月無敵艦隊才到達了英格蘭西南的利澤德角。

此時，英國通過烽火臺迅速將無敵艦隊來襲的消息傳入了宮廷。西班牙花了3年時間、用無數銀幣建成的無敵艦隊來了，僅艦隊的重量仿佛都壓得海洋在呻吟。英國艦隊只進行了3個月的動員。女王命令主力艦隊在普利茅斯集結，任命霍華德為艦隊司令，海盜爵士德雷克為海軍中將、副司令。而許多臭名昭著的英國海盜、冒險家也加入了其中，并成為軍隊主要的指揮者。兩國海戰一觸即發！

英西海戰

在首戰——普利茅斯之戰中，英國艦隊分成了由霍華德率領的主力艦隊（南）和德雷克率領的近岸艦隊（北）兩部分，德雷克的任務主要是防備西班牙人登陸。初次交鋒，雙方相互試探，英國人很快就發現了西班牙艦隊機動性差、不善炮戰的特點。1588年8月的波特蘭角之戰，英國的“凱旋”號（1100噸，英國艦隊中最大的艦只）、2艘戰艦和3艘武裝商船被困在岸邊和激流之間，動彈不得。它們只能炮擊以阻止西班牙艦隊的接近，十分害怕展開接舷戰。

霍華德命令德雷克前去救援。德雷克沒有聽令，而是向東與西班牙后衛艦隊中的“葡萄牙的圣胡安”號展開近距離炮戰，拉出了一個南線戰場的“圍魏救趙”。西班牙的特遣艦隊和西多尼亞公爵的主力艦隊陸續被吸引到南線戰場上。波特蘭之戰中，英國海盜的行為作風和西班牙的強調紀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戰前，西多尼亞公爵曾下令：任何擅自率艦脫離隊列的艦長都會面臨死刑判決。

老奸巨猾的德雷克在8月7號晚，對停泊在加萊的西班牙艦隊實施了火攻。火攻雖然沒有給對手造成重大的直接損失，但西班牙的艦隊再也沒法維持隊形，艦隊組織被完全打亂了。第二天黎明，戰斗繼續。經過一天的混戰，無法保持陣型的無敵艦隊損失了6艘船，而且全是排水量500噸以上的大型船。

需要承認的是，德雷克和霍金斯在這場西英海戰中為英國帶來了決定性的優勢：他們確保了英國艦隊的輕巧靈活，盡量保證了上風位置;刻意與西班牙艦艇保持距離，限制西班牙的接舷戰;進行純粹的海戰，直接打擊敵艦。西班牙艦隊習慣一次炮擊后，由陸兵登船白刃戰——6名臨時的西班牙陸兵幫助重炮裝彈、搬運和復位后，就離崗準備登船近戰。因此，重炮的使用率還沒有輕型回旋炮高。英國重炮專人專用的安排，使得每艘船的軍備都是西班牙同等艦船軍備的3倍。德雷克和霍金斯將船、人員、火炮進行了優化的組合，發揮出了英國艦隊的火力優勢。

1588年，打敗無敵艦隊標志著英國國家命運的一次轉折——英國成為了一個海洋國家，一個基于侵略他國建立起的國家。當年倫敦圣保羅大教堂響起了鐘聲，女王坐著金色的馬車穿過市區，市民紛紛前往，他們慶祝的不僅僅是海戰的勝利，還是一個嶄新海洋霸權國家的開始。女王的“海軍”第一次成了民族自豪的源泉。在其畫像上，女王“自豪”地將手放在地球儀上。英國曾是歐洲邊緣無足輕重的島國，而在1589年，女王已經將目光瞄向了全世界。

（責編：南名俊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