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米何妙子
在內蒙古大興安嶺東南麓的浩瀚林海中,有一座海拔933.4 米的高山,因形狀酷似一個巨大的方箱,被當地人稱為“四方山”。這座山是方圓百公里內的最高山峰,站在山頂就能眺望生態功能區三分之二的區域。畢拉河林業局建局初期就在四方山上建立了防火高山瞭望站,溫建民就是四方山瞭望站第四代瞭望員。
溫建民出生在一個普通的林業工人家庭,是這地方土生土長的人,1981 年,他子承父業成了一名“林二代”。到現在,他已在四方山瞭望站駐守了12 年。從2018 年9 月秋季防火期開始,溫建民的妻子田晶杰也上山同他一起駐守,這以后,四方山瞭望站成了一座“夫妻瞭望站”。
從畢拉河林業局驅車兩個多小時,我在四方山腳下見到了老溫。他中等身材,常年風吹雨淋的黝黑臉龐透著林區人特有的憨厚樸實。當時正趕上老溫準備用馬馱水上山,他把兩個裝滿水的大號塑料桶搭在馬背上,指著一條叢林密布的“毛毛道”,擔心我能不能跟他走完這段山路。

林海日報社/供圖
四方山山頂有一個天池,說來很奇怪,里面的水雨多不溢,天旱不涸,卻不適合飲用。所以,山上的飲用水只能到山底下的四方山管護站取。四方山管護站的飲用水則需每隔三四天從20 多公里外運來。
向山上攀爬的艱辛路程開始了。老溫邊走邊上氣不接下氣地與我嘮家常。當時剛下過小雨,山路濕滑,老溫拽著馬尾巴,我跟在老溫的身后,手腳并用,貓著腰、扶著樹,小心翼翼挪著步,遇到大坡幾乎匍匐著。大約一個小時后,我們終于爬上了山頂,我已氣喘吁吁大汗淋漓,看著同樣汗流浹背卻面帶微笑的老溫,我的心中一陣酸楚。別處再平常不過的生活用水,在這里竟成了如此難得的“奢侈品”。
老溫說,除了吃水困難,運煤也是個問題。每年三四月份要從山下運煤上山,10 袋煤要靠這匹識途的老馬來來回回運送5 次。一次次將百十斤的煤袋放到馬背上,年齡越來越大的溫建民已經有些吃不消。
從山上到山下,一共有1238級臺階,這個數字,老溫記得很清楚。面對山上艱苦的條件,樂觀的溫建民吐露了心聲:“苦點兒累點兒咱不怕,只要咱畢拉河生態功能區安然無恙,不著火,這些都不是事兒!”
瞭望塔的大門上張貼著一副對聯,詮釋了溫建民夫妻二人在塔上的現狀——上聯:一塔一馬一夫妻;下聯:一池一山一森林;橫批:綠色守望。田晶杰將塔屋收拾得干凈、整潔又溫馨,她說,他們兩口子在哪兒,哪兒就是家,他們一定會堅守到最后一刻。
山上,夫妻二人配合默契。白天,溫建民上塔瞭望,田晶杰就到山下巡護,順帶向外來游客宣傳消防知識,清理木棧道上的垃圾。趕上大風天,溫建民在塔上一待就是一天,田晶杰就把做好的飯菜送到塔上。
說起老伴兒,溫建民滿心的愧疚。他說,自己從參加工作開始,就一直在外面忙得不著家,錯過了兒子和女兒的出生、上學、參加工作。妻子不光要帶大兩個孩子,還要替他在患有精神疾病的老母親床前盡孝,操持家里家外大大小小的事情,辛辛苦苦數十年,從未有過任何怨言,老了老了,還要跑到山上來與他作伴,一起守護山林。一想到這些,溫建民眼眶泛紅,哽咽了。

林海日報社/供圖
老伴上山能幫忙打理生活瑣事,但溫建民身上的擔子依舊很重。春秋兩季的防火期,是森林防火瞭望員最忙碌的時段,站在瞭望塔上,一天環視、匯報幾十遍,寂寞而枯燥。每天天剛亮,溫建民就登上了塔頂開始新一天的瞭望工作。淡藍色的塔房矗立在霧氣繚繞的山頂,塔高20 米左右,塔梯與地面近乎垂直,但對常年爬塔的溫建民來說,這算不了什么。“我現在年齡大了,爬得有點兒慢,年輕時候可以跑著上。有時候風刮得特別大,感覺塔要倒了似的,嚇出一身冷汗。”他說道。四方山上常年大風不斷,山下風和日麗的時候,山上也往往會有五六級風。極端天氣時,塔頂的風力會達到七級以上,雷電、靜電都會給瞭望員帶來危險。
工作40 多年來,溫建民一直在外站、瞭望站等一線工作,對畢拉河林業局生態功能區的溝溝岔岔、山山水水了然于胸,當地人都把他稱作“活地圖”。從2008 年到2017 年,畢拉河林業局共計發生火情火災74 起,通過溫建民的瞭望及時發現并撲救的就有30 余起。今年,溫建民被國家林業和草原局評為全國“最美護林員”。
溫建民說,他熟悉這里的一枝一葉,時間長了不見,心里就惦記得慌。每年防火期過后,自己在家待上十天半個月就得鬧一次脾氣。“山上待著舒服,我覺得比城鎮好。”溫建民說,這片山林,自己再看上千遍、走上萬遍,也不會厭煩,因為他的心早就扎根在這里了。
守望綠色,是溫建民夫婦一輩子的信念。現在,老溫的兒子也工作在防火一線,是一名快撲隊隊員。溫建民夫婦只是內蒙古大興安嶺林區近千名兢兢業業守護著萬頃林海的瞭望員的一個縮影。瞭望人的故事,你不問,他們不說。這些與林為伴的人,習慣了寒冷,習慣了酷暑,習慣了艱辛,習慣了寂寞,習慣了讓沙沙作響的綠海松濤聽他們傾訴衷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