亳州剪紙藝術寓意及其審美

（亳州學院 安徽 亳州 236800）

目前，學者多集中于亳州剪紙技法、代表性剪紙藝術家、活態傳承與開發等方面研究，研究成果豐富，但在文化寓意和審美方面研究不多。因此，對其文化寓意和審美進行研究具有十分重要的價值。

對亳州剪紙藝術的文化寓意和審美加以研究，無法回避亳州的民俗民風、地理環境和歷史文化資源。亳州地處皖、豫、魯三省交匯處，是一個南北交融的特殊地區，悠久的歷史和南北交匯的文化為剪紙藝術發展提供了良好的環境。限于篇幅，筆者僅對當代亳州剪紙藝術的文化寓意及其審美加以探析，透過其寓意探析其創作觀念、藝術表達方式和審美特征。

一、厚重豐富的文化寓意

亳州具有厚重的歷史、豐富的文化資源和淳樸的民俗民風，因此亳州剪紙藝術題材豐富多彩，如花鳥蟲魚、山水人物、風土民情、婚喪嫁娶、神話傳說、歷史故事等，具有豐富的人文精神，地域文化特色鮮明。

（一）吉祥美好的寓意

中國民間剪紙藝術有著十分豐富的文化寓意和觀念。“中國把自然屬性的動物和天地、陰陽觀聯系起來，把某些動物歸為天，視為陽性的動物；把象征天、陽的動物與象征地、陰的動物合體，視為天地相交、陰陽相合的宇宙符號。”

圖1：葡萄盆景（呂鳳毛）

在傳統的文化符號中，龍鳳代表著美好的愿望，被賦予濃郁的主觀寓意。古有花木蘭“對鏡貼花黃”來表現對美的追求，現有用剪紙裝點家庭、美化環境和烘托氣氛。如呂鳳毛的剪紙作品《葡萄盆景》（如圖1）和《龍鳳對瓶》（如圖2），用龍鳳圖騰符號表現陰陽交合則萬物生的美好愿望，用芍花和瑞桃寓意風調雨順，用石榴和百花寓意多子多孫、子孫繁衍和生生不息。

圖2：龍鳳對瓶（呂鳳毛）

我國傳統民間剪紙藝術創作體現了主觀“意”和客觀“象”有機融合的觀念。亳州剪紙常以諧音寓意表達美好的愿望，如亳州剪紙作品《連（蓮）年有余（魚）》中，“連”與“蓮”諧音、“余”與“魚”諧音，寓意年年富貴有余；《事（柿）事如意》中，“事”和“柿”諧音，寓意萬事如意，一帆風順；還有剪紙《平安富貴四條屏》、《喜（喜鵲）上眉（梅花）梢》、《福壽安康》、《吉祥如意》、“等。

（二）濃郁的地域文化寓意

亳州剪紙具有豐富的文化內涵，集中體現在題材的多樣性、地方文化元素的豐富性等方面。題材包括婚喪嫁娶、歷史故事、民間傳說等；地方元素的豐富性體現在養生文化中的五禽戲、道家文化中的老莊、古建筑文化中的花戲樓、民俗文化中的高樁饃等。

1.養生文化寓意

亳州是華佗的故鄉，他創造發明的五禽戲在亳州廣泛流傳并得到推廣，成為亳州人生活和藝術創作的題材之一。如，亳州剪紙傳承人王炳華剪紙作品《華佗五禽戲》，以現代人打五禽戲為創作原型，以人模仿虎、鹿、熊、猿、鳥五種動作為主體，在剪紙作品中飾有“五禽神韻養生健身”的字樣，圖文結合，莊重大方，地方特色鮮明。再如，閔霞剪紙作品《五禽戲》，以虎、鹿、熊、猿、鳥五種動物和人物動作為主體，用亳菊圖案進行裝飾，地方特色鮮明。戴芳作品《五禽戲》，重在五禽戲的文化元素挖掘上，將亳州古建筑花戲樓、華祖庵和五禽戲等元素圖案化設計在圖形中，以此突出地方文化特色。

2.歷史文化寓意

亳州是安徽省歷史文化名城，擁有豐富的歷史文化資源，如以華佗為代表的中醫藥文化資源，以老莊為代表的道家文化資源，以三曹為代表的建安文化等。王炳華剪紙作品《七步成詩》，以三國歷史故事曹植即興吟詩為主題，通過適度夸大曹植形象和縮小其它形象的處理手法，突出曹植的睿智。張弛剪紙作品《上善若水》，以老子形象為主題，用簡潔粗壯有力的線條，采用大實大虛的藝術處理方法，表現老子“大道至簡”的思想。剪紙作品《老子降旦》用簡潔的線條，表現老子不求名利、與世無爭的至高品性以及水能澤被萬物的至柔胸襟和容天下的氣度。在剪紙作品《曹操短歌行》中，張弛采用仰視視角刻畫曹操，表現其求賢如渴的狀態。

3.古建筑文化寓意

亳州有豐富的建筑遺存，如花戲樓、曹操運兵道、華祖庵、陳摶廟、天靜宮、道德中宮、萬佛塔等，這些古建筑是當地剪紙藝術家鐘愛的題材之一。戴芳剪紙作品《亳州老街盛景圖》，采用橫式構圖，刻畫了明清時期亳州老街繁華的景象。再如戴自力手撕紙作品《參觀花戲樓》和《亳州未來》，均把花戲樓作為表現主體，以現實生活為基礎進行創作，畫面散發著濃厚的亳州味道。王炳華剪紙作品《花戲樓》和《華祖庵》，均以亳州古建筑為表現對象，在藝術表現上更加注重對花戲樓建筑山門磚雕紋樣的表現，凸顯了亳州建筑文化特色。

4.豐富的地方風俗寓意

亳州有許多傳統的節日習俗，如元宵節舞龍燈、猜燈謎，端午節吃粽子、戴香包、賽龍舟等。方玲剪紙作品《美酒飄香》，以亳州地方古井酒文化為表現主體，以現實生活中售酒為原型緊扣地方民俗文化元素進行加工提煉，借此傳達亳州地方風俗民情。在劉寅先生剪紙作品《亳州牛肉饃》和《亳州高樁饃》中，高樁饃是亳州特色飲食文化的代表，他對高樁饃進行夸張化處理以突出主體的形象美，彰顯地方文化特色。此外，二月二、清明節等節日也是亳州剪紙藝術家們鐘愛的題材，從他們創作的剪紙中不難發現其內在的寓意美和外在的形象美。

二、亳州剪紙藝術形式美特征

（一）統一中求變化的中和之美

中國傳統美學強調“中和為美”，其意蘊剛柔兼備，情感力度適中。亳州剪紙常在圓形、正方形、長方形、梯形、橢圓形、菱形、扇形等形態中運用對稱法則安排形象，追求均衡的視覺美。在造型語言應用方面講究“不溫不火”或“過猶不及”，即在藝術表現手法上要準確、恰到好處。如，剪紙中線條剛勁但不狂怪，線條流暢但不媚俗。剪影式圖形處理要求實虛結合，但并非簡單淺薄。剪紙的形象處理有新意，不流于形式，每一個細節都要注意“度”，細而不膩，在線條處理留紅留白等方面都要達到和諧之美。如呂鳳毛剪紙作品《龍鳳對瓶》，通過對稱的形式美法則，達到整體的和諧之美。

在變化中追求和諧，一幅剪紙作品可貴之處在于復雜中的有序，這也是亳州剪紙藝術家創作遵循的原則，“窮變化，集大成，致中和”。如在王炳華剪紙作品《趕集回來》中，十分注重柳葉形態變化的處理，整體上追求均衡之美，在垂枝不變的大動勢中追求和諧之美。因此，作品呈現出和而不同的均衡之美與和諧之美。

（二）寓動于靜中求意境之美

意境的構成是由空間境象為基礎的，體現在剪紙藝術創作中，即創作者通過對境象的經營以達到“情與景會，意與象通”的“情景合一”之美。亳州剪紙藝術家常把天、地、人等作為一個完整的有機體，在這些元素中運用對比與統一的原則，寓動于靜中求意境之美。

剪紙藝術是通過剪刻出直觀的藝術形象構成意境的，為了克服剪紙藝術自身寫實表現能力的不足，亳州剪紙藝術家運用了象征性的藝術語言和表現手法，拓展時空中客觀物象的境界，同時運用大膽的想象，在平面的形象中加上一些新的造型元素，旨在打破有限的空間，在方寸之間盡顯萬里之勢。正是這樣的處理方法，達到了藝術形象和藝術相融合所產生的意境美。

剪紙藝術是創造者用剪紙藝術形象來表達胸中之意的方式，因此通過剪紙藝術作品中的形象，很容易從其結構特征中窺其內在規律。虛實相生的藝術表現手法在于實處見陽刻的形象特征，同時虛處的處理是對實體形象的升華，二者相互作用共同構成了它的意境美。

亳州剪紙藝術的意境美包含生動形象地再現與主觀創造兩個層面，李澤厚主張意與境是相互統一的，是主觀與客觀的統一，是主觀情趣與客觀景物的統一。亳州剪紙藝術家戴自力用手撕紙的形式塑造藝術形象，如《囍》（圖3），口部的筆劃采用擬人化處理手法，追求形象生動的美感。

圖3：囍（戴自力）

圖4：鳥語花香（王進銓）

亳州剪紙藝術家王進銓善于運用動靜結合的方法塑造生動的藝術形象，如《鳥語花香》（圖4）中，采用鳥的動態和花的靜態進行對比的方法，將“鳥語”生動地表現出來，增添了畫面的情趣。由此可見，剪紙藝術不僅依靠于“器”，更重要的在于“道”，“的確，有時經驗表明，人們一旦達到了某種水平的靈巧程度，就比較容易給專門的工具派上多種用途。”

亳州剪紙藝術家呂鳳毛先生也非常注重剪紙藝術形象生動性的表達，如剪紙作品《龍鳳對瓶》中，在表現龍與鳳時，注重兩者之間的顧盼神情的表現，瓶中的插花造型也非常注重花的姿態變化，特別注重花朵的顧盼關系。這樣做就是將自然的花朵剪紙化、擬人化、藝術化，使其具有生動之感。

（三）剪刻結合求多樣的技法之美

亳州剪紙藝術吸取了國畫、皮影、版畫、刺繡等藝術表現手法，注重裝飾之美。在陰刻和陽刻之中，打破自然形態的結構，對其進行“加”和“減”，加上一些裝飾的紋樣，減掉自然的結構關系，追求多樣統一變化的裝飾效果。如，顏語先生剪紙作品《黃山六景屏》（圖5）中的松、云、人物等追求線條裝飾之美，即使是一枝松枝、一道瀑布、一條山路，均采用流動感較強的線條。由此可見亳州剪紙藝術的裝飾性是通過線條的變化來表現的。如王柯平先生所說，“里德充分認識到線條的價值，把它奉為藝術品最基本的要素。”所以，他剪刀下的奇松、怪石、溫泉、云海與傳統版畫、中國白描畫、年畫等用線方法相同，不同之處是動感十足的裝飾性線條，這也是其裝飾美所在。

圖5：黃山六景屏（顏語）

圖6：四季平安（顏周氏）

圖7：喜余連年（顏周氏）

（四）圖文并茂中求現代構成之美

亳州剪紙作品強調曲線、直線、折線等線條的條理與秩序美，追求重復排列的線條和圖案形態所產生的重復的韻律美，其變化形態包含符號的重復、線條的粗細變化、形態的方圓變化、圖形的陰陽處理等。如用概括、夸張等表現手法，同時加以重新組合所產生的韻律感，會給人留下強烈的印象；運用對比手法，追求強烈的視覺效果等。在顏周氏的窗花剪紙《福壽有余》（圖6）和《喜余連年》（圖7）中，動物、植物或人物的處理突出強烈的視覺效果。剪紙作品《四季平安》中，魚的頭部用大面積的紅色塊面，腹部用線條表現，以實現現代構成之美。

四、結語

綜上所述，亳州剪紙藝術形象生動，特征鮮明，藝術表現手法多樣，以形寫神，注重形象間神情的顧盼關系，追求形神兼備的藝術品格。亳州剪紙藝術以王炳華為代表，在寓意上注重表達傳統的文化內涵，在方法上采用剪刻結合的藝術手法，形成了粗中有細、圓中寓方的剪紙藝術特色。剪紙藝術形象具有寓意性、趣味性和裝飾性。

剪紙的文化寓意和審美相互依存，互為統一，共同促進了亳州剪紙藝術的發展。如蘇珊·朗格所說“藝術是人類情感的符號形式的創造。”從這個角度看待亳州剪紙藝術的文化符號及其情感表達，亳州剪紙藝術創作亦遵循圖像符號寓意和審美法則二者的統一。實踐證明，亳州剪紙藝術經歷了長期的探索，在不斷汲取其它藝術營養中逐漸形成了兼具南方細膩和北方粗獷的藝術特色，從其創作觀念、作品的文化寓意和審美追求中我們可以獲得深刻的啟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