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規制對養殖戶抗生素使用行為的效果分析

徐惠敏 楊 宇 何軍東 王秀敏 孫若愚

（1.邢臺學院農業經濟研究中心，河北邢臺 054001；2.邢臺學院經濟與貿易學院，河北邢臺 054001；3.邢臺學院會計學院，河北邢臺 054001；4.沈陽農業大學經濟管理學院，遼寧沈陽 110861）

1 養殖戶抗生素使用行為政府規制效果理論分析

多年來，我國禽畜養殖量一直位于世界各國前列，禽畜養殖業的發展非常依賴抗生素的使用，2013年全國獸用抗生素使用量已達到84.24萬t[1]。獸用抗生素在提高養殖戶收入、保障畜禽品供給安全等方面發揮著不可或缺的作用。然而對動物長期廣泛使用抗生素，會導致動物體內高耐藥性細菌病原體暴發性增長，對絕大多數市場上銷售的抗生素具有抗性，對人類的公共衛生安全構成嚴重威脅。為了抑制動物源細菌耐藥率的增長，世界各國紛紛出臺日趨嚴厲的管控措施，管控焦點直指養殖戶對獸用抗生素的使用。2006年，歐盟發布“禁抗令”，在養殖中全面禁用以促進生長為目的使用獸用抗生素。2013年，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發布“限抗令”，禁止部分具有重大醫學價值類別的抗生素用于動物促生長，并且要求所有具有重大醫學價值類別的抗生素經過獸醫許可才可添加到畜禽飼料或水中用于預防疾病[2]。2015以來，我國共禁止7種抗生素在養殖中使用。2017年6月，國家農業農村部發布了《全國遏制動物源細菌耐藥行動計劃（2017-2020年）》，要求加快識別存在風險的抗生素品種，使其退出市場[3]。

雖然政府試圖通過自上而下的規制行為來扭轉獸用抗生素濫用局面，但這項工作任重道遠。相關部門要明確利益相關者的各自權責，制定出適合當地養殖業發展實際的獸藥使用安全標準，同時還要考慮法律法規的全面性、可操作性及監管的執行成本[4]。雖然2015年以來，我國已禁止了八種高風險抗生素在養殖業中使用，但現實中，養殖戶使用違禁獸用抗生素的現象依然存在。造成這一現象的主要原因可能是違禁抗生素售價較低，而且我國對違規抗生素使用行為的處罰力度過小，無法對養殖規模偏小的散戶形成強大的心理威懾，無法有效遏制養殖戶在養殖過程中使用抗生素[5]。政府牽頭，為養殖戶組織抗生素使用的技能培訓，可以取得不錯的規制效果。但是，我國多地地方政府以及官方媒體的關注焦點多在于畜禽產品安全風險事件的曝光，對于法律法規教育宣傳以及抗生素使用培訓的組織力度較小。需要特別指出的是，養殖戶使用抗生素的最終目的是追求更高的收益，只有政府加大替代抗生素產品（例如疫苗、中藥制劑等）的補貼力度，養殖戶才能自覺遵守抗生素使用行為相關的法律法規[6]。可以預見，養殖業生產環境和制度環境的改善具有長期性，由獸用抗生素濫用造成的耐藥性風險將持續存在，并且這種狀況難以在短時期內改變[7]。

基于此，以河北省生豬養殖戶實地調查數據為基礎，運用貝葉斯分類推理模型，分析政府規制行為對養殖戶抗生素使用行為的作用機理，并對政府在遏制抗生素耐藥性風險中的具體規制行為效果進行識別，為政府相關部門在遏制獸用抗生素管控行動中采取哪類規制行為更加高效提供現實依據。

2 方法選擇與模型構建

依照貝葉斯分類推理，基于養殖戶發生各類抗生素使用行為的先驗概率以及養殖戶使用行為發生條件下政府規制行為發生的條件概率，推算出政府規制行為發生條件下養殖戶各類抗生素使用行為發生的條件概率，進而推斷出政府規制行為對養殖戶使用行為的作用效果。作為以概率論為基礎的分類推理分析方法，貝葉斯分類模型比語義網絡模型的理論基礎更加扎實；同時，其運用有向無環圖表示因果關系，比神經網絡方法更加直觀和易于理解。要探究養殖戶獸用抗生素使用行為，不可避免地會涉及一些養殖戶敏感問題，可能會導致調研數據存在不確定性。通過將樣本信息與先驗概率的有機結合，與其他研究方法相比，貝葉斯分類推理在處理數據的不確定性因素時比其他研究方法更具有優勢。貝葉斯分類器的原理是首先獲取養殖戶在不考慮政府規制行為作用下抗生素使用行為發生的先驗概率，然后依據公式推算出養殖戶在政府規制行為作用下抗生素使用行為發生的后驗概率。作為復雜概率分類器之一，貝葉斯分類器往往需要冗長的運算過程，需要大量的數據驗證與動態更新。本研究采用樸素貝葉斯分類，既保證了實證經驗結果的可靠性，也提高了運算效率。

依照貝葉斯分類推理，基于養殖戶發生各類抗生素使用行為的先驗概率以及養殖戶使用行為發生條件下政府規制行為發生的條件概率，推算出政府規制行為發生條件下養殖戶各類抗生素使用行為發生的條件概率，進而推斷出政府規制行為對養殖戶使用行為的作用效果。政府規制行為對養殖戶抗生素施用行為影響的貝葉斯分類推理模型如下所示：

式中，變量Fi代表養殖戶第i類抗生素使用行為；變量Gj代表政府第j類規制行為；P（Fi）表示養殖戶在不考慮政府規制行為作用時，其發生各類抗生素使用行為的概率，即養殖戶抗生素使用行為的先驗概率；P（Gj）為發生政府規制行為的概率，即基礎概率；P（Fi|Gj）為養殖戶抗生素使用行為影響政府規制行為發生的條件概率；P（Gj|Fi）為政府規制行為發生后養殖戶抗生素使用行為發生的條件概率，即養殖戶抗生素使用行為的后驗概率。

3 樣本特征描述與變量設定

從5個維度來測量養殖戶的使用行為，分別為是否使用抗生素、是否使用抗生素促進生長、是否使用抗生素預防疾病、是否使用抗生素治療疾病、是否過量使用抗生素；從7個維度來考察政府規制行為，分別是政府對養殖戶使用抗生素組織培訓、政府檢測生豬產品抗生素殘留、政府宣傳謹慎使用抗生素、政府對違規使用抗生素行為進行處罰、對替代抗生素的生物制劑給予補貼、禁止使用高風險抗生素、出臺使用抗生素的相關政策。養殖戶抗生素使用行為與政府規制行為的基本特征如表1所示。為了方便考察增加耐藥性風險的抗生素使用行為，通過增加否定詞等方法，將第i類增加耐藥性風險的抗生素使用行為發生的概率定義為P（Fi）。在調查中，調查人員務必向受訪養殖戶強調：所調查的抗生素使用行為服從其個人意愿，不受政府規制行為的影響。

表1 政府獸用抗生素規制行為和養殖戶抗生素施用行為特征

整體來看，在被調查的養殖戶中，存在過量使用抗生素行為的占比35.9%。從政府規制行為來看，在被調查的養殖戶中，有55%左右養殖戶表示政府組織了抗生素使用培訓，禁止使用高風險類抗生素，并出臺了抗生素使用管控政策；有63.7%養殖戶表示政府宣傳過謹慎使用抗生素；有不到40%養殖戶表示政府對違規使用抗生素行為進行了處罰；不足30%養殖戶表示政府對替代抗生素的藥品給予了補貼。

4 基于貝葉斯分類推理模型的實證檢驗

基于貝葉斯分類推理模型，根據養殖戶抗生素使用行為的先驗概率（見表1）和養殖戶使用行為發生條件下政府規制行為發生的條件概率（見表2）得到養殖戶抗生素使用行為的后驗概率，以此推斷出不同政府規制行為對養殖戶抗生素使用行為的作用效果。以計算養殖戶使用抗生素行為發生條件下政府組織培訓行為發生的條件概率為例，首先將政府對養殖戶抗生素使用組織培訓的頻數作為基礎概率，然后計算養殖戶使用抗生素行為發生條件下政府組織行為發生的條件概率。

將表1中的數據代入公式（1），得出政府規制行為對養殖戶抗生素使用行為影響的條件概率，即養殖戶抗生素使用行為的后驗概率，計算結果見表3。在政府采取組織培訓、生豬產品抗生素殘留檢測2項規制行為后，養殖戶使用抗生素的概率仍保持在95%以上；在政府采取宣傳合理使用抗生素、處罰違規使用抗生素行為、補貼替代抗生素用藥、禁止高風險抗生素使用以及出臺使用抗生素的相關政策后，養殖戶抗生素使用行為發生的概率在93%～95%，相比之下規制效果略好于政府對養殖戶組織抗生素使用培訓和檢測生豬產品抗生素殘留，但差距不明顯，其中規制效果最好的是補貼替代抗生素用藥規制行為。

政府規制條件下養殖戶使用抗生素用于促進生長行為的概率在53%～56%，表明政府各項規制行為均可以減少養殖戶促進生豬生長使用抗生素的行為。相對來說，政府其他規制行為影響養殖戶促進生長使用抗生素行為的條件概率均在54%以上，而政府出臺抗生素管控政策，養殖戶使用抗生素促進生豬生長行為的概率最低，為53.09%?？梢?，管控政策的出臺最有助于減少養殖戶為促進生豬生長而抗生素的行為。

政府規制行為對養殖戶預防疾病使用抗生素行為產生一定的阻力，除了補貼替代抗生素用藥規制行為的后驗概率為52.99%，其他養殖戶預防疾病抗生素使用行為后驗概率均在57%以上，可見，補貼替代抗生素用藥的政府行為規制效果最為顯著。這可能是因為我國目前對生豬抗生素替代藥品的補貼主要集中在疫苗方面，而注射疫苗可以有效預防動物特定傳染性疾病的傳播。比較而言，向生豬養殖戶宣傳合理使用抗生素的益處以及檢測生豬產品抗生素殘留兩種政府行為的規制效果有限。

政府規制行為對養殖戶治療疾病抗生素使用行為的作用不明顯，相對而言，檢測抗生素殘留行為的后驗概率為87.03%，其余條件概率更高。這可能是因為我國對治療用抗生素的管控程度相對寬松，政府管控的焦點在于對養殖戶促進生長和預防疾病用途的抗生素使用行為。

政府各類規制行為發生條件下，養殖戶過量使用抗生素行為發生的條件概率處于32%～36%，表明政府規制行為對遏制養殖戶過量使用抗生素的效果有限。這主要是因為我國2015年后才出臺專門針對獸用抗生素使用的法律法規，而且目前監測覆蓋面十分有限，對違規使用抗生素行為的懲罰力度也不大，難以對養殖戶違規使用抗生素行為造成有效威懾，對養殖戶抗生素使用行為的作用效果比較有限。

表2 政府規制行為的后驗概率單位：%

表3 養殖戶抗生素使用行為的后驗概率單位：%

5 政策含義

依據樸素貝葉斯分類方法分析政府抗生素減量化治理中的各類規制行為對養殖戶抗生素使用行為的影響程度，數據顯示，即使在發生政府規制行為條件下，養殖戶使用抗生素的概率依然達到93%，而使用抗生素治療疾病的概率仍然高達87%以上。政府出臺管控政策對減少促生長抗生素使用行為作用最明顯，補貼替代抗生素藥品對減少預防疾病抗生素使用行為效果最優，組織培訓、檢測生豬產品抗生素殘留、處罰違規使用行為等政府規制措施對于減少養殖戶過量使用抗生素行為更為有效。這表明政府規制行為選擇與養殖戶不同用途抗生素使用行為密切相關，但是政府規制行為對養殖戶是否使用抗生素以及使用抗生素治療疾病行為影響十分有限。

依據結論，推導出的政策含義如下。第一，充分發揮政府的牽頭與引導作用，提升規制力度，保持規制持續性，針對不同用途的抗生素，強化不同規制措施力度，力爭用有限的規制資源取得更好的規制效果。例如通過出臺管控政策來減少促生長抗生素使用行為，通過加大補貼力度來促進替代抗生素行為，通過政府組織培訓、檢測生豬產品抗生素殘留以及處罰違規使用行為等政府規制措施減少養殖戶過量使用抗生素行為的發生概率。第二，充分利用社會力量，切實加大抗生素耐藥性危害宣傳力度，加強對抗生素殘留檢測的覆蓋面。可積極借助新聞媒體、行業協會、第三方檢測機構或者龍頭企業等社會力量，加大宣傳力度，保證人們充分認識到抗生素濫用會造成細菌耐藥潛在危害，提升對動物抗生素檢測的覆蓋面和檢測率。第三，構建社會共治新局面，整合各種力量共同遏制細菌耐藥風險。鑒于我國養殖戶以散戶為主，數量巨大，監管難以有效執行的實際情況，實現多元共治不僅需要國家政策的引導和相關監管組織的支持，更需要全社會各類主體的積極參與，只有實現市場、養殖戶、龍頭企業、社會組織、公眾多元化共治，才能有效彌補政府規制行為對養殖戶抗生素使用行為管控效果的有限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