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姓氏趣談

朱文艷

“蝦夷”“五味”“小鳥游”……如此這般稀奇古怪的詞匯居然都是日本人的姓氏。關于日本人到底是怎么取姓的，一個流傳甚廣的說法是：在古代日本，除了“源”“平”“藤原”“橘”等貴族和武士階層，以及少數醫生和學者之外，其他平民百姓不能擁有自己的姓氏。直至1875年，明治天皇為了方便征兵和征稅，頒布了《平民苗字必稱義務令》，這項由上而下的摸家底兒工作，強制要求國民都有姓氏。由于法令頒布得太過突然，許多人一時不知該從何下手，便出現了許多就地取材的現象，從而造就了日本五花八門的姓氏。

但也有說法認為：如果是百姓匆忙取姓的話，在媒體尚不發達的明治時期，不會出現上百萬人同時想到一個姓氏，如“佐藤”“田中”等。其原因是自江戶時期，平民百姓已經開始有了姓氏，只是在各種公共文書上面不允許書寫，僅在神社等沒有政府要求的地方，可以堂堂正正地使用姓名。

無論哪種說法，都肯定了在國民普及姓氏這件事上，《平民苗字必稱義務令》功不可沒。而這個法令的頒布確實也讓許多日本民眾的腦洞大開，創造了20多萬個姓氏。縱觀日本姓氏，主要有如下幾大特征：

一、地域特征

日本人的姓氏分布帶有明顯的地域特點。例如大家熟悉的中日混血藝人金城武，他父親是日本沖繩人。“金城”這個姓氏在日本并不屬于常見姓，該姓居民主要分布在沖繩縣和京都南部的山城。與之類似的還有“蝦夷森”，“蝦夷”源自阿伊努語，阿伊努人本是以狩獵、打漁為生的北海道地區原住民，因此“蝦夷森”這個姓氏的使用者大多生活在北海道和日本東北地區。

二、自然崇拜

日本的本土宗教稱為神道。神道并沒有固定的崇拜對象，甚至還有八百萬神的說法。這八百萬神可以是一草一木，可以是飛禽走獸，也可以是令人生畏的雷神、風神、火神。日本人對于自然有著獨特的情感。在地震、海嘯頻發的嚴酷環境中，他們學會了更加尊敬自然、崇拜自然。正因如此，很多人干脆就用大自然中的植物來做姓氏。例如“蘆川”“竹原”“蓮池”“菱沼”“青柳”“早稻田”“梅津”“梅原”“柏崎”“菊川”“菊田”“芹澤”“柚木”等等，光看這些詞，似乎就能聞到郊野的清新氣息。

相較于小清新的植物姓氏，有些動物姓氏就顯得難登大雅之堂了。例如“犬養”“犬尾”“豬頭”“豬鼻”“龜子”“蜘手”“猿飼”等。在日本，狗是忠誠的象征。東京澀谷站前就有一座忠犬八公像，這個叫“八公”的秋田犬在其主人死后將近十年的時間里，一直都在澀谷站前等待它的主人下班歸來。大家感動于它的忠誠，特地在澀谷站前設置了它的銅像。因此以“犬”命名的姓氏，或許是他們的祖先想要取忠誠之義。而豬在日語當中是野豬的意思，有一個日語成語叫“豬突猛進”，就是指以猛烈的氣勢專注于做一件事情。這個姓氏大抵是希望家族后代都有魄力、有專注力。而烏龜是長壽的象征，以它作姓的寓意顯而易見了吧。

三、身份特征

日本唯一沒有姓氏的就是皇室。天皇一族是神，所以不用跟凡人一樣。天皇雖然沒有姓，卻喜歡賜姓。據說嵯峨天皇子女眾多，有50個皇子皇女，這50個人又會不斷衍生出小家庭，自然會產生龐大的皇室維持費，也就意味著皇室財政會越加困難。在這種情況下，嵯峨天皇想到了裁員，具體來講就是把他們降為臣籍。嵯峨天皇共裁了32個子女，給他們賜的姓氏是“源”，意思是和天皇的祖先同根同源。這么看來，“源”姓自帶貴族光環。

除了系出名門的姓氏，還有一些日本人直接以“肴屋”（賣魚人）、“大工”（木匠）等職業作為姓氏。這樣的姓氏有一個無法避免的煩惱，就是自我介紹時會被誤認為是在介紹職業。

有趣的是，近代又出現了以姓氏來為企業命名的現象。例如汽車行業的“豐田”“馬自達”“鈴木”“本田”，它們商標上的外語拼音也都是這些姓氏的日語發音。卡西歐的掌門人姓“尾”，日語發音正是“CASIO”。普利斯通也是以姓氏命名的，創始人石橋的英文是 Stone Bridge，但發音有點拗口，于是演變為Bridge Stone。

四、宗教特征

前面提到的《平民苗字必稱義務令》推廣力度很大，連遁入空門的和尚也需要給自己取姓。于是，便出現了“釋迦”“觀音”“菩提”“菩薩”“念佛”“法華”“般若”“降魔”等宗教氣息濃厚的姓氏。日本的和尚可以娶妻生子，因而這些姓氏得以保留和延續，但這個人群畢竟很小眾，所以有宗教特色的姓氏也算是珍稀物種了。

五、歸化人的姓氏

所謂歸化人，是指取得日本國籍的他國公民。幾十年前，如果一個叫田玉梅的中國人想要加入日本國籍的話，就必須得改一個很像日本人的名字，比如叫田中梅子。但近些年，這一現象有所改觀，從尊重人權的立場出發，可以讓當事人自由選擇喜歡的姓氏，要求是必須為日本常用漢字表內的字或者平假名、片假名。

此外，日本人還有以食品作為姓氏的，如“菓子”（糕點）、“飴”（糖）、“醬油”、“味噌”、“海老”（蝦）等;以數字作為姓氏的，如“一尺八寸”“十”“二股”等。

姓氏取材的多樣性是成就日本20余萬姓氏的原因之一。日本人的姓氏以一個字或兩個字居多，也有三個字、五個字的，這些組合就大大擴充了姓氏的選擇范圍。同時，日語的特點之一就是一些詞有多種發音，或者一個發音對應多個詞，比如“すずき”的發音就可以對應“鈴木”“鈴置”“須々木”等17個姓。不僅如此，日本人還不按常理出牌——拋開姓的本音，根據姓表示的意義來發音：姓“八月一日”，就叫“穂積”，意為到了收割的季節，這是根據姓的時令意義來發音;姓“一”干脆就叫“二之前”，這可絕對錯不了;姓“小鳥游”，發音則是“元鷹”，意思是只有在沒有天敵的地方，小鳥才可以自由地翱翔。為了避免這些令人抓狂的奇葩姓名被叫錯或誤解而引起的尷尬，日本人初次見面時都有互相交換名片的習慣。

縱觀日本姓氏，像“天照”“鳳凰”“夜櫻”等頗有情調，讓人不得不佩服先人的智慧;有些則讓人頓生違和感，如“浮氣”“新妻”“養父”“御手洗”“小人”“肥滿”“我孫子”等;還有發音讓人不爽的，比如“馬場”（音同糞、老太婆）、“花水”（音同鼻涕）、“五味”（音同垃圾）。一個日本網友稱，小學時他班里有一個姓“五味”的女同學，長相甜美，性格溫柔，學習用功，因此同學們都友好地叫她“五味桑”。倘若那個女孩兒的學習、長相、性格都不如人意的話，恐怕就成為大家開玩笑的對象了，“垃圾”這個外號可是現成的。那么五味同學是否可以擺脫“垃圾”這個聽起來不雅的姓氏呢？當然可以。日本人結婚后需要夫妻同姓，一般來說是妻隨夫姓，也就是說五味可以通過婚姻來改姓。對于同樣受到姓氏困擾的男性而言，入贅的女婿也可以改為女方的姓氏。此外，如果姓氏含有被輕視、嘲弄的意思，可以通過家庭法院審查是否滿足相關要求再進行更改。

相較于擁有上百萬姓氏的美國，日本人口基數小，而且不是移民國家，加上人口生育率持續走低，很多姓氏都處于瀕臨消亡的狀態，那些千奇百怪、異想天開的姓氏若干年后或許會成為傳說。

（摘自《世界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