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電影《湘江北去》中的臺詞藝術

劉美霞 王夢蝶

（江西應用技術職業學院,江西贛州 341000）

作為一部獻禮片，由女導演陳力執導的電影《湘江北去》并沒有延續以往對革命者“高、大、全”形象的塑造，而創新性地從生活和時代著手，為我們展現了一個有血有肉的青年毛澤東形象，從而廣受評論界和觀眾的贊譽。該片“實現了從革命題材到青春勵志片的轉換，創新、豐富了紅色主旋律電影的類型風格和拍攝手法，體現了紅色主旋律電影新的審美訴求”①。除此之外，詩意的畫面、成熟的敘事技巧、豐富的意象表達，成了這部影片不可或缺的成功元素，而出色的臺詞藝術的運用，更是為本片增色不少。

人物是電影敘述的中心，而臺詞則是人物表達情感推進劇情發展的主要手段，可見臺詞在影片敘事和人物塑造中起到了關鍵作用?！断娼比ァ吩谒囆g上取得的突破和成就，臺詞的功勞不可忽視。舉著“紅色青春偶片”的旗幟，這部影片在臺詞運用上也因而也別具特色。而其在臺詞上的匠心獨運，也使得影片在敘事和情感傳遞上取得了理想和獨特的表達效果。

一、厚重與幽默

縱觀整部影片，嚴肅而厚重的臺詞對白大量存在，似乎與以往的主旋律電影并無兩異，然而設計這種厚重臺詞是有其多方面的原因和用意。首先，貼著主旋律的標簽，在感情基調上也必然是激揚上進的，臺詞上的厚重感也必然存在。在國危民苦的大背景下，陳獨秀、李大釗、胡適等人的改革演說，必然嚴肅而認真的，因為這關系到整個民族的命運。因而諸如“中國，總有一天會進入世界的最先列”“勞苦大眾是取得勝利的重要核心力量”等厚重臺詞，才能很好地引起關注，啟發民心，從而符合這個社會的語境。其次，為了尊重歷史，影片中的很多臺詞設計都取自歷史人物的原話或摘自書稿，因而書面氣息濃厚。“五月七日，民國奇恥；何以報仇？在我學子！”這句話本是毛澤東題在《明恥篇》的一首四言詩，而影片中將其放在毛澤東對學生的講學中，加上演員真摯的表演，一個心懷天下的青年毛澤東形象便赫然顯現。類似的還有毛澤東在《湘江評論》上的文章：“湘江，湘江，你真枉存于地球上……”，通過一群熱血的愛國學子吶喊出來，起到了震撼人心的效果。除此之外，影片塑造了像楊昌濟先生這樣的老教授，嚴謹和莊重是他們特有的性格特點，采用厚重的臺詞能夠使人物塑造得更加真實，而類似“何者當因，何者當革”的囑咐寄托了老一輩的期望，也喚起了青年一輩對他們的敬佩。由此來看，雖然臺詞厚重，但相比于傳統主旋律電影又多了幾分實在和質樸。體現了更加真實化的社會背景和人物性格。

幽默是本片的一大特色?！断娼比ァ飞倭艘酝餍呻娪爸懈锩弑卣f的“英雄套話”，取而代之的是大量幽默而輕松的對白。影片講述的是青年時期的毛澤東，其中很大程度上展現了他和同學朋友間的友誼。作為年輕人，無論生活在什么年代，互相調侃是很正常的。比如向警予回來，問道：“請問新民學會還在這里嗎？向警予你們還要不要？”，毛澤東回答道：“我們就在等一個叫向警予的”。這一問一答，凸顯了這一群年輕人的朝氣和情誼。此外還有蔡和森調侃自己“個子矮”，毛澤東說自己：“教育家我還不行，目前不行，主要是國語，國語還差一些”。這些臺詞加上演員真誠的表演，使觀眾在會心一笑。另外，陳獨秀這個人物的塑造也頗為出彩，這位愛摔杯子的革命者，在摔完杯子之后非常無辜地問道：“我又摔杯子了嗎？”，不禁令觀眾捧腹，讓人覺得其在可敬的同時也著實可愛。這些幽默的臺詞表達，突破了對傳統印象中偉人形象的塑造，使得這些“偉人”也充滿了普通人的喜怒哀樂，從而更加接近真實的人的形象。同時，輕松愉悅的觀影感受也能吸引更多觀眾。這也是這部影片能夠在眾多獻禮片中嶄露頭角的原因之一。

二、直白與隱晦

電影語言和文學語言有很大的不同，電影語言需要通過人物表述出來，因而更加通俗和口語化。同時，與傳統的主旋律影片相比，“《湘江北去》的拍攝不側重于表現‘為有犧牲多壯志’，而是更注重表現‘敢教日月換新天’”②。因而，影片更加側重于對生活的細膩表現和描繪，這種表現也出現在臺詞的直白上。影片中出現了眾多直白而生活化的對話，例如彭璜唱的長沙民謠：“月亮粑粑，里頭做個爺爺，爺爺出來買菜，里頭坐個奶奶”，非常形象地表達出了他內心的喜悅之情；毛澤東的一句：“嗯哪”，則充滿了湖南本土氣息；辜鴻銘：“你們這些個斷子絕孫的”，將辜的直率倔強展露無遺?？v觀許多被譽為“大片”的國產電影，雖然耗用大場面、眾多明星和先進的特技來吸引觀眾的眼球，但在電影臺詞上往往與影片所表現的社會背景和人物身份地位不相符合?！断娼比ァ返呐_詞則很好地把握住了人物性格和背景，將人物臺詞以個性化和口語化，增強了人物的形象勾勒。同時直白和口語化的臺詞也使觀影者更加輕松的把握劇情的發展，增強了敘事的效果。

“一些電影能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就是因為它們有一些能打動人心的語言。而在這些經典的臺詞中有很多都使用了模糊語言, 從而營造出一種模糊的氣氛, 給觀眾更多想象的空間。”③模糊和隱晦的臺詞的巧妙使用，使得《湘江北去》充滿了詩意。首先是潛臺詞的運用，毛澤東來送黃酒，霞姑說：“還是家里坐一下吧，母親做了你最喜歡吃的糯米團子，父親應該更想看到你”，但觀眾都明白她的言外之意是：“我希望你留下”。出于少女的羞澀，霞姑將自己對毛澤東的思念推脫給了父母親，而沒有直接表露自己內心真實的情感。這段臺詞將二人的情感刻畫得純情恬雅，充滿詩意。其次是雙關，所謂雙關即有意識的適用同一個詞語、同一句話卻同時兼具兩層（或兩層以上的意思）。作為一種重要的語言修辭手法，雙關的使用可以造成語義偏離，從而增強語言的表達效果。如在影片中，剛來到北京，毛澤東和同學們擠在一張大通鋪上，一邊翻身一邊喊著：“翻身！再翻身！還要翻身！”。這句話表面上語義，只是同學們在鋪上翻身玩樂，但實際上還隱含著更深厚的含義：那就是對中國人民翻身做主的愿望和吶喊。在家鄉看透國家危亡、人民飽受壓迫的毛澤東一行，決議赴法勤工儉以拯救國民，北京是他們此行的一個轉折點，來到了北京就說明他們離希望又更近了一步，因而他們掩蓋不住內心的興奮而吶喊出了“翻身！”。這三個“翻身”將毛澤東及同學們滿懷的救國救民的愿望刻畫得非常到位。又如，毛澤東要去上海開會，霞姑說：“江上風大”，毛澤東回道：“北去的湘江，風會更大！”，這句話除了說明天氣外，更主要的是喻示以后的救亡之路將要更加艱辛。這樣的表述充滿意味。第三便是含蓄。本片的臺詞中運用了大量的詩詞來抒發感情和傳達情誼，而含蓄便是中國詩歌的一大特點?！敖?，蓋其有情既無情。風雨虎嘯，直射湘江，聞墨四水”，寥寥幾句便彰顯了何叔衡的豪邁與大氣，這比直接表達更為傳神；“孩兒立志出鄉關，學不成名誓不還。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無處不青山”，這首詩很好地抒發出了毛澤東的遠大抱負；而“今年飛雪時，能否至吾家”則含蓄地表達了毛澤東和楊開慧彼此間心心相印的情感。這些詩詞在臺詞中的使用，雖然不及白話那般淺顯易懂，卻增添了影片的意味。

三、簡潔與繁豐

從“暴力就破壞”到“革命要得”，這兩句簡潔的話讓我們見證了青年毛澤東思想的成長。在一心只想成為一個好教員的美好愿望破滅后，毛澤東毅然地走上了救國的道路。有了畫面上的表現和情節上的鋪墊，就算沒有復雜嚴謹的語言上的論證，一句簡單的“革命要的”也能充分展現出毛澤東思想的轉變。簡潔并不代表沒有內容，而是用最簡單的文字和語言將所蘊含的豐富內容表達出來。如陶斯詠與毛澤東的告別：“道不同，不與為謀，但道不同，不礙為友”，“山高水遠，情通古今”，“前程漫漫，彼此珍重”，簡短的幾句，便道出了彼此間深厚的情誼。

除了臺詞的簡潔，繁豐的臺詞也應用得非常到位。在語言修辭中，繁豐就是反反復復的敘述事件或表達情感，而繁豐往往通過排比和反復獲得的。如在影片中，針對教育的現狀，陳獨秀憤慨地說道：“教育要改良，要打破教育界的暮氣沉沉、陰氣沉沉、臭氣沉沉、死氣沉沉的局面！”用連續四個形容詞的排比。排比的運用可以使話語富于節奏感，加強感情抒發。陳獨秀的這句話不僅將他憤慨的情感噴薄而出，同時也傳達出教育改良變得迫在眉睫的社會背景，假若只用一個，則遠沒有這樣的效果。“什么是協約國，就是跟著戰勝國乘車的國家，是被看不起的國家，是沒有能力出兵的國家”，使用排比大大加劇了民眾的憤慨之情。此外，這部影片的臺詞中還大量使用了反復。反復就是同一詞、句、段的不斷重復出現，目的是強調語境重點，加強語氣和情感，加深對方的印象，引起情感上的共鳴。如“了不起的校長”，“是最了不起大的校長”，這段對話反復強調“了不起”三字，突出了蔡元培的偉大形象，表達了民眾對他的敬畏之情。

簡潔與繁豐的交叉變換，增加了臺詞中的修辭和變化，增強了影片敘事的節奏感。

語言作為人類思想交流的媒介，它既有表意功能，同時又能創造出藝術美感。臺詞是電影藝術的主要表現手段之一，用以突出人物的性格，宣泄人物在特定情境下的思想感情活動，交代人物與人物之間的相互關系，推動劇情的發展，揭示主題思想。可以說，電影臺詞在電影中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而長期以來，電影工作者卻致力于靠畫面和特技來吸引觀眾的眼球，忽略了臺詞的重要性。臺詞作為電影的重要組成部分，應該得到高度的重視，在大場面、大演員陣容的表面，加深對臺詞的磨煉能夠提升影片的藝術性?！断娼比ァ穼ε_詞的雕琢的成功給我們提供了一個很好的很大的范例，厚重與幽默、直白與隱晦、簡潔與繁豐，這些臺詞所包含的特色成就整部影片多層次意蘊的表達。《湘江北去》在藝術上的創新和臺詞上的探索值得我們學習和借鑒。

注釋：

①陳善君.〈湘江北去〉:主旋律電影審美訴求新癥候[J].藝海,2011,08.

②陳善君.〈湘江北去〉:主旋律電影審美訴求新癥候[J].藝海,2011,08.

③楊婷.淺析電影臺詞中的語用模糊[J].新西部,2009,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