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論“城市書房”高質量發展的若干要素

王世偉

0 前言

2021年4月29 日，文化和旅游部發布《“十四五”文化和旅游發展規劃》[1](以下簡稱《規劃》)，《規劃》在第五部分“健全現代公共文化服務體系”中明確提出要“創新打造一批‘小而美’的城市書房、文化驛站、文化禮堂、文化廣場等城鄉新型公共文化空間”。“城市書房”作為新型公共文化空間，在近年來的城市基層公共文化設施網絡建設中可謂風生水起，全國各地眾多城市中不斷涌現出各具特色的“城市書房”。在新發展階段，推動公共圖書館高質量發展，要善于培育最具特色的服務新形態、最具活力的服務新通道、最能體現讀者主體性的新載體，以特色服務健全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城市書房正是適應這種需求的新型公共文化空間。本文試圖結合上海等地城市書房(包括企業經營的書局、書院和書店)的實踐，總結城市書房的成功經驗，對城市書房高質量發展的若干要素進行闡述。

1 空間選址

如何選定城市書房的空間所在，這是城市書房對讀者可及性和以文塑旅的重要前提。交通便捷、讓讀者有綜合文化體驗無疑是城市書房空間選址的重要因素。綜觀全國各城市中已建的城市書房，空間選址大都位于交通便捷、商旅與文化中心地段，有的甚至直接建在市民居住小區，從而為廣大讀者前往城市書房提供了便利和可及性，也為眾多市民在出行中將閱讀與購物、休閑、旅游自然地結合在一起提供了選擇。比如，“上海新天地”旅游景區近旁，2021年新建的“二酉書店”位于地鐵出站口的馬路對面，融入了以商業辦公為一體的旭輝天地，方便抵達的交通路線和綜合文化體驗提升了對廣大讀者的吸引力。

利用城市文化積淀，將歷史文化建筑轉換成城市書房，也是近年城市書房空間選址的一大特點。比如，位于“上海新天地”歐式洋房建筑群中的“思南書局”曾是愛國將領馮玉祥的故居，以及著名詩人柳亞子讀書創作的故地，2018年變身“思南書局”后，成為極具魅力的公共閱讀空間；正在計劃建設之中的“武漢圖書館中山大道城市書房”是一座20世紀30年代的文物保護建筑，坐落于百年老街中山大道上。這樣的選址無疑為城市書房的成功奠定了良好的文化基礎和空間區位特色。

2 主題定位

如何給城市書房確定一個合適而具有特色的主題定位，這是城市書房彰顯特色文化影響力的重要基礎，也是健全現代公共文化服務體系的重要思路。以上海朵云書院的各城市書房為例：“朵云書店旗艦店”，位于上海中心大廈52層的239米高處，被譽為目前全世界最高的城市書房，書店以摩天都市最高書店的定位特色，試圖給讀者帶來一座漂浮在云端的“朵云”悅讀空間；“松江廣富林文化遺址朵云書院”，這是策劃朵云書院品牌時的最早地標，其定位試圖濃縮上海6，000年歷史的松江廣富林文化遺址；“朵云書院·戲劇店”，位于上海錦江飯店對面長樂路上的老建筑中，近旁是曾被譽為“遠東第一劇院”的蘭心大劇院，其定位試圖為讀者帶來一座沉浸式的戲劇主題閱讀場所；“思南書局·詩歌店”，將東正教堂的歷史建筑改建成富有詩意的穹頂空間，為人們帶來了11個主要詩歌國家的數以千計的中外文詩集、散文、繪本、書評、傳記等書籍，幫助讀者翻開詩意的一角。

由此可見，城市書房的成功不僅要在文化創意的主題設計上下功夫，也要在為高質量服務資源更加均等化、走文化“共同富裕”上邁出新步伐。在2021年公布的國際圖聯圖書館營銷獎中，山東濟南市圖書館的“泉城書房”脫穎而出榮獲營銷獎，而“泉城書房”的主題定位即為“快遞小哥”驛站，該項目面對的實際和潛在用戶群主要是快遞員、送餐員和網約車司機[2]，市民稱贊“泉城書房”“借書像點外賣一樣方便”[3]。

值得一提的是，一些城市書房還在閱讀空間和讀者服務中融入全球視野和國際合作。比如，思南書局和朵云書院先后與世界最佳書店之一的倫敦書評書店合作，辟有倫敦書評書店精選圖書專區，精選了數以百計的相關圖書進行展示。可見，城市書房正在成為新環境下主題圖書館的創新發展，也為健全現代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增添了富有創意的活力。

3 創意設計

如何給城市書房分別帶來宏觀整體、中觀局部和微觀細節的創意設計，這是城市書房創新發展并具審美情趣的關鍵所在。城市書房是所有愛書人的公共文化客廳，也是閱讀交流的市民共享書房。這種公共文化客廳和共享書房如何給讀者帶來設計上的意外驚喜和超乎預期的激動贊嘆，應成為城市書房的著力點。在已建的諸多城市書房的創意設計，通過整體設計創意、局部設計新穎和細節設計匠心，為讀者帶來了全新的文化體驗和享受，體現了新發展階段不斷滿足人們對更高品質閱讀文化生活追求的目標導向。

“思南書局·詩歌店”的整體設計理念是“教堂中的教堂”，設計者富有詩意地將擁有悠久歷史的原建教堂與內部不銹鋼金屬板的書架教堂作為上下詩句，并將其進行了富有想象力的上下融合。設計師向人們詮釋了如下的設計思想：“在詩歌書店中，光線會在你身上造成一種生活當中的挫敗和愉悅，以及可能隨時因命運逆轉失去或得到的那個剎那感，詩意就在那個剎那感中頓然而出，這一點與時間的感悟有相似性，我想通過這樣的光影呈現來表現‘時間’。”[4]

“二酉書店”則以大小二酉山洞穴藏書豐富的傳說作為創意主軸，將書為山、詩為樹、花為綴、茗為香、酒為伴的理念作為閱讀空間的精神所在。設計者以古洞藏書的設計元素，在入口處設計了一個白色的山，這是白色人造石制作的書架，光線從石壁里面透出來，讓讀者隱約可見內在的書墻，寓意燈山似的小酉山，體現出“古洞尋書探奇字，思懷空吟三千年”的設計理念，這里是書店的新書精品書推薦區。書店主體空間的大酉山并沒有鮮明的外觀視覺形象，設計者引導讀者把彼此聯系貫穿的山洞、水井、滴泉抽象成空間書洞的體驗，而連續不斷的酒紅色穿孔鋁板形成的洞口，以及書架形成的各種可以坐下來的角落和空間，成為大酉山里的環環相扣的山洞，令身處其中的讀者體驗中國園林步步有景、處處有驚喜的豐富和精彩。書店中陳列的書籍以設計藝術和文史哲為主，這是設計者將之定位為“建筑”和“教授書房”的旨意所在[5]。

“朵云書院·戲劇店”的設計極為精致，以各種細節上的別樣設計取勝。比如，書架設計似車廂般，如同劇場幕布的半遮布簾將讀者座位間隔開來，為閱書與閱架的讀者提供了互不干擾的藝術軟遮蔽。又如，書架靠板的前后動態伸縮、戲劇思想的名人名言、戲劇文獻的主題書架展示、老建筑鋼筋豎梁幻境保存、店堂與街面陽臺的玻璃隔斷(方便讀者到外接聽電話或抽煙)、“青蛇白蛇”篆書椅的詩意呈現……處處洋溢著戲劇文化的創意微設計，令人稱奇。

4 體系布局

如何通過城市書房健全公共圖書館服務體系，是新發展階段公共圖書館服務體系高質量發展的中國創新思路與實踐。《規劃》指出：“深入推進縣級圖書館文化館總分館制建設，推動優質公共文化服務向基層延伸。”在城市書房創新發展中，使之與圖書館總分館體系布局緊密結合起來，無疑是進一步健全公共圖書館服務體系的重要路線圖。從已建成的城市書房案例和經驗中可以發現，這樣的體系布局已有了初步的并具有中國特色的探索，這些探索既有作為全域圖書館服務體系創新主體的，也有作為區域圖書館服務體系重要拓展補充的，還有作為城域圖書館服務體系重要元素的，甚至形成跨域合作共享延伸載體的。

上海嘉定區圖書館于2017年開始建設的“我嘉書房”以全域服務為創新理念，至2020年底已在全區建有30家書房分館，分別延伸下沉至各村鎮社區、經濟中心、工業園區、商業廣場、市民中心、旅游景區等，成為嘉定區健全公共圖書館服務體系的主體。數以十計的書房與嘉定區圖書館、街道分館、24小時街區智慧圖書館、數以百計的百姓書社和農家書屋等，共同織就了一張持續優化的動態公共圖書館服務網絡[6]。而2020年起步的“泉城書房”至2021年上半年已在全城區建成開放29家，累計接待“快遞小哥”讀者7萬人次，借閱文獻20萬冊次，開展專項閱讀推廣活動90余場，初步形成了因城制宜的健全的公共圖書館文化服務體系的拓展布局。以建設“圖書館之城”為宗旨的深圳市在建設中國特色公共圖書館服務體系中頗具特色，現已發展成為公共圖書館的千館之城。截至2020年底，深圳“圖書館之城”共有各類公共圖書館(室)、自助圖書館合計1，012個，其中公共圖書館(室)710家，包括市級館3家、區級館9家、街道及以下基層圖書館698家；各類自助圖書館302臺，包含城市街區自助圖書館235臺、24小時書香亭67個。這些圖書館通過垂直總分館理念，形成了一些城市書房的新型閱讀空間，如羅湖區南湖街道漁邨社區“悠·圖書館”、鹽田區智慧書房系列的“燈塔圖書館”、南山區的“南山書房”，成為圖書館之城中公共圖書館創新服務的亮點[7]。上海朵云書院在上海城郊布局的基礎上，于2021年6月26日在浙江省臺州創辦“朵云書院·黃巖店”，從而使同一品牌的城市書房形成了跨城服務連鎖的新模式；成都圖書館則在全市通過跨界合作，與各品質書店攜手合作，形成了數以十計的“城市閱讀美空間”，并與全市所有公共圖書館之間形成了圖書的通借通還[8]，進行了城市書房在健全公共文化服務體系方面的實踐新探索。

5 活動策劃

如何“因房制宜”地進行城市書房閱讀推廣的活動策劃，是城市書房之所以高質量可持續發展的內在動力所在。城市書房要持續成為讀者關注并向往的學習閱讀空間和體驗交流場所，需要根據不同城市書房的定位和讀者群的新需求，不斷策劃具有新穎性、針對性、特色化和高品質的閱讀推廣活動，走城市書房內涵發展之路。比如，“朵云書院旗艦店”在2021年舉辦的紅色文化主題快閃店活動中，推出了300多種1，200多冊紅色主題圖書和豐富的紅色文創，活動持續2個多月。“思南書局·詩歌店”在開放之際，策劃了主題為“明亮的刻度盤”的開幕季系列活動，這一主題選自俄羅斯白銀時代最偉大的詩人之一曼德爾施塔姆的詩句，系列活動包括詩歌誦讀、新詩集首發、圓桌對話、版畫藏書票展、“獻給無限的少數人”詩歌之夜等，其中版畫藏書票展特設體驗區，參展的讀者可在現場用迷你版畫機親手印制詩歌店的藏書票。城市書房通過各類讀者活動將閱讀分享、經典推廣、文化品鑒、科技體驗、講座培訓、主題沙龍、影劇放映、音樂欣賞、藝術展示、戲劇演出、社交休閑、中外交流等多種文化功能融為一體，為城市書房精彩紛呈的文化服務注入了不竭的活力。

6 技術賦能

如何通過科技革命的新技術給城市書房全面賦能，是提升城市書房服務效能和服務效率的重要路徑。新一代信息技術不僅賦能公共圖書館服務體系的文化治理，也賦能廣大市民讀者；不斷更新迭代的新技術正在推動圖書館的服務立體路徑、資源形態方式和文化治理模式發生改變，科技力量正在促使我們重新定義公共圖書館服務空間。通過大數據、云計算、物聯網、移動互聯網、人工智能等技術，城市書房有了更為均等、更為便捷、更為高效的打開方式，全景智能、全域智能、全數智能正在逐步成為城市書房發展的新形態和新模式，圖書館智慧大腦正在使城市書房的服務和管理變得更聰明。令人贊嘆的是，城市書房還依托新技術推出了綠色生態的創新之舉。2021年2月，河北省高碑店市新添3處洋溢著書香氣的城市閱讀新建筑，分別位于燕趙公園、植物公園和世紀廣場，采用了世界領先的裝配式超低能耗建筑技術，可為讀者提供恒溫、恒濕、恒氧、恒潔、恒靜的閱讀環境，被譽為國內首批“被動房”智慧圖書館[9]，從而使公共圖書館能夠為實現二氧化碳排放力爭于2030年前達到峰值、努力爭取2060年前實現碳中和的“雙碳”國家發展目標添磚加瓦。實現公共圖書館的高質量發展，新技術是重要動力。通過城市書房的載體平臺，導入最新的前沿技術、最優的場景體驗、最豐富的閱讀生態、最智慧的人本服務，就能實現以新技術培育新動能，以新動能推動新發展，就能以新發展創造公共圖書館服務的新品質。

7 以文塑旅

通過城市書房以文塑旅并以旅彰文是公共圖書館文旅融合在新發展階段的新目標。推動文化和旅游融合發展已成為面向未來的公共圖書館發展社會主義先進文化并提升國家文化軟實力的重要路徑。近年城市書房在實踐中涌現了諸多具有中華文化旅游體驗的特色創意和全新方式。

以朵云書院為例，位于上海中心大廈52層的朵云書院，為讀者帶來了位于云端的閱讀體驗，2019年8月12日開放當天，便以獨一無二的閱讀空間定位成為網紅地標，需要排隊3小時以上才能進入。受上海外灘上海總會的華爾道夫吧臺的啟發，“朵云書院旗艦店”還在239米的空中玻璃幕墻邊，設計有52米長的吧臺，可鳥瞰上海環球金融中心、金茂大廈、東方明珠和黃浦江的景色，在品嘗咖啡的同時，讀者的眼光可以將歷史與現實、云端與地面、江景與建筑等融為一體，這種體驗可謂妙不可言。“思南書局·詩歌店”的文創產品也很特別，其中有趣味性較強、體積較小的文創產品，更有原創設計的定制款絲巾、冰箱貼、包袋、本子、藝術瓷盤，還有梧桐葉巧克力、老上海手繪路牌冰箱貼、教堂主題絲巾、教堂元素擺件、詩歌徽章、磁書簽、梧桐葉窗貼等。“朵云書院·戲劇店”設計有日料“深夜食堂”，以物有所值的網絡饑餓銷售法，竟使這一閱讀空間的獨特飲食場所一座難約；特別令人難忘的還有祝英臺與朱麗葉的蛋糕，以及梁山伯和羅密歐的咖啡甜品，洋溢著中英戲劇文化的獨特風味和魅力。以上這些都為文旅融合中的“游購娛食”等要素提供了以文塑旅的多樣化的吸引物，并在文旅融合中以旅彰文，為讀者提供了精彩紛呈的文化體驗。

8 結語

“十四五”期間，應當總結近年來城市書房的成功經驗，在健全公共圖書館服務體系的進程中，按照《規劃》要求，促進公共文化服務的提質增效，通過城市書房新型公共文化空間，注重書房空間選址，謀劃書房主題定位，努力進行創意設計，積極推動體系布局，著力各類活動策劃，動態導入技術賦能，全面彰顯以文塑旅，形成開放多元、充滿活力的公共圖書館文化服務供給體系，從而為不斷實現人民對美好文化生活的向往提供更為多樣、更為鮮活、更具中國特色的城市書房等新型公共文化空間，以不斷滿足廣大讀者日益增長的文化新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