芻議詮釋學視野下燈光裝置藝術“美的理想”

（江南大學 214122）

如果將燈光裝置藝術的完整展現分為“技術展現”與“藝術展現”，后者是否在閱讀過程中被掩蓋？燈光裝置藝術與傳統藝術形式不同之處在于特殊材料的運用和空間氛圍的創造，在不斷變化和更迭的創作方式下，現今的燈光裝置藝術作品仿佛變成了單純的科技展示。隨著時間的推移和閱讀經驗的積累，如果人們不再對科技材料好奇，甚至對科技結合藝術的新形式產生了審美疲勞，那么燈光裝置藝術該怎樣繼續吸引閱讀者。即除了特殊材料和空間氛圍的視覺體驗，燈光裝置藝術作品還可以給人們帶來什么？《真理與方法》作為伽達默爾討論詮釋學基本特征的著作，其基本內容是從美學領域開始的，以捍衛人們通過藝術作品獲得的真理的經驗，同時哲學詮釋學亦是探究人類一切理解活動得以可能的基本條件，并通過理解現象尋找及梳理人的世界經驗。在關于理解藝術作品的問題上，詮釋學美學領域批判為我們正確認識“藝術”打開了一條理解的道路，其中伽達默爾認為“美的理想”在人的形象中產生，并通過其在詮釋學中的闡述可以發現在藝術活動中“人”的因素占據重要地位，如關于引起人們全部興趣的“美”、人的觀念在鑒賞活動中的影響、使人愉悅的作品內容及想象力的產生等問題。由此，結合現今燈光裝置藝術作品與人們的關系，本文嘗試尋找燈光裝置藝術“美的理想”，以便探索燈光裝置藝術作品完整展現的可能性。

一、“美的理想”在燈光裝置藝術中的展現

在詮釋學審美領域批判中，筆者梳理出三個角度作為觀察方式，探討為何需要挖掘燈光裝置藝術作品中被掩蓋的一面。第一，在為平息一些對美的爭執中康德美學提出了兩種趣味判斷，伽達默爾在對“純粹的”和“理性的”趣味判斷的釋義中將兩種判斷作為觀察方式，并在對兩種判斷的詮釋中討論了關于趣味判斷被破壞和被限制，繼而將兩種觀察方式的合一作為某個趣味爭執的平息的可能性。在燈光裝置藝術中的特殊材料和空間氛圍對于作品的展示有著重要作用，但同時也變成了閱讀者的“枷鎖”，閱讀者迷失在視覺體驗中而忽略了深層次的藝術探索。第二，是由前面兩種觀察方式的合一而產生的想象力問題，伽達默爾認為，想象力活動于某個游戲空間里是最豐富的。那么在燈光裝置藝術迷幻的空間氛圍中想象力是否更加活躍，如在某個特定的氛圍內是否可以給閱讀者某種感觸來收獲啟示和思考，而這些是否被特殊材料的運用所掩蓋，使得閱讀者被引導至局限的視覺體驗中。第三，伽達默爾認為一個“美的理想”其實是從人的形象中產生的并認為某物要作為藝術作品而使人愉悅，它就不能只是富有趣味而令人愉悅。由此重新審視燈光裝置藝術作品，絢爛的視覺體驗給與閱讀者一定的心理愉悅，但作為藝術活動，燈光裝置藝術作品的“藝術展現”也應受到人們的重視。

1.燈光裝置藝術閱讀中的兩種“趣味判斷”

科技的運用使藝術作品注入了更多活力，燈光裝置藝術通過特殊材料的運用實現創作者的想法，同時閱讀者也對新的創作方式充滿好奇，但在閱讀過程中需要警惕被某一概念所禁錮而導致的趣味判斷被限制，忽略了燈光裝置藝術作品的藝術“美”。在《判斷力批判》中康德給予美兩種分類，分別是自由美和附庸美，1第一種喚作此物或彼物的（為自身而存的）美；第二種是作為附屬于一個概念的（有條件的美），而歸于那些隸屬一個特殊目的的概念之下的對象。在這個基礎上，伽達默爾解釋并表述，2凡是“預期”有概念出現的地方——并且這不僅僅在詩歌領域，而且在一切關于情境的表現藝術中——情境似乎就是與康德所援引的“依存”美的事例相類似的東西。伽達默爾認為目的就意味著一種對審美愉悅的限制，可以意識到在某一表現藝術中“美”是由人主觀判斷的，并且是自由的。若將燈光裝置藝術作為表現藝術，所展示的美是由審美主體把握的，那么積極參與藝術活動并主觀判斷藝術作品是不受限制的，無論是創作者還是閱讀者都需要在展示作品或閱讀作品中表達自身判斷且不應被禁錮到某一概念或是目的下。而在現今燈光裝置藝術作品的創作和閱讀中，人們被局限在視覺體驗中而忽略了作品的藝術“美”，使得燈光裝置藝術慢慢的被誤解而丟失了藝術屬性。筆者認為每一審美主體的觀察方式和鑒賞結果是不同的而且對藝術作品是有積極意義的，并且影響著人們深入的創作或閱讀。所以人們需要重新審視燈光裝置藝術作品，特殊材料的運用固然使藝術作品更加有活力，但不能變成人們閱讀藝術作品的“枷鎖”，燈光裝置藝術的創作材料和空間氛圍更加恰當的說是給與閱讀者一個探索藝術作品的切入點。

2.燈光裝置藝術的空間氛圍產生的“想象力”

伽達默爾在關于想象力問題的闡述中，這樣說到：3關于美的論述確實不存在于某個特定的知性概念被想象力機械地感性化的地方，而是只存在于想象力與知性更自由地相協調的地方，即存在于想象力能夠是創造性的地方。但是想象力的這種創造性的造就并非在它絕對自由的地方（如面對阿拉貝斯克的蜿蜒曲線）是最豐富的，而是在想象力活動于某個游戲空間里的地方才是最豐富的，而這樣一種游戲空間與其說是被知性的統一欲作為界限而對想象力設立的，毋寧說是知性的統一欲為促進想象力活動而預先規定的。如果以燈光裝置藝術展示作為一個“游戲空間”，由于其營造空間氛圍的特征而更加符合伽達默爾所表述的，大眾的想象力在閱讀過程中變得活躍。閱讀者可以在燈光裝置藝術閱讀中充分發散思維，因為如兩種趣味判斷的存在方式一樣，觀察與閱讀的結果只區別于觀察方式的不同，觀察方式又來自于不同背景的審美主體，而最終的結果是作為創造想象力的一種活動。在想象力可以發揮創造性作用時，閱讀者在閱讀過程中可以得到思維上的滋養，以及在藝術經驗中獲取到藝術上和生活上的認識和思考。筆者認為當今的燈光裝置藝術作品出現的問題是閱讀并不能被深度進行，很多預先的概念影響著閱讀，使得燈光裝置藝術的“美”不能完整的展現，藝術活動也就不能真正的展現它的價值，同時會使人們認為燈光裝置藝術作品只是科技材料的展示。顯然，人們的想象力在這一過程中被特殊材料的運用所壓制，在美幻的視覺體驗過后，人們的記憶點可能會停留在不可思議的材料運用和迷幻的空間氛圍上，但是隨著時間的消磨或是更美幻的事物出現，這些對人們將不再具有任何意義。那么如果人們通過閱讀產生的想象力而進行再創作或深入閱讀獲得啟示與思考，這將會加深閱讀者對某一藝術作品的印象，影響著人們閱讀后的行為，使得燈光裝置藝術作為藝術活動而變得更有價值。

3.燈光裝置藝術“愉悅”的作品內容

燈光裝置藝術作為藝術活動就必然要討論“藝術”問題，相較于傳統藝術作品，特殊材料的運用使得燈光裝置藝術作品對于人們來說已經十分有樂趣了，但是“藝術”的美卻被這樂趣掩蓋了使得燈光裝置藝術作品變得有些空洞，人們的關注點都被科技材料的美所吸引而感嘆著科技的進步或時代的發展，被這些事物所束縛而忽略了與自身相關的“美”。如康德所說，4美，若果要給它找得一個理想，就必須不是空洞的，而是被一個具有客觀目的性概念固定下來的美，因此不隸屬于一個完全純粹的，而是屬于部分地理智方面的鑒賞判斷的客體。由此需要我們反思的是，使燈光裝置藝術變得有樂趣的特殊材料是否只是有樂趣而已呢？在閱讀過程中這份樂趣是否有一些空洞呢。那么，燈光裝置藝術作品的“藝術”美是否決定著其完整的展現呢，伽達默爾不止一次的認可一個美的理想其實只是從人的形象中產生，并闡述5某物要作為藝術作品而使人愉悅，它就不能只是富有趣味而令人愉悅的。我們需要在燈光裝置藝術作品中意識到的是，作為新類型藝術，它的沉浸性和互動性等特征在吸引著大眾的同時也會干擾到人們的閱讀，如上文所說的被固化到這些特征的概念下，閱讀者會忽略對作品的閱讀而被引導到對新材料的關注，使得燈光裝置藝術的 “藝術屬性”被掩蓋。又如伽達默爾所說，6只有在人的形象中才存在某種美的理想！這正是因為只有人的形象才能達到由某個概念所固定的美。由此需要藝術作品有著正確的引導，便于大眾意識到燈光裝置藝術“美的理想”。使得閱讀者可以進一步理解作品表述，探尋作品內容中與自身相關的“美”，通過這種“美”使人們在藝術作品中獲得啟示和思考，從而展現“藝術”在燈光裝置藝術作品的意義。

二、燈光裝置藝術作品中與人們相關的“美”

如伽達默爾所說，7所有藝術的本質根本在于——如黑格爾所表述的——藝術“在人類面前展現人類自身”。那么，在燈光裝置藝術作品中與人們相關的“美”指的是什么？詮釋學中有著這樣一個表述8只有在人的形象的表現中，作品的整個內容才同時作為其對象的表達向我們顯現出來。如閱讀者給藝術作品賦予新的觀念，閱讀者的現實情感影響閱讀過程中的判斷及閱讀者在藝術作品中實現現實世界的自我發現等等，這些在藝術作品與人之間產生的種種聯系，無論對于閱讀者還是藝術作品都具有重要作用。在欣賞科技材料與空間氛圍的同時，探索燈光裝置藝術“美的理想”，正確理解燈光裝置藝術作品，使得閱讀者同時收獲思考與視覺體驗，也使得“藝術”與“科技”更成熟的結合。而閱讀者在燈光裝置藝術作品中通過自身感受理解作品內容獲得啟示，是燈光裝置藝術完整展現的標志，若閱讀者在對科技展示產生審美疲勞，還可以通過尋找作品中與自身相關的“美”而產生繼續探索藝術作品的興趣，促進燈光裝置藝術的展現更加飽滿。

1.燈光裝置“藝術”的自主顯現

伽達默爾在對“人的形象”的討論中談到，所有藝術的本質根本在于——如黑格爾所表述的——藝術“在人類面前展現人類自身”。并通過舉例使我們充分理解這一觀點。9一棵由于不幸的生長條件而枯萎的樹木，對我們可能傷感地呈現出來，但是這種傷感并不是自身感受到傷感的樹木的表現，而現在從樹木的理想來看，枯萎并不就是“傷感”。反之，傷感的人，就人類道德理想本身而言，卻是傷感的（而且，這并不是為我們要求他具有一個對他來說根本不適合的人性理想，按此理想，雖然他本身并沒有傷感，卻對我們表現了傷感）。由此，可以發現觀察事物反映著人們的現實情感，當然在藝術活動中的閱讀會出現閱讀者與創作者的看法不同，但更重要的是閱讀者在閱讀過程中獲取的認識及思考，在這種情況下藝術作品展現了它存在的價值。燈光裝置藝術的展示方式帶有一種以人為主導的優勢，其營造空間氛圍的特點，使閱讀者有著愉悅的視覺體驗，但除去感官體驗之外，燈光裝置藝術作為藝術活動，人們在領略技術展現的同時，也需要意識到藝術作品帶來情感與思考，并通過自身的感受在閱讀過程中收獲某些有益于自身的啟示。如伽達默爾所說10“藝術”成為一種自主的顯現，是在以每個人的存在中顯現的，是人在自然界和人類歷史世界中的自我發現。筆者認為藝術活動中的“美”是我們生活的一部分，并在每個閱讀者的不同的經驗中顯現。所以在燈光裝置藝術中需要人們發現這些與自身相關的“美”，在欣賞特殊材料和空間氛圍的同時，保持著對“藝術”的探索精神，通過人們的自我發現收獲燈光裝置藝術作品中展現的情感和思考，燈光裝置藝術的自我顯現也因此標志著人們的自我顯現。

2.引起閱讀者全部興趣的“美”

伽達默爾指出，11只有意味深深地感染我們的美才引起我們的全部興趣。在燈光裝置藝術作品的閱讀中，由于其展示是具有時間性的，往往一個作品只是在展示期間被關注，而撤展后就被忘卻。人們的記憶點似乎只是停留在“科技美”的迷幻中，往往不能閱讀到創作者的表述和藝術作品帶來的思考，正如伽達默爾所釋義的，“美的理想”沒有被存在者完滿的顯現，就使得作品不能引起閱讀者的真正興趣。與人們相關的“美”正是這些興趣的來源，作為閱讀者探索藝術作品的橋梁，閱讀者在這一過程中賦予藝術作品自己的觀念，體驗藝術本質上的樂趣，正確理解藝術作品。黑格爾在《美學》中對藝術作品有著這樣的闡述，藝術作品不是獨立自足地存在著，它的本質上是一個問題，一句向起反應的心弦所說的話，一種向情感和思想所發出的呼吁。因此，可以明確的是藝術作品需要與人們互動產生某種效果，人們在閱讀過程中得到不同的感受、不同的思考，但在在燈光裝置藝術作品中這種精神上的互動似乎總被一些特殊因素所干擾。探尋燈光裝置藝術“美的理想”，使人們在藝術作品閱讀中產生現實世界的自我發現。人們在閱讀過程中發現與自身相關的問題，引起濃厚的興趣對作品的進行深入的解讀，在這一過程中，燈光裝置藝術的“美”將被發掘，作品中所包涵和表達的內容與人們彼此反應，使得整個過程更加完整。

三、結語

燈光裝置藝術的出現對于大眾接觸藝術作品是積極的，科技材料在藝術作品中的作用也是豐富的，但是我們需要注意的是不能丟失對燈光裝置藝術作品的藝術體驗，燈光裝置藝術需要兼顧“技術展現”和“藝術展現”。藝術活動帶來的“美”使得人們優化自身，提高現實生活的思想認識，同時也基于燈光裝置藝術的特殊材料和空間氛圍的展示，才使得這些進一步展現。尋找燈光裝置藝術“美的理想”既是燈光裝置藝術作品完整的展現也是人們在閱讀中自我發現的一個過程。

注釋：

1.參見康德.《判斷力批判》上卷，宗白華譯，商務印書館，2018年版，第68頁.

2.參見伽達默爾.《詮釋學I；真理與方法》洪漢鼎譯，商務印書館，2010年版，第70頁.

3.參見伽達默爾.《詮釋學I；真理與方法》洪漢鼎譯，商務印書館，2010年版，第72頁.

4.參見康德.《判斷力批判》上卷，宗白華譯，商務印書館，2018年版，第71頁.

5.參見伽達默爾.《詮釋學I；真理與方法》洪漢鼎譯，商務印書館，2010年版，第73頁.

6.同上.

7.參見伽達默爾：《詮釋學I；真理與方法》洪漢鼎譯，商務印書館，2010年版，第75頁.

8.同上.

9.同上.

10.參見伽達默爾：《詮釋學I；真理與方法》洪漢鼎譯，商務印書館，2010年版，第76頁.

11.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