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金聯合滅遼的“海上之盟”

陳鍇

自從宋遼于1004年締結“澶淵之盟”以后，兩國邊境地區出現了長達100多年的和平局面。其間，黨項族首領李元昊于1038年稱帝，建都興慶（今寧夏回族自治區銀川市），國號“大夏”，史稱西夏。西夏曾多次請求與遼國聯合攻宋，但是遭到了遼國的拒絕。

金國建立

遼天祚帝耶律延禧即位后，國內主體民族（契丹族）與少數民族（女真族）之間的矛盾日益尖銳，國勢已弱。當時，曾任遼國光祿卿的馬植，較早地預見到了遼國恐難長久。1111年，宋徽宗派童貫和鄭允中為正副使臣出使遼國，馬植借機與童貫結識。在不久的將來，正是馬植促成了宋金聯合滅遼的“海上之盟”，對宋、金、遼的命運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1114年，女真族領袖完顏阿骨打起兵反遼，先攻克寧江州（今吉林松原），又敗遼軍于出河店（今黑龍江肇源）；后乘勝分路進擊，連破賓州（今吉林農安）和咸州（今遼寧開原）等地。

1115年正月，完顏阿骨打稱帝，國號為金，決意滅遼。同年三月，馬植從遼國歸附宋朝。他是遼燕京（今北京）人，世代在遼朝擔任要職，對遼國的情況十分了解。四月，宋徽宗在延慶殿接見了馬植，馬植提出了宋金聯合滅遼的方略，宋徽宗深以為然，決意聯金滅遼，乘機收復燕云十六州。馬植因獻策之功，先被賜姓李，改名為良嗣，后又被賜姓趙，被任命為秘書丞。之后，馬植又升遷至直龍圖閣，加右文殿修撰。

“海上之盟”

1115年九月，金軍攻克了遼國的黃龍府（今吉林四平）。十二月，在護步答岡（今黑龍江五常）擊破遼天祚帝率領的遼軍。1116年，金軍攻取遼國的東京州縣。1118年，金軍攻取遼國的上京（今內蒙古巴林左旗林東鎮南）。同年，宋徽宗派馬政從山東渡海，與金太祖談判聯合滅遼事宜。同年十二月，馬政與金國使者一同返回宋朝。1119年，金使返回。1120年，金遣使訪宋，宋徽宗派趙良嗣等人出使金國，簽定了聯合滅遼的盟約：金攻取遼中京大定府（今內蒙古赤峰），宋攻取遼南京析津府（今北京西南）、西京大同府（今山西大同）；滅遼后，宋收回自五代起陷沒的燕云之地，將每年輸遼歲幣改輸金國；雙方不得與遼單獨媾和。

由于趙良嗣等人渡海到金國簽訂這一盟約，后世將其稱為“海上之盟”。

1120年，金太祖完顏阿骨打親自督戰，攻克遼都上京，遼天祚帝耶律延禧出亡西京。至此，遼郡縣半數為金占有。1121年二月，金朝派遣使節到宋，催促宋朝按期發兵攻遼；但是，宋徽宗遲而未決。

1122年，金攻陷遼中京，進逼西京，天祚帝逃入夾山（今內蒙古包頭土默特右旗）。守衛遼燕京的耶律淳被李處溫、耶律大石、回離保等人擁立為帝，號天錫皇帝，改元建福，史稱“北遼”。此時，宋徽宗認為出兵攻遼的時機已成熟。同年夏，宋朝按照“海上之盟”的要求，派童貫率軍攻遼燕京，宋軍戰敗。十月，宋軍再攻遼燕京，遭遇慘敗。宋軍對遼作戰的這兩次敗績，讓金國清楚地意識到宋朝軍力的薄弱。換而言之，宋朝缺乏與金國聯盟的實力。

1122年，金軍攻取居庸關，遼守軍不戰而潰，金兵入關南下，攻克燕京。此后，宋金經過反復交涉，再次約定：宋朝在轉許遼歲幣40萬之外，加燕京代稅錢100萬緡，并置榷場互通貿易。金將燕京及薊州（今天津薊縣）、景州（今河北景縣）、檀州（今北京密云）、順州（今北京順義）、涿州（今河北涿州）、易州（今河北易縣）歸還宋朝。

1124年，遼天祚帝耶律延禧率諸軍自夾山出兵，遇金兵敗潰。1125年，金軍在應州（今山西應縣）俘遼天祚帝，遼國滅亡。遼天祚帝被金國降封為海濱王，于1128年去世。

遼國滅亡之后，“海上之盟”是否像“澶淵之盟”那樣，給宋朝帶來了長期的和平呢？回答是否定的。就在遼國滅亡后不久，金軍大舉侵宋。1126年冬，金軍攻破宋朝的東京（今河南開封）。1127年四月，金軍擄走宋徽宗、宋欽宗與宗室后妃及能工巧匠等數千人，同時，將宋朝的府庫劫掠一空，北宋滅亡，史稱“靖康之變”。1127年五月，宋徽宗第九子趙構在南京（今河南商丘）繼位，后遷都臨安（今浙江杭州），即歷史上的南宋。

盟約問題

那么，“海上之盟”究竟存在哪些問題？

首先，當時宋朝與金國的軍力相差懸殊，或者說，宋朝尚不具備與金國聯盟的軍事實力。遼國滅亡之后，宋朝馬上就成為金國的下一個攻伐目標。在遼國滅亡之前的1123年，金國就為日后滅宋找到了借口—金國將領張覺叛金降宋，為后來的金滅北宋埋下了伏筆。張覺原本是遼平州義豐（今河北灤州）人，遼天祚帝時，任遼興軍節度副使。1122年兵敗降金，被金太祖封為臨海軍節度使，知平州（今河北盧龍）。1123年夏，張覺叛金降宋。宋朝封他為節度使，世襲平州。后金人圍平州時，固守數月，之后突圍而出，逃入燕京，藏于宋將王安中軍中。之前，宋金之間曾有誓書約定，相互不得招納或容納叛亡之人。趙良嗣預見金國會以此為借口攻宋，反對宋朝接納張覺，卻因此被革職。金軍果然到燕京城下索討張覺，王安中被迫縊殺了張覺，把他的首級裝在匣子里，再送給金國。即便如此，金國還是以宋朝“招納叛亡”為借口對其宣戰。

其次，在遼國長期信守盟約的情況下，北宋于遼國危難之時毀約，聯金滅遼，違背了信義。這令許多遼國舊臣耿耿于懷，轉而為金滅北宋獻策獻力。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遼國舊臣劉彥宗和耶律余睹。劉彥宗是大興郡宛平縣（今北京）人，他的六代祖先都在遼國做官，接連任宰相。劉彥宗在遼國的科舉考試中高中進士，任遼國的燕京留守判官。金軍攻克遼國的燕京后，劉彥宗降金，獲得重用，被金太祖任命為金國的左仆射，負責管理漢地。不久，他被擢升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知樞密院事，加侍中。1125年，金太宗要對宋開戰，劉彥宗獻十策，兼領漢軍都統。耶律余睹是遼國宗室之后，1125年被任命為元帥右都監，領兵攻宋朝的西京大同，并在汾河北擊敗了從河東、陜西來援的宋軍。

最后說一說極力促成“海上之盟”的趙良嗣與童貫的結局。1126年，金國攻伐宋朝，趙良嗣遭到彈劾和貶逐，后被處死。假如當初宋徽宗聽從他的建議，沒有接納叛金降宋的張覺，或許之后的局勢變化會有所不同。至于童貫，在宋欽宗即位時，被任命為宋朝的東京留守；但是，他竟不受命。不久，童貫被貶逐到英州（今廣東英德），途經南雄（今廣東南雄）時被宋欽宗下旨斬首示眾。

（作者為廈門大學國際關系學院助理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