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遺憾， 我沒有教會女兒“平凡”

飛云 小荷

2018年3月6日，是個星期二。那天發生的事情，在腦海中太清晰了，就像發生在昨天一樣。

那天上午，我在辦公室泡了一壺普洱，茶湯是酒紅色的，很漂亮。當時，我正要倒茶，手機響了，是女兒的班主任打來的電話。她說，女兒在上課的時候突然暈倒了，讓我馬上過去。我的頭“嗡”了一下，不知怎么地，突然鉆出一個念頭：終于還是來了。

女兒不只是暈倒，還伴有抽搐，送到醫院后，醫生建議住院。對于一個即將高考的高三生來說，耽誤兩天，堆起來的卷子得有一指厚。要是在從前，我會鼓勵女兒，再堅持一下。但這次，我說什么都不敢這樣鼓勵她了。

可以不謙虛地說，我是一個學霸的媽媽。女兒從小就很優秀，從小學到高中，幾乎都是班級第一名，特別是上中學后，學習名次在年級也排在前十名。說心里話，我內心是很為女兒驕傲的。之前，有很多人問我是怎么培養女兒的，我都會篤定地告訴他們：必須養成好習慣，孩子哪有不松懈的，放松了就“收拾”。大家都笑，對于“收拾”孩子這件事兒，似乎是大人們心照不宣的權力。

我也一直覺得，通過“收拾”讓她養成好的學習習慣，遇到困難不放棄的意志力，勇于超越別人的奮斗精神，這些都是一個人成功的必備條件。我還告訴她，要在班級在學校給自己找個競爭對手，以這個人為目標，超越他，就會讓自己動力十足。

女兒很聽話，她都做到了。但后來和心理醫生聊天的時候，我才知道，凡事要有“度”，超過了那個“度”，彈簧就會失去彈力。

我對女兒小時候的嚴格要求，讓她形成了學習的慣性。一度，我覺得這非常好，特別是上了高中之后，我特別“省心”，不用擔心她的學習，只做好后勤工作就行。我有著學霸媽媽的“輕松”?？蓻]想到，在高考前夕，女兒內心的弦差點兒崩斷了。

她太要強了，總是要求自己做到“最好”，要求自己必須“名列前茅，要求自己必須考進前多少名，必須要上哪所大學……所有的必須，讓女兒在強手如云的重點中學，承受越來越多的壓力。

自從上了高三之后，她的狀態就很不對。那時候，高考在即，每個孩子都在努力，都在沖刺，女兒的成績沒有了之前的優勢。她的情緒變得很糟糕，特別在意分數和名次，這導致了她的成績忽上忽下，差距很大。她自己也很極端，一會兒覺得自己哪兒都考不上，一會兒又覺得清北可以拼一拼。

女兒被壓力裹挾了，我想給她解解壓，帶她去散步、看電影，但她完全沒有心思，只要有一點兒時間就要去刷題，可刷題的狀態卻特別不好，效率也很低。那時候，她壓力很大，我能看得到，但卻一點兒也幫不上忙。這也是學霸媽媽的悲哀。從前我享受著她要強、上進，推動著自己學習，不用家長操心的“輕松”，那時我就要承受著女兒推動自我前進，不懂得如何停下來的“瘋狂”。

好在，她的身體替她的意識先病倒了。在醫院住了三四天，切斷了她飛速旋轉的狀態，我陪著她，看著她，不讓她看書、學習，不去想高考的事情。那幾天，在病房里看了她喜歡的綜藝，同一個病房的人也和她聊天，說些家長里短的事情。這次住院，把女兒從只知道分數的戰場拉回到了人間。

那之后，我和她爸爸跟她講了很多其他人的故事。我們想告訴她，人生的成功并不只是分數，人生很長，精彩的事太多太多了，而排名、大學只是其中一個小小的部分而已。

告訴孩子人生的真相，教會她“平凡”，是我在差點兒失去一個正常的女兒之后，才悟出的道理，這比好習慣、意志力什么的重要多了。

后記：飛云的女兒在2018年高考后，沒有考上她之前心儀的清北，但也去了一個很好的大學。她很滿足。

編輯/苗嘉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