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的算計

馮磊

朱元璋建立明朝之前，一直打著小明王的旗號行事。至于他自己，則自稱吳王。根基穩固之后，小明王被害。于是，故事來了。

朱國楨筆記《涌幢小品》記錄，這一年正月，有工匠向上司報告說，他遇到了一個老者。老人告訴他，吳王（朱元璋）即位三年后，就可以統一天下了。這個人問過老人姓甚名誰，老者回答說，“我是太白神”，然后不見了。

自古以來，朝代的更迭往往伴隨著各類祥瑞、傳說及預言的出現。這個匠人報告的這件事情，對朱元璋而言是個好消息。前面小明王剛剛死去不久，天下人疑神疑鬼，都說是老朱干的。負面新聞糾纏不休的時候，突然太白神給大家指了條光明大道，告訴大家老朱才是真龍天子。這件事，來得真是太及時了。

每到歷史的十字路口，我們總能在史書中看到各式各樣的投機分子。如果碰上心急如焚的當權者，雙方一拍即合，則富貴唾手可得也。

但是，朱元璋沒有接招。面對前來報信的臣下，他只是淡淡地說：“這事兒荒誕不經嘛，如果太白神現身，自會去找君子（位高權重的人），怎么會讓一個身份卑微的匠人傳話呢？！”

這個回答，出乎很多人的意料。

關于各類預言、符箓一類的東西，朱元璋極其清楚它們的使用價值。二十多年前，黃河邊上的民夫們不就是挖出了一塊石碑、一個石人（莫道石人一只眼，此物一出天下反），然后大家揭竿而起、反了嗎？

由此可見，無論祥瑞還是符箓，這些東西還是謹慎使用為妙。今天那個出身貧賤的人號稱遇到了太白神，告訴天下人吳王即將統一天下。明天，這個人可能會告訴大家，他自己就是太白神轉世，來拯救世人的（太平天國時期的東王楊秀清就是這么干的，搞得天王洪秀全灰不溜秋的）——如果事情真的向這個方向發展，那問題就大了。

客觀地講，朱元璋也很會利用這類東西籠絡人心。

同樣是《涌幢小品》，還記載了他攻克婺州時發生的一件事。“太祖克婺州”的前一天，城西出現了五彩云霞。當時，被城里的人看到了，認為是祥瑞。等到戰斗結束、城池陷落后，才知道那片祥云是朱元璋駐軍的地方。

時隔數百年，這件事是怎么傳出來的，我們不得而知。但是，五彩祥云如冠蓋的故事后來在軍營里傳播甚廣。這樣的傳言能夠流傳二三百年而不被人忘卻，顯然是得到了朱家的默許。

由此看來，祥瑞不可怕，可怕的是解釋權不在自己手里。換句話說，解釋權在誰的手里，誰就擁有了超乎世俗的殺伐決斷的權力。

所以，面對報喜的臣子，朱元璋說，若太白神果見，當告君子，神仙怎么會跑到下層人那里傳達旨意呢？！以后遇到這樣的事情，就統統不要報上來了。

這類把戲，靠造反起家的老朱還不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