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術東：校園體育夢的來路與延續

陳淼淼

中學時代，高術東就是一名“體育狂”而不僅是“體育迷”。他打趣道：“‘迷，還不足以形容我當時對體育的迷。”然而，1987年高考落榜后，他心灰意冷，“感覺自己的體育夢破碎了”。1989年春，當他有機會以一名代課教師的身份在涿鹿縣趙家蓬中學從事體育教學時，當他的體育夢有望在校園這片沃土生根發芽時，可以想見他彼時的心情，“叫我如何不珍惜？”

他的體育教師夢

剛出校園再進校園，一出一進之間，改變的是身份，不變的是那份對體育的情懷。然而，體育運動雖豐富多彩，體育教學卻比他想象的更加艱難。那時的趙家蓬中學遠離縣城，地處山區。高術東至今記得當他第一次置身學校那塊不足1500米的空曠操場，面對著簡陋的體育設施、屈指可數的體育器材時的情景。這里的孩子小學時沒上過體育課，進入中學后上體育課如同一盤散沙。近乎“一片空白”的學校體育史，壓在他的肩上卻有“千鈞之重”。高術東靜下心來一想，山區的孩子雖然基礎差，但肯吃苦，“只要用心教，就一定能教好他們”。

面對教育教學，高術東開始構筑“工事”，疏通“障礙”，精心而做，盡力而為。偌大的學校，空曠的操場，他永遠是“去得最早，走得最晚”的那一個。任教的第一學期，學校體育課就擺脫了先前的“放羊式”教學，代之以規范、有效的分組教學。學期末，學生的體育鍛煉達標率首次突破80%大關;在第二年的縣田徑運動會上，喜獲第四名的歷史最好成績;第三年，榮獲全縣團體總分第二名;緊接著，在1993年第18屆縣運會上，奪得團體總分第一名。

就在高術東滿懷信心、大刀闊斧開展工作之時，一件不幸的事情發生了。那是1995年6月，當縣運會落下帷幕，學校運動隊奪得冠軍凱旋，中考體育錦上添花，市運會又載譽歸來時，他患上了多種疲勞綜合征，需住院打點滴不少于三個月，藥物治療不少于一年。“當時真像是五雷轟頂一般”，他不敢相信。難道真像有位隊員曾對自己說過的那樣“你總有一天會倒在運動場上”？身體之痛算不了什么，可孩子們那期待的目光讓他徹夜難眠。為了盡早重回運動場，他到醫院安心靜養，積極配合治療。但是，兩個月后，“離不開操場”的他還是迫不及待回到學校，一邊理療一邊訓練，硬是帶領田徑隊奪得縣運會團體第二名。

作為一名代課教師，47元的微薄工資，常令他捉襟見肘;所有的出操、課外活動、業余訓練，從未和學校講過一分錢的報酬;生病花去的5000多元費用，無法報銷，未曾動搖他的工作熱情;忙忙碌碌的工作使他拖到28歲才結婚……

2000年，他被調到縣教育局擔任體育專干，開啟了12年因地制宜組織課堂教學、運動競賽、群體活動等系列體育工作的新征程，“先前的單一、狹小、偏見變得多樣、全面、開闊”。

他的校園足球夢

一進涿鹿縣五堡寄宿制學校，歡呼聲、叫好聲便會吸引著你不由自主地邁步走向操場。只見賽場上，小球員們在奔跑、傳球、射門，不時還有“明星”球員來個利落的盤球過人;場外的小球迷們也絕不落后，喝彩聲恰當應時;更有人自發當起了解說員，分析得頭頭是道……如今，這已是這所全國足球特色學校的日常景致。但誰能想到，幾年前，學校的很多學生甚至教師也不清楚足球到底是什么樣的運動。

2015年，高術東調任五堡學區任校長不久，推進校園足球的阻力可想而知。踢足球？去哪里踢？孩子們的安全怎么保證？誰來教，誰會教？學習成績受影響怎么辦？家長們是否認同？聽說新來的校長要發展足球運動，教師們腦海里滿是疑問，同時也捏了一把汗。對于這些問題，高術東不是用高談闊論，而是用實際行動一一解答：沒有足球場，就修建操場;家長有顧慮，他就上門家訪;沒有設備資金，他多次向上級申請，甚至自掏腰包為孩子們購買球鞋、球服……最初沒有教練，他就親自上場。自己的妹夫曾在北京接受過比較專業的足球訓練，正好在家待業，高術東可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把他“請”來每天到學校無償幫助學生訓練。他選派教英語但喜歡足球的張勝利老師參加省級足球教練員培訓班，幾年之后，張老師儼然成為張家口市校園足球界的“名師”。

兩個學期后，學校足球隊在縣域比賽奪得冠軍，代表涿鹿縣首次參加張家口市校園足球聯賽。之后的更長時間，幾任校長薪火相傳，五堡校園足球一路高歌猛進。

五堡足球是幸運的，有一個啟蒙人，有一眾熱愛工作的教練，有一幫喜歡足球的孩子們。十分的付出，十分的回報，就像高術東寫在教師節簽名簿上的那句“歲月靜好，幸福守候”，足球的種子已然播撒，還怕它不會綠樹成蔭嗎？

他的校園冰雪夢

2017年初，高術東又調到另一所農村學校——東小莊學區擔任校長。彼時，京張聯合申辦2022年冬奧會成功，為冰雪運動的推廣帶來了契機。

東小莊學區所轄東興小學當時是一所新建不到一年的學校，開展體育運動的各方面條件都欠缺不少。2018年入秋，高術東開始帶著幾位教師整理校內一塊閑置場地，準備做一塊季節性的滑冰場。到了要澆冰的時節，他和大家一起把早早就準備好的17條“水龍帶” ，從校內自備水井口一條條接起來拉到冰場。水管長，壓力小，水流慢，整整三天兩晚，他就一直在那里守著。冰場有地方漏水了，需要堵;“水龍帶”長時間拉拽漏水了，需要接;灌完水，還要及時把“水龍帶”拆開，一條一條控干水后拉回屋里，以免凍壞。之后的每天晚上，都需要對冰場進行澆冰養護，零下十多度，高術東一澆就是大半夜，衣服濕水，水凍成冰，直到澆完才肯回家。整整一個冬季，他就是這樣度過的。“要說不辛苦，是不可能的。但是，看著孩子們在冰場上玩冰車、打保齡球、速滑訓練，我心里別提有多高興了。”兩年多時間，東興小學實現了從張家口市到河北省到全國冰雪運動特色學校的三級跨越，招生規模突破千人，成為縣城周邊一所冉冉升起的明星學校。

2019年11月初，高術東又調到另一所冰雪運動特色學校——涿鹿縣大堡學區任校長。從一所縣城周邊且規模較大的學區調到偏遠的規模較小的學區，他沒有半句怨言，反而投以更大的熱情。剛到學校不久，高術東因運動勞損落下病根的腳關節就凍傷了，之后幾個月，他都是拄著雙拐去上班。會議室里，他和領導班子達成共識，鄭重寫下這樣兩行字：“安心教書，潛心育人，成就農村教育的光榮與夢想;秉承傳統，創新發展，打造高品質的冰雪運動特色學校。”

2020年7月初，高術東就和大家一起用業余時間搞起了新賽季的冰雪訓練。新修建的冰雪場地熱鬧起來了，學校的輪滑隊、滑冰隊和越野滑輪隊風風火火滑起來了，而他背包里必備的口哨和秒表再次派上了用場。11月，學校榮獲2020年第四屆全國小學體育活力校園優秀案例評選活動“最佳校園創新獎”百強校。2020年12月，大堡學區越野滑輪隊代表河北省參加第二屆全國學生冰雪系列競賽暨中國中學生越野滑輪錦標賽，奪得4金2銅的優異成績（河北省隊共奪得5金）。來自貧困農村的孩子們勇奪全國比賽4塊金牌，讓家鄉父老嘆為觀止，也圓了高術東的夢想。

2020年年終述職時，高術東動情地說：“因為年齡原因，我干校長工作時間確定不會太長了。我相信，大堡的老師們一定會看到我沒有在大堡虛度。我幾乎把我的全部精力和心思花在學校，除了外出開會和辦公事，我都會在學校。因為回家晚，因為周末整理資料、外出比賽等等，媳婦沒少和我生氣，雖然如此，在大堡的工作和生活讓我感到很充實。”這份充實，其中重要的一部分來自他的校園體育夢，來自這個夢的靜靜栽培、辛勤施肥，來自這個夢的開花在即、結果有望。這個夢，來之有情，來之不易，觀其來路，待其延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