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強
(山東建筑大學藝術學院,山東濟南 250101)
對于建筑遺產的保護,原真性是描述其獨有屬性的關鍵特質之一,秉持維護歷史時代性的厚重蘊意。建筑遺產因原真性而得以與新建筑形成對照,共同見證城市的演變發展。國內對建筑遺產原真性的研究仍處于起步階段,由于對原真性認識不清,很多建筑遺產遭到重組式的拆除重建,導致建筑單體淪為“假古董”,歷史肌理遭致破壞。當前,國內對建筑遺產的保護與再利用多以文保政策、保護條例等為依據,這不僅無益于保護方式的變革,還嚴重限制了建筑遺產再利用的多重可能性。因此,有必要從原真性視角探索建筑遺產的保護與再利用路徑,以推動建筑遺產真正融入城市建設和現代生活。
原真性(也被翻譯為“真實性”),是建筑遺產的根本價值所在,是現代建筑遺產保護理論的核心原則之一。原真性并非建筑遺產保護領域的專有概念,其在文學、歷史學、藝術學等領域均有使用,是一個具有多重內涵的專業術語。原真性這一概念并非來自中國,而是中國加入“世界遺產公約”后的舶來品,其英文是“Authenticity”,是希臘文“authoritative”與拉丁文“oriainal”(起源的)兩個單詞的融合體。英文解釋是“真正的而非虛假的、原初的而非復制的,神圣的而非世俗的”,亦即“真實的”(real)、“原初的”(original)、“有價值的”(worthy)。從建筑遺產保護領域來看,原真性不僅要求在遺產保護中保持原建設的真實性,還要保存不同歷史時期修補狀況的真實性,而非一味要求原物,以便從建筑遺產中洞悉歷史的發展印記與各階段建造技術情況,保護一切有價值的歷史信息。可見,原真性強調的是對建筑遺產的一個全過程的保留[1]。
《關于原真性的奈良文件》中提道:建筑遺產的價值并非單純的原真性,但其價值評估取決于對其評估信息的真實性與可靠性。換言之,原真性乃建筑遺產具備價值的前提,在此基礎上方可探討建筑遺產的價值情況。因此,原真性乃建筑遺產的本質價值來源。建筑遺產的原真性判斷需要整體考慮各項因素,如形態、功能、物質實體、技術、精神、位置、布置等。不同的人對建筑遺產原真性判斷及價值評估的理解不甚相同,單就價值評估層面而言,建筑遺產的歷史、藝術、科學等價值是最值得保護的,而建筑遺產的原真性也可從如下四個方面加以判定:一是材料與物質實體的原真性。建筑構思、空間組織、平面布局、尺度把握、技術裝飾等決策過程是建筑遺產原真性的主要體現,而材料是建筑遺產所處時代的特定的范例及標示,是針對不同歷史時期的可識別性要素,也是建筑遺產原真性評判必不可缺的一方面。二是工藝與技術的原真性。工藝屬于一種抽象的存在,是建筑遺產的營造思路、操作技術原真性在物質形態層面的真實體現,保持原構件可充分體現過程的真實性,繼而傳達原真性。三是環境與場所的原真性。環境、場所反映了建筑遺產建造時的背景歷史、區位選址等多重情況,環境的原真性體現為建筑遺產與環境之間的關系,強調對原有建筑遺產空間尺度的控制或建筑與環境的關聯方式。四是生活與情感的原真性。生活與情感發生于建筑遺產的內部,其原真性體現在建筑遺產的歷史厚度、空間形態美感及與重大歷史事件、歷史人物的關系方面,只有保持和延續原有生活方式、社會氛圍,方可最大限度地保存建筑遺產與生活的關聯性,但歷史的不可逆性導致情感與生活的原真性很難留存[2]。
建筑遺產蘊含著獨特的空間感受和群體記憶。由于多種不良因素,對其空間的歷史文化印記造成了破壞,這些影響既包含精神、氛圍等因素,還體現在構筑物之間的不甚和諧方面。究其原因,主要是由于現有建筑遺產保護與再利用,大多不甚重視廣大公眾的參與。為了解決此類問題,強化建筑遺產的原真性保護與再利用,必須健全原真性考量的專項規劃內容,完善公眾參與機制,充分發揮政策制度的效用。具體而言,一方面要全面開放建筑遺產,強化相關信息的透明度,保障建筑遺產保護全過程、全方位、全角度公開,打破建筑遺產傳統保護過程中與公眾的隔離,借助互聯網、物聯網等媒體,構建公眾參與監督平臺與建筑遺產數據,既保障公眾的知情權,又滿足公眾訴求,暢通公眾與建筑遺產保護項目的溝通渠道,充分發揮公眾在建筑遺產原真性保護中的作用;另一方面,要注重吸納專業人士,使其作為公眾參與的代表,全面打通上傳下達渠道的關鍵環節,借助專業滲透實現公眾參與成果的成功轉化,制定可操作、可實施的具體方案,以防因公眾專業錯誤而對建筑遺產保護和開發利用造成不良后果,提升公眾參與的質量與效果。相對一般公眾而言,專業人員對建筑遺產更尊重更理解,對建筑遺產保護和再利用的認知也更深刻,因此可以將公眾參與建筑遺產保護與活化發揮到極致[3]。此外,要建立健全意識形態結構,使廣大民眾將建筑遺產保護理念內化于胸、外化于行,建立一個穩定而高效的公眾參與健康機制,使全社會自覺將建筑遺產保護納入該結構體系,使公眾參與成為核心之“腦”。對于建筑遺產而言,其意識形態結構已然存在,在具體保護過程中需持續修正優化,去除消極、退化的部分,使之更好地滿足時代和公眾要求。
針對原真性控制點及保留程度要求的差異,可對不同建筑遺產進行類別劃分,掌握不同類別的核心控制點,繼而有重點地保護建筑遺產。其一,針對建筑遺產原有形態的完整性保留。這是一種整體保護方式,人為干預最少,保留建筑遺產的原有狀態,或僅對其造型體態、色彩、材料及細部進行復原性修復,這是最符合原真性定義的保護方式,該方式適用于歷史建筑遺產的保護,但由于過于真實也面臨著功能與現代生活不適應等尷尬境地,僅能作為展示性存在。例如,山西五臺山南禪寺建筑遺產的保護就是采取該方式維持最初形態。其二,針對建筑遺產原有屬性、營造手法的留存。這是一種改變性保護手段,但保留了建筑的原初建造方式,其原真性保留集中體現在建筑遺產的場所感受、營造方式、文化氛圍、地域特色等方面,該保護方式需要考慮新建筑與建筑遺產外觀、風格上的整體統一,通過材料風格、細部特征營造和諧感,復制和重現建筑遺產的共性特征,實現建筑遺產與現代生活的融合,因而更具靈活性,也更滿足時代要求。例如,香港地區在《城市設計指引》中明確提及:新建筑要盡可能減少對周邊建筑遺產的影響,力求在色彩、規模、比例、材料等多個方面與之融匯協調。其三,針對建筑遺產肌理原真性感知的優化。該方式強調恢復建筑遺產的原有結構,將表現較消極的空間進行局部改建或提升,保留承載歷史文脈傳承與歷史文化的積極空間,采用因地制宜的增補手法,增加綠化點綴與公共設施,并降低傳統建筑的安全隱患,同時將城市功能與建筑功能有機重組,形成兼具肌理和功能的復合空間,優化建筑遺產的肌理原真性,恢復建筑遺產的自發秩序[4]。
建筑遺產的再生利用是建立在保護的基礎之上的,該過程不僅是對區域歷史層級體系的修復,還是對優化城市空間結構的實踐探索。因此,建筑遺產的再利用必須與時代、城市機體需求相契合,如此方可使之重獲新生。具體而言,一方面要強化建筑遺產開放展示,充分發揮建筑遺產厚重的歷史底蘊與文化內涵優勢,設置對外展示區向公眾開放展示,帶來社會教化效果,使更多人了解建筑遺產,并主動參與到建筑遺產的保護中來,同時要強化原生保護,延續建筑遺產的居住功能;另一方面要發掘建筑遺產的服務功能,結合毗鄰社會需求,完善文化、商業等基礎服務設施,改善社會民生,強化與當地居民的互動,使建筑遺產融入現代日常生活中,為截取帶來文化活力,成為城市公共服務設施的重要補充,同時,政府要積極介入,制定優惠政策,吸引企業等社會資金參與建筑遺產保護與后續開發利用中,允許企業引入文創產業、高端辦公、精品民宿等多元業態,引導社會化經營,為地區經濟發展注入活力;此外,要推進建筑遺產與城區機能的聯動構建,使建筑遺產逐步成為城區機能構建中必不可缺的一部分。以北海老城區建筑遺產為例,其多數為近代西方各國所建的領事館、教育院校等構筑物,所處位置較為分散,且與現代城區建筑互為錯落交織,此類建筑有些亟待保護,有些閑置荒廢,要實現此類建筑遺產的再利用,需明確其所缺失的機能,對于被害老城區建筑遺產而言,其文化、綜合機能類別的構建較為薄弱,因而可在其周邊毗鄰建立起獨立而又相互關聯的發展脈絡,全面激活綜合機能,促進經濟與文化的聯動發展[5]。
綜上,作為文化遺產的重要組成部分,建筑遺產是人類歷史建造活動的勞動結晶,蘊含著豐富而悠久的歷史、社會、文化、藝術等價值。但是,經過舊城改造的大拆大建,很多建筑遺產消失于歷史長河之中,少數留存下來的也是面目全非,無法滿足建筑遺產保護的原真性要求。如此形勢下,我們應更多地從原真性視角出發,思考建筑遺產保護方式的多樣化,并在保護建筑遺產的基礎上,不斷探索建筑遺產的再生利用路徑,以求實現建筑遺產對現代城市及現代生活的最大適應性,充分發揮建筑遺產的歷史文化價值,以此助推建筑遺產的傳承與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