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張之洞是“晚清中興四大名臣”之一,其本身精通經學,提倡“通經致用”和“經世致用”,強調以通讀經史為學習的主要內容。但作為晚清洋務派代表人物,張之洞又重視西學,在政治上主張“中學為體,西學為用”。與清代中期乾嘉學人專心于訓詁考證不同,張之洞更注重經世濟民的“經濟”之學。其為勸學而作的舉要書目——《書目答問補正》,基本涵蓋了傳統學術的各個領域,并提出了“諸生當知其約,勿駭其多”的學習誡語。但其二十幾年后所作《勸學篇》,則將“守約施博”作為要旨,這其中的不同,很難說沒有晚清社會急劇動蕩的影響。也說明張之洞在晚清這一特殊時代里,以天下為己任,其教育思想也從訓詁考證之純學術轉變為重“經濟”、求實用的“實學”。
關鍵詞:張之洞 《書目答問補正》 《勸學篇》 經學 實學
張之洞《書目答問補正》所附《國朝著述諸家姓名略總目》中有“由小學入經學者,其經學可信,由經學入史學者,其史學可信,由經學史學入理學者,其理學可信,以經學史學兼詞章者,其詞章有用,以經學史學兼經濟者,其經濟成就遠大”之語,可作為有清一代學問進階的總括,對于后世治學路徑也有啟發意。以小學始,以經濟終,張之洞重“經濟”,在《書目答問補正》中已見端倪,“經濟家”名略中說到“士人博極群書,而無用于世,讀書何為,故以此一家終焉”,共列經濟家26人,著述者51人。并在“子部”書目中有“周秦諸子及唐以前儒家議論經濟之屬”,列25種。《輶軒語》里張之洞也說:“國家養士,豈望其能作文字乎?通曉經術,明于大義,博考史傳,周悉利病,此為根柢。尤宜討論本朝掌故,明悉當時事勢,方為切實經濟。”
“經濟”即經世濟民之意、治國平天下之意,這應與張之洞的封疆大吏身份有很大關聯。但《書目答問補正》中所舉書目,其例甚詳。其中經部為“學有家法實事求是者”,史部“義例雅飭考證詳核者”,子部“近古及有實用者”。以經學類書為例,不錄者有“不知古注者”、“不知今古文之別者”、“詩家與四家詩不合者”、“有意駁古注著”、“不考禮制、空言禮意者”等,大都詳盡切實,“疑于浩繁”。另一點是其后所附《姓名略》,常有一人兼數家者,如黃宗羲、顧炎武即“經學史學兼理學家”及經濟學家。這也與其由小學入經學,然后入史學、理學、詞章學和經濟學之論相合,清代學人正是其中代表。
《書目答問補正》成書于光緒元年(1875年),張之洞提出“中學為體,西學為用”這一洋務派指導思想的《勸學篇》,則著于光緒二十四年(1898年),在《書目答問》之后看《勸學篇》,其思想轉變之巨讓讀者驚撼。《書目答問》所列書目共二千余部,并提出了“諸生當知其約,勿駭其多”的誡語,而在《勸學篇·守約》中,則將“守約施博”作為要旨。錢穆《學籥》中《近百年來諸儒論讀書》一文說道:“《書目答問》還是保存著乾、嘉相傳之門面,而《勸學篇》乃透露了同、光以下的時世。”《勸學篇》中,所讀書變為“經學通大義”、“史學考治亂典制”、“政治書讀近今者”、“小學但通大旨大例”等,其中經學之“大義”為“切語治身心治天下者”,“凡大義必明白平易”。在《書目答問》中列于首位的“正經正注”幾乎不見,僅余“國朝”人書。作為入門的小學,“大旨大例”為六書、古今韻、古籀篆、以聲類求義類等,若論排序,則退居到最后了。
《勸學篇》中主張的“守約施博”,出自《孟子·盡心下》,“言正而指遠者,善言也;守約而施博者,善道也。”“守約施博”可謂是學問的最高境界了,但《守約第八》中有“將來入官用世之人,皆通曉中學大略之人”之語,“大略”即張之洞在《勸學篇·守約》中所列各類書目的內容。由此看來,在《書目答問》中張之洞將“經濟”作為學問的最終旨歸的話,在《勸學篇》中已經將“經濟”列為了首要且最重要的目標。兩部書前后僅差二十四年,但觀念劇變。雖有繆荃孫代寫之說,今姑且不聽,細想張之洞所處時代,思想動蕩也是合情理的。從基于經史小學的“經濟”到通“大略”的經濟,這或許也是在當時西學昌盛中,力保不失中學根柢的一種退而求其次的努力。不論收效如何,也算是在紛亂詭譎的國情動蕩中,對綿延千年的國學之堅持。一如明末清初的大儒黃宗羲、顧炎武與清朝中期乾嘉學人究心于訓詁考證不同,在人民水火的險急時代,更注重經世濟民的“經濟”之學,也是“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的一種本能體現。
參考文獻:
1.張之洞編撰、范希曾補正《書目答問補正》,中華書局,2018年。
3.張之洞著,苑書義主編《張之洞全集》,河北人民出版社,1998年。
4.司馬朝軍《輶軒語詳注》,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10年。
5.錢穆《學籥》,九州出版社,2016年。
6.《孟子譯注》,中華書局,2015年。
作者簡介:鄭宏宇(1991- ?),女,漢族,山東濰坊人,碩士,山東畜牧獸醫職業學院教師,研究方向:大學語文教學與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