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疆無事邊烽息容我逍遙物外身

王元建 王啟初

吳大（1835 ?1902）初名大淳，因避同治帝載淳諱改名，字止敬，又字清卿，號恒軒，晚號愙齋，別號白云山樵、白云病叟。江蘇吳縣人，同治七年（1868）戊辰科進士，歷任編修、陜甘學政，累官廣東、湖南巡撫。光緒二十年（1894）中日甲午戰役，毅然請纓，統領湘軍出關，以督師無功，獲遣回籍。從此主講上海龍門書院。工書善畫，兼長篆刻。吳氏為官20 余年，雖巡學帳荒，治河巡邊，籌屯戍馬，未嘗稍閑，卻編撰了大量著作，如《恒軒所見所藏吉金錄》《說文古籀補》《古玉圖考》《愙齋集古錄》《愙齋詩文集》《權衡度量實驗考》《十六金符齋印存》等。光緒十四年（1888）七月鄭州河再決，朝命“廣東巡撫吳大署理河道總督，毋庸來京請訓”。吳大奉命趕赴鄭州治河工地，投身治河搶險，下面三封手牘，是吳大寫給時任河南巡撫倪文蔚的。

緘一：豹岑老前輩大人閣下：頃接朱道來稟，昨日午刻滎汛壩工前月潰塌之處，因溜勢下瀉，致新廂護埽之上角，忽又走失，堤身潰裂三丈有奇。現在大堤僅寬三丈，全河溜勢緊迫，岌岌可危，該處為滎工大壩，金門從前堵合時，本未十分堅實。葛民曾告朱道，此處如果著河，務宜加意防護。現在道廳稟請臨工，侍即刻西渡矣！謹以奉聞，信稿二本奉繳，手泐敬請勛安！侍大澂頓首九月初七日辰刻。（圖1）

緘二：豹岑老前輩大人閣下：初四日曾復一緘，由驛遞呈，昨早專弁送還大稿二冊，并附數行，計均鑒及。滎澤堤工搶險十余日，金門占一段，前日午刻忽塌去三丈有余，未裂堤身亦裂大縫，堤后本有清水大塘。北岸水落生灘，大溜全力圈注南岸，情形甚屬危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令人焦灼萬分。幸于上首飭拋石垛，溜勢稍停，惟存石無多，采運遲緩，現將東壩石船切留到此，隨到隨拋，新廂埽段亦俱穩固，金門占一段，則塌裂未定，無從生埽。侍俟布置穩妥再回來。童寨料垛仍無起色，老前輩何以教之，手泐。敬請勛安，侍大澂頓首九月初八寅刻。（圖2）

緘三： 豹岑老前輩大人閣下，頃奉手示，謹悉一一，朱道督辦東壩，前已附片陳明蔭道，會辦局務。即請于片稿內添敘一語，敝處毋庸另奏也！總局出入款目，侍囑銀庫立一總冊，五日送閱一次，除薪水公費照常支領外，其余領款較大者，先將領紙呈閱再發，以便隨時稽核支應。局業已裁撤，而東馬局亦屬無用，朱道議減一半，未肯遽裁，即侍往來西壩，不過用車一二輛。臺從到工，想亦不過用車四五輛（祥符之車即令往送到工，由局為給喂養，似無不可）。何必留此十五輛之車馬，空閑無事，似亦縻費之一端也！兩壩所用買土買料錢，漏卮最大，無法整頓。西廠料車近頗踴躍，東壩一廠幾成虛設，其弊在外委之不公正，而委員漫不經心，當撤換一二人，或稍知振作乎！引河頭北岸添設一廠，今日開收，未知能否招來料戶？核計數廠所收，一月以后，總不敷進占之用，令人焦急萬分。如何！如何！手復，敬請勛安！侍大澂頓首九月十三日。（圖3）

上述三信是吳大到鄭州治河搶險工地后，七日內連續三書，可見其時治河搶險之緊急。信中反映出當時治河搶險器材短缺，經費制度混亂，虛假、浪費現象嚴重，漏洞百出。為杜絕弊端，吳大澂果斷采取措施，建立合理可行制度，扭轉工地混亂局面。自己躬駐工次，鉤稽秸料，巡閱壩埽，懸購重賞，日夜督促兵役，無不為人感奮。盡四閱月精力搶險，可算大功告成，支用節省，約余原估銀60 余萬，致為朝廷嘉勉，乃實授河督，賜頭品頂戴。

鄭州治河，吳大曾賦《鄭工紀事詩示兩壩在工各員》七律四首：

帝命河臣汝往欽，才疏德薄恐難任。

九重宵吁憂勤切，億萬生靈陷溺深。

欲往狂瀾循地脈，但憑忠悃格天心。

清香一炷度誠祝，三尺神明在上臨。

進攻退守計無他，試把行軍比治河。

埽可護堤防險易，壩能挑溜戰功多。

不留空穴難容蟻，安用為梁更架鼉。

筑石堅于拋石散，頂沖何患水盈科。

（向來河工拋石為壩，用石多而易于沖塌，近派陸守襄鉞在黑岡筑壩六道，皆用灰漿砌筑，外包西洋塞門德土，斂散為整，其堅如鐵，水浸不壞，年久無塌裂之患。）

河不流水浪不驚，波澄如鏡靜無聲。

料知天意回春早，只愿人心似水平。

千萬帑金容易盡，百年柱石力圖成。

諸君勉竭涓埃報，鑒此區區為國誠。

燈光十里照河塈，徹夜人聲力作勤。

兩壩經營成不日，萬夫奔走聚如云。

小寒已近天猶暖，大溜終微勢漸分。

臣本無功資眾策，飛章及早慰吾君。

另有《鄭州石壩工竣題此勒石》曰： 光緒十有四年冬， 鄭州堵口將合龍，筑石為壩當溜沖， 涂堅實如崇墉， 戒毋毀弁損厥功， 大作銘傳無窮， 陸守襄鉞此工。

尚有《下北廳勒石》曰：壩之成也，積累而日新。壩之毀也，毀于溜，亦毀于人，溜之毀，猶可當也！ 人之毀，不可防也！ 戒之哉！ 戒之哉！莫為之后，雖美而弗久。

還有《題榮澤入堡新筑石壩》曰： 老灘土堅，遇溜而日塌，塌之不已，堤亦漸屺。今我筑壩，保此老灘。灘不去，則堤不單，守堤不如守灘。

最后，吳大在題《鄭工合龍碑銘》曰：“兵夫力作勞苦久，帑千萬堵茲口，國家之福，河神之佑，臣何力之有。”

讀吳大上述治河搶險詩及碑銘，對鄭州治河搶險史事一目了然，其艱苦卓絕，成績顯赫，為民造福，功不可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