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疫情時代瑞典實體書業的危機困境與破局之道

【摘要】實體書業要想化解危機、突破困局，走一條長效發展的“疫”外變革之路，就必須從自身處境出發，掃清障礙，并積極獲取外界援助尋求政府資助。文章以全球疫情背景下的瑞典實體書業為研究對象，從銷量下滑、跌幅特征、延期出版和培訓停滯四個方面出發，介紹瑞典實體書業面臨的危機困境，并在此基礎上，總結出調整常態化運營制度、發動粉絲型顧客援助、打造IP直播簽售圖書和推行沉浸式數字書展等面向后疫情時代的創新提振策略，以及補助工時薪資、補償固定租金和補貼文化活動三種可供實體書業申請的扶持政策。這種逆境中“自救”與“他救”相結合的卓有成效的破局之道，對我國圖書出版業在后疫情時代全面恢復常態有著重要借鑒意義。

【關鍵詞】瑞典實體書業 后疫情時代 創新提振策略 “自救”與“他救”

【中圖分類號】G23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6687（2021）12-101-07

【DOI】 10.13786/j.cnki.cn14-1066/g2.2021.12.015

新冠肺炎疫情席卷全球以來，北歐國家瑞典在2020年3月9日出現首例本土確診病例。由于政體制度和憲法條款規定，瑞典公共衛生局這類國家公共機構獨立于政府而存在，政務機關不能獨自完成決策程序。[1]在法律框架設計和社會互信氛圍等綜合因素作用下，瑞典成為歐洲唯一一個政府第一時間宣布幼兒園、小學和初中不予關閉的國家。瑞典不僅是一個高稅收高福利國家且在整個經濟體系中雇員數量少于250人的中小企業占比99.9%。疫情在瑞典大范圍暴發后，實體經濟受到極大沖擊，當下出于保全經濟的考量，雖然瑞典政府已禁止50人以上的群體集會，卻未封禁公共場所的正常營業。

在上述獨樹一幟的疫情防控政策和社會經濟結構背景下，瑞典形成了一種疫情危機與后疫情復蘇深度交織的局面。瑞典實體書業在面臨困境時采取“自救”的應對手段和呼吁“他救”的得助方式，均存有不同于其他國家地區的獨特風格。作為諾貝爾文學獎的頒發國，瑞典從政府到國民對文化投入都極為重視，有著濃厚的國民閱讀氛圍和良性的文化傳播機制。面對全球化疫情帶來的巨大沖擊，瑞典實體書業應對策略中的創新導向和靈活理念，以及政府實施的持續性專項扶持政策，可為我國圖書出版業在后疫情時代全面恢復常態提供鏡鑒。[2]

一、瑞典實體書業的危機困境

瑞典實體書業的產銷鏈條中，圖書作者、出版社和實體書銷售點三方緊密捆綁，電子書和有聲書銷售完全獨立于實體書業經銷渠道。瑞典的實體書銷售主要分為實體書店、網絡書店和雜貨店零售三大渠道，這種劃分方式是北歐國家圖書銷售市場的共同特征。在瑞典，有40%的圖書通過實體書店出售。瑞典書店協會和瑞典出版商協會發布的2019年度全國圖書銷量報告顯示，實體書店銷售額在整個圖書銷售市場中占比27.6%，約為12.2億瑞典克朗。[3]此外，因北歐圖書銷售市場的特殊性，網絡書店這一銷售渠道中售賣的仍然是實體書。[4]因此，在受到新冠肺炎疫情的持續影響后，瑞典實體書業遭遇的困境尤為顯著。

1. 實體書銷售歷史性下滑

在首例確診病例出現的當周，瑞典書店協會和瑞典出版商協會聯合宣布，將在之后的每個周五定期發布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期間全國圖書銷售統計數據，推出有關實體書銷售量和銷售額的每周情況簡報。系列周報數據顯示，疫情效應在實體書業銷售統計中留下了明顯的烙印，實體店經營狀況尤其令人擔憂。由于受到疫情的持續影響，在短短五個月里，實體書店的圖書銷售額與2019年同期相比下降了28%，即減少了1.15億瑞典克朗。就數量而言，同比跌幅更大，與2019年同期相比，實體書店在2020年第11周至第32周的圖書銷售量減少了約120萬本，下降幅度高達31.6%（見圖1）。[5]

2. 少兒類實體書跌幅最大

實體書店圖書銷售額跌幅最大的三類圖書，分別為0至15歲少兒圖書（36.2%）、暢銷非虛構類圖書（11.3%）和偵探懸疑類小說（6.5%）（見圖2）。作為每年頒發全球最大規模的兒童圖書獎——阿斯特麗德·林格倫紀念獎（ALMA，全稱為the Astrid Lindgren Memorial Award）的國家，瑞典的少兒圖書出版具有得天獨厚的資源優勢，瑞典文化部也圍繞少兒閱讀推廣出臺了大量相關政策。[6]但這種長期依賴線下少兒閱讀推廣活動，以此帶動實體兒童讀物銷售的經典促銷和推介方式，反而讓此次少兒圖書在疫情防控期間的銷售額成了重災區。在0至15歲少兒圖書銷售統計中，最依賴紙質閱讀體驗的0至3歲、3至6歲和青少年圖書的銷量與2019年同期相比，損失了14%以上。3至6歲年齡段的幼兒圖書成為同比下降幅度最大的圖書類別，占整個少兒圖書跌幅的近四成。

3. 大批實體書籍延期出版

疫情的持續給瑞典圖書出版業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壓力，瑞典圖書行業權威雜志《瑞典書店》（Svensk Bokhandel）開展的一項調查顯示，由于受疫情影響，絕大多數出版社都面臨實體書籍銷量下滑的嚴峻挑戰。在接受調查的出版社中，有1/3表示已推遲了原有的出版計劃，將本應春季和夏季出版的圖書推遲至秋季出版。[7]眾多出版社不約而同地采取延期出版舉措，主要是出于對節慶特定時期實體書銷量下滑的擔憂。節慶期間親友互贈圖書已成為一種北歐傳統文化習俗，而圣誕節又是一年中瑞典民眾歡慶的重要節日。因此，瑞典乃至整個北歐圖書市場中，實體書銷量最好的時間段為每年的12月，這期間實體書店的圖書銷售額能占到全年圖書總銷售額的20%。[8]因此，實體書籍延期至秋季出版，不僅是寄希望于疫情經由幾個月的防控后態勢趨于平穩，圖書市場大概率會出現回暖，也是一種將大量優質紙版圖書打造為節日贈禮首選的促銷手段。

4. 實體書業培訓被迫取消

疫情導致與實體書業密切相關的行業協會活動停擺。瑞典的實體書業有著歷史悠久的同盟公會傳統，在行業共同體理念的指引下，常態化的協會自組織培訓是促進書業聯盟中的圖書出版從業者積極交流和提升技能的重要集體活動。總部位于瑞典首都斯德哥爾摩市的朗根斯基出版社的首席執行官蘇珊·漢密爾頓道出了從業者的普遍心聲，她指出，這場疫情對于實體書業來說，造成的最大負面效應在于削弱了原本與出版社維持緊密合作的簽約作者們的創作熱忱，同時也導致大量行業內部交流活動的中斷。因為這一時期內的所有線下的作者演講、書籍展會和新書推介會幾乎全部面臨取消，而這恰恰是瑞典絕大多數出版社的紙質書籍促銷業務開展的基礎。例如，疫情暴發后，由瑞典書店協會組織的一系列久負盛名的重磅年度培訓計劃均中斷。瑞典書店協會下屬的瑞典書店學校原定在2020年舉辦四輪全國實體書店經理領導力培訓，因為疫情暴發全部取消。此外，一并取消的還有為全國書店精英員工組織的赴德國柏林的培訓深造。

總的來說，疫情導致的一系列連鎖反應給瑞典實體書業造成了嚴重的負面影響，圖書單月銷量下降速度顯著加快，各渠道銷售額呈急劇下滑趨勢，特定種類的圖書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銷售跌幅。實體書籍的銷售量銳減，不僅影響實體書店經營者和雇員，還給圖書出版社和作者造成損失，這種惡性效應危及了瑞典整個實體圖書行業的利益鏈。

二、瑞典實體書業的破局之道

在危急情勢下，瑞典實體書業積極施行“自救”，采取調整常態化運營制度、發動粉絲型顧客援助、打造IP直播簽售圖書、推行沉浸式數字書展等手段，通過靈活多變的彈性運維方式提振實體圖書銷售。瑞典政府也嘗試通過各種“直接輸血”的補貼政策對圖書出版業進行扶持，出臺的針對性措施均取得了良好成效。實體書業經歷了2020年春季的艱難煎熬之后，許多書店在夏季的銷售超出了預期，甚至部分扭虧為盈，[9]并在2021年年初迎來了銷售的新轉機。

1. 書業“自救”：靈活多變彈性運維改良

（1）調整常態化運營制度。瑞典實體書業在疫情中面臨的危機，往往直觀反映在專注實體書籍出版的出版社和專攻實體圖書銷售的線下書店能否維持常態化經營上。為保證日常經營的正常運轉，瑞典實體書業采用調整渠道人員分配、縮短營業時間和遠程居家辦公等特殊措施降低運營成本。不少大型連鎖書店集團甚至直接申請延長發票支付期限，以緩解現金流壓力。絕大多數出版社和實體書店將避免裁員作為調整的大前提，優先選擇減少雇員的工作時長，通過這一舉措維持經營。疫情防控期間近1/4的瑞典圖書出版社采取了縮短工時的應對措施。例如，歐泊出版社所有員工的單日工作時長減少了20%，并在原有的雙休日基礎上增加周五為休息日。科幻書店在縮短營業時間的同時，將員工從實體店面中調派到公司的電子商務部門負責在線圖書銷售。巴扎爾出版社和諾斯泰特出版集團為節約成本，在特殊時期實行全員居家辦公。另外，為保障充足的現金流，疫情在瑞典剛出現，實體書業市場份額占比遙遙領先的連鎖書店集團——學院書店集團就與發行商和供應商積極溝通，協調將發票兌付期向后順延90天。學院書店集團在瑞典全境開設了100多家實體書店，主要銷售實體圖書和書籍周邊商品，旗下的實體書店以定期組織“作家之夜”活動而聞名。2018年，該集團的銷售額約為18億瑞典克朗，員工人數為476名。學院書店集團作為大型實體書店連鎖集團的代表，在現金流緊張的情況下，主動申請延長發票兌付期的做法被多家實體連鎖書店效仿，例如，由阿爾巴·蘭根斯基基金會支持的蘭根斯基出版社通過與發行商及其客戶間的良好溝通，成功將發票信用時間延長至120天。實體書店和圖書出版社通過向供應鏈上其他同盟者尋求理解和支持的做法，不僅盤活了現金流，還有效緩解了資金緊張的局面。

（2）發動粉絲型顧客援助。瑞典實體書業發展的獨特性之一在于多樣性的存在，除大型連鎖書店集團之外，也有相當數量的優質小型獨立書店。實體書店作為書籍陳列館和讀者聚集地，長久以來在社會生活中扮演著重要的文化傳播角色，它們在國民文化生活中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瑞典的小型獨立書店多將目標客戶鎖定為喜歡優質文學讀物的小眾群體，通過舉辦特色突出、風格鮮明的讀書沙龍吸引顧客定期回訪書店，從而提升客戶忠誠度、增強客戶黏性，建立扎根于本地的穩定客戶群。很多這類小型書店已完全融入了當地社區，擁有大量同類閱讀愛好的顧客粉絲，成為本地文化消費場所不可或缺的存在。在全球疫情蔓延期間，上述小眾化面向的實體書店因獲得了粉絲型客戶群體的堅定支持，反而經受住了惡劣經濟形勢的重擊，頑強地生存下來。例如，位于瑞典第四大城市烏普薩拉市的一家專營英文圖書的實體書店——英語書店，主要售賣英文原版暢銷書和由斯堪的納維亞作家翻譯的英文書籍。英語書店曾在2018年的倫敦書展上被評為“全球最佳書店”，早在2014年，英語書店的營業總額就已超過700萬瑞典克朗。疫情期間，這家實體書店在社交平臺上積極與顧客開展互動，多次發布訊息呼吁顧客粉絲們援助書店，幫忙保障書店的正常運營。由于英語書店常年深耕顧客關系管理，與顧客建構了良好的情感紐帶，求助信息發出后，書店在Facebook上擁有的約14 000名關注者發揮了強大支持力。忠實的粉絲型顧客們紛紛組建書店支援小隊，自行排班組成協助書店營運的志愿者，為無法入店購書的顧客提供免費送貨上門服務。互動觸發的強大感召力和顧客黏性，使英語書店的圖書銷售額不降反升，與2019年同期相比增長了26%，線上讀書俱樂部的會員數量也增加了一倍之多。[10]無獨有偶，瑞典第二大城市哥德堡市的洛爾口袋等幾家優質小型獨立書店與住在附近的顧客也有類似的援助互動，由粉絲型顧客幫助店家為在疫情防控期間不能或者不想外出的老年購書群體提供無償配送。[11]2021年3月發布的《2020年度瑞典普通書店營業額簡報》顯示，扎根中小城市面向社區的小型書店在遭受疫情重創時，反而圖書銷售良好，成交量較2019年增長了4.5%。[12]盡管上述舉措是特殊狀況下實體書店不得已而為之的一種應急性質的運維模式，但事實證明，這種由書店發出求助、顧客應援的共同協助方式，能行之有效地幫助小型獨立書店在實體經濟下行、實體書銷量低迷期渡過難關。

（3）打造IP直播簽售圖書。長期以來，瑞典書業中電子書和有聲書的銷售渠道與實體書經銷渠道涇渭分明，兩者有著截然不同的經營和銷售理念。但疫情倒逼瑞典實體書業求新求變，外部大環境的改變成為實體書業經營者拓寬實體書銷售渠道、創新銷售模式的轉型契機。伴隨著越來越多的實體書業數字活動的開展，瑞典一些知名傳統出版社開始嘗試采用IP打造的理念，通過熱門作者直播帶貨的形式，面向潛在購書者推銷實體書籍。出版社充分利用自帶IP屬性的作者與讀者間無障礙在線交流，多次借由這類線上互動成功開展社內新書的推介活動。部分更具先鋒實驗性質的實體圖書出版社甚至在網絡平臺上打造了混合銷售的試驗區——在直播推介的同時試水數字形式的實體書預讀服務體驗，這類大膽嘗試進一步增強了公眾對于實體新書的購買意愿。例如，諾斯泰特出版集團是一家由佩爾·阿道夫·諾斯泰特于1823年創立的瑞典最古老的出版社，也是現今瑞典規模最大的出版社，該集團2019年的圖書銷售總額高達4.63億瑞典克朗。諾斯泰特出版集團首次嘗試采用現場直播的方式展示2020年秋季的重點推介新書，并把原計劃2020年秋季出版的實體紙質版新書于2020年夏季以數字形式先期推出，從而做到對旗下出版新書的多次售賣。這次里程碑式的現場直播活動選址為瑞典首都斯德哥爾摩市中心的騎士島上的17世紀建造的諾斯泰特大廈，該地點的選擇具有雙重歷史意涵——既是瑞典國家的歷史源起地，又是諾斯泰特出版集團的誕生地。[13]在這次直播推介中，12位與該出版集團簽約的專屬作者參加了新書簽售會，Facebook、Youtube和諾斯泰特出版集團的官方網站三個平臺同步直播了這項活動。集團出版總監帕特里克·哈德紐斯認為，這種現場直播展示活動是一項史無前例的創舉，熱門IP直播簽售行為是出版社與作者共同完成書籍推介的絕妙組合。[14]這種將出版社人氣高漲的知名簽約作家轉化為直播帶貨主播的做法，有效地將KOL理念運用到了實體書業的創新銷售中，利用關鍵意見領袖的號召力和影響力，極大地扭轉了因特殊社會環境疏離而導致的對實體書消費熱情的衰減。由于上述有力舉措，2020年度財報顯示，諾斯泰特出版集團的利潤從2019年的約2 300萬瑞典克朗增加到2020年的4 400萬瑞典克朗，因為IP直播等創新數字活動的實施，該集團實體書的銷量特別是后備貨單的銷量在2020年年底實現了急劇增長，營業利潤率高達9.5%，收入創歷史紀錄。[15]

（4）推行沉浸式數字書展。數字化代表的技術創新、思維創新和流程創新，是實體經濟突破發展瓶頸的重要手段之一，同時也是數字經濟時代圖書出版業革新質變的重要驅動力。以協助書籍購買者和圖書經銷商間暢通無阻的交流采購為前提，瑞典實體書業聯盟嘗試采用遠程再現的方式，搭建全數字化的大規模圖書策展平臺，并結合實體書銷售特質推出具有前瞻性的數字展會活動。瑞典現今規模最大的國際圖書博覽會——哥德堡書展，自1985年創辦以來第一次無法以實地形式順利布展。經由多方合力協調，2020年度的哥德堡書展以全數字化的展覽形態呈現在公眾面前，布展理念為向廣大書迷和書商提供高質量沉浸式的數字流媒體參展體驗。整個展覽分為兩個主題模塊：數字教育中心（2020年9月24日至25日）和數字文學節（2020年9月26日至27日）。[16]這個北歐地區2020年規模最大的文化盛會改變了一貫的收費售票模式——將原有的攤位費、門票和小型研討會的付費入場券一并取消，取而代之的是數字平臺的全面啟用和面向全球書友的免費開放。在四天的時間（2020年9月24日至27日）中，由著名演講者主持的140個數字流媒體頻道在主辦方搭建的Play Book Fair聚合平臺上開放直播，共有大約440位圖書作者、研究人員、新聞工作者和業內專家參與了數字演播室的直播活動。由于有多家知名的媒體機構加入了策展協作推廣計劃，這些機構自帶的媒體資源也進一步增強了數字書展的影響力。[17]在書展舉辦期間，公眾使用智能手機、平板電腦或計算機PC端，登錄主辦方提供的官方網站沉浸式地參與展會。主辦方將三十五年來持續完成的一項常態化工作——實體布展，變成了一個聚合型的全數字化流媒體平臺。策展的主創團隊將瑞典國際圖書博覽會原有的官方網站作為改造藍本，在其基礎上擴展了渠道接口，將架構升級為完全適用于流媒體內容展示的全數字化策展支持端口。所有關于實體圖書的展覽活動都在流媒體平臺的播放頻道上實時呈現，并向觀眾免費提供閱覽服務，配合多家媒體機構的全方位、立體化的整合宣傳，這一創新舉措無疑將增強瑞典國際圖書博覽會哥德堡書展對新目標人群的影響力。哥德堡書展的項目經理奧斯卡·埃克斯特羅姆表示，2020年度的國際圖書博覽會已成為瑞典實體書業發展史上的一個分水嶺，至此之后，未來的每一屆書展都將會是一場實地和在線的混合數字展演。

2. 政府“他救”：持續加大政策扶持力度

盡管瑞典政府疫情防控的總方針是降低感染傳播的速度，但政府當局也同時強調相關工作部署必須與其對社會經濟和總體公共衛生環境的影響相平衡。簡言之，瑞典政府擔憂疫情觸發的失業潮或將比疫情本身更有可能威脅社會穩定。在上述思路的指引下，瑞典政府持續加大了救助扶持力度，采取了多項靈活性補貼措施，旨在減輕疫情暴發對社會經濟造成的長久沖擊。

據瑞典公共就業服務局（AF）的統計，在疫情暴發初期，瑞典全國失業人數超過8.2萬人，已達2008年至2009年金融危機肆虐期間的水平，2021年長期失業人數將超過20萬，失業率約為8.5%左右。[18]為應對疫情給社會整體發展和文化生活相關的行業帶來的沉重打擊，緩解經濟總體下行帶來的負面影響，瑞典政府頒布了一系列直接資助政策以實現復蘇目標，其中多項條款惠及實體書業。

（1）補助工時薪資。由于疫情的暴發，實體書業經營受到了沉重打擊。疫情暴發初期，政府緊急出臺了一項面向企業的財政支持計劃，所涉總費用約為950億瑞典克朗。[19]該計劃施行的目的是將企業裁員降至最低，從而控制失業人群數量的不斷攀升。計劃的目的在于幫助企業在疫情防控期間的“休眠期”維持原有雇員數量，由政府承擔一部分工時薪酬。因疫情沖擊遭受嚴重財務問題困擾的實體書業經營者，可向瑞典政府申請這類工時薪資補助，這樣一來，受疫情影響的實體書業經營者得以最大限度地保留雇員，從而能夠在經濟回暖時迅速重新啟動常態化工作。

這項補貼政策的實施，使得政府在介入企業經營并向雇主提供財務支持的同時，減少雇員原有的工作時長，雇員實際上享受了一定程度上的帶薪休假，而企業也可用更為低廉的成本開展運營。在縮短工作時長期間，無論是專營實體圖書出版的出版社還是實體書店的員工都可以保留大部分薪資，而出版社和書店這類企業主身份的經營者又可減少人力開銷。由瑞典經濟與區域增長局批準的這項支持政策，從業時間超過三個月的實體書業雇員都可以享受。2020年5月27日，瑞典議會還投票贊成了政府關于進一步加強該支持政策的提議，以便在第一波瑞典疫情全面擴散的3個月內，將受資助行業的雇員的工作時長減少80%。截至2020年12月31日，平均每月有55萬瑞典企業雇員（其中包含實體書業的從業者）在未到崗的情況下領取最高90%的正常薪酬。

（2）補償固定租金。瑞典政府直接為實體書業經營提供財政支持的另一項重要舉措為，在政府額外修訂的新增財政預算中撥款50億瑞典克朗，對受疫情沖擊最為嚴重的行業的固定租金成本提供臨時折扣補助，實體書業在上述補助的覆蓋范疇內，也是此次財政支持的重點補貼對象。在疫情暴發的一個月后，瑞典政府向歐盟委員會申請通過了一項國家援助計劃，該計劃主要目的是對受影響最大的行業需繳納的固定租金實行補貼，用于定向資助給符合條件的租戶減免了租金的業主。根據這項特殊補償政策，業主為從事實體書業經營活動的租戶減少固定租金，然后業主再向政府申請援助，以補償部分之前少收取的租金。政府給予補償的金額上限為減少的固定租金收益的50%，或者最高為原始固定租金的25%。瑞典貿易和工業部長易卜拉欣·拜蘭指出，這是瑞典政府為幫助企業維持正常經營而采取的重要援助舉措之一，在脆弱行業受到重創的情勢下減租政策的實施能使經營陷入困境的企業直接受益。瑞典財政住房部部長珀·博倫德提及，瑞典為應對危機而制定的這項臨時援助計劃，能達到承租的企業主租戶和出租場所的業主雙雙受益的最佳效果。瑞典圖書經銷協會主席瑪麗亞·漢弗里索爾指出，這類直接為企業經營提供財務支持的扶持計劃，使實體書業在艱難的疫情防控期間能夠繼續開展閱讀推廣和文化交流活動，是復蘇實體書業最有效的資助手段。

（3）補貼文化活動。2021年瑞典政府承諾增撥13億瑞典克朗用于新一輪的疫情恢復資助，并再投入30億瑞典克朗為計劃在2021年7月至12月間舉行的文化活動提供支持。[20]這種定向撥付的文化支持政策，既可以補償疫情給文化產業帶來的經濟損失，又能有效地幫助實體書業重燃復蘇引擎。即使在疫情防控期間，補貼資金也將持續地促進文化內容的高水平產出。早在疫情初期，瑞典文化委員會就從政府的系列財政支持計劃中獲取了3.7億瑞典克朗的文化行業專項撥款，用于資助因疫情而取消和推遲的文化活動組織者（其中包含出版社和實體書店），與該活動合作或將參加該活動的相關人士（其中包含圖書作者）也可以申請。該支持計劃的資助對象為2020年5月31日之前舉行的文化活動，符合條件的被資助者最多可獲得收入損失的75%的資金補償，或最高100萬瑞典克朗的額外費用補貼，或最高可達1 000萬瑞典克朗的資金支持。2020年6月中旬，瑞典文化委員會已向符合條件的申請者總計撥付了2.68億瑞典克朗的資金補貼。截至2020年年底，瑞典政府已為文化行業提供25億瑞典克朗的疫情危機資助，并于該年底預留了10億瑞典克朗，用于重啟全國的文化活動。[21]

這一面向文化活動的專項撥款實質上惠及了大批實體圖書出版社，其原因在于：第一，瑞典文化部將實體書業歸入文化行業的大門類中，并標注為受疫情影響較大的行業，是重點資助對象之一;第二，在瑞典，作家演講、閱讀推廣活動和讀書俱樂部沙龍多依托圖書出版社牽頭執行，專營實體書籍出版的出版社在推介旗下圖書的同時，也是各類文化活動的積極組織者。瑞典文化委員會分發首批疫情危機專項撥款時，成立于2017年年出版約40種新書的蒙迪艾爾出版社是該批次獲得最高撥款額度的資助對象，單筆獲得了812 200瑞典克朗的資金支持。蒙迪艾爾出版社的首席執行官西蒙·布勞斯表示，出版社為6項取消的文化活動申請了超過120萬瑞典克朗的費用補貼，不僅包含因活動取消導致的圖書銷量損失預估，還測算了因境外作者專訪活動取消后而影響的后續書籍銷售金額。例如，美國暢銷書作家羅南·法羅因疫情無法如期抵達瑞典配合蒙迪艾爾出版社完成新書《抓住并殺死》（F?nga och d?da）的瑞典文譯著的發行推介活動，同時一并取消的還有由蒙迪艾爾出版社出面，在瑞典最大的傳媒集團MTG預定的為期兩天的15場專題訪談。由于這一文化活動的取消，蒙迪艾爾出版社預計會直接損失3 000本新書的預售，后續有可能間接影響到至少1萬本圖書的銷售。

總體而言，瑞典政府歷來有出臺大量文化政策保護本國文化的獨特性和多樣性的傳統，2020年至2021年間，已采取和擬提議的財務專項計劃總額超過了4 000億瑞典克朗。[22]在2021年度春季發布的扶持專案中，瑞典政府將實體書業劃歸需重點扶持的行業門類，圖書作者、出版商和實體書銷售點都可向當局申請多重資助。在多管齊下的政策資助下，瑞典實體書業銷售目前總體趨于平穩，止損卓有成效，復蘇形勢向好。

結語

在全球疫情的沖擊下，實體經濟面臨著巨大的生存考驗，嚴峻態勢也延續到了后疫情時代。[23]特殊時期下，瑞典實體書業借助靈活多變的彈性運維改良，成功地將危機轉化為行業發展和變革的契機。瑞典政府也通過頒布各類專項扶持政策有針對性地對實體書業開展救市和救急。盡管部分措施的實行受制于社會制度結構和宏觀經濟環境，但這一時期瑞典實體書業探索出的“自救”與“他救”相結合的危機應對策略，對緩解營收下滑、激勵行業復蘇起到了顯著成效。瑞典實體書業的創新提振策略不僅為后疫情時代我國圖書出版業提供了可資鏡鑒的藍本，[24]也為我國實體書業的優化發展提供了探索性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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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Matilda K?llén. Bokhandlarnas sommarf?rs?ljning ?ver f?rv?ntan[EB/OL].[2020-08-19].https：//www.svb.se/nyheter/bokhandlarnas-sommarforsaljning-over-forvantan.

[10] Matilda K?llén. "Folk ville verkligen sluta upp kring bokhandeln p? h?rnet"[EB/OL].[2020-09-09].https：//www.svb.se/nyheter/folk-ville-verkligen-sluta-upp-kring-bokhandeln-pa-hornet.

[11] Kristian L?nner. Vi tar b?ckerna under armen och g?r hem till folk[EB/OL].[2020-03-17].https：//www.svb.se/nyheter/vi-tar-bockerna-under-armen-och-gar-hem-till-folk.

[12] Kalle Laxg?rd. Bra ?r f?r m?nga mindre butiker[EB/OL]. [2021-03-15]. https：//www.svb.se/nyheter/bra-ar-manga-mindre-butiker.

[13] Vi presenterar h?stens utgivning-live fr?n Norstedtshuset！[EB/OL].[2020-08-19]. http：//www.norstedts.se/nyheter/195800-vi-presenterar-hostens-utgivning---live-fran-norstedtshuset-.

[14] Anna Von Friesen. Norstedts presenterar h?stens b?cker genom lives?ndning[EB/OL].[2020-08-19].https：//www.boktugg.se/2020/08/19/norstedts-presenterar-hostens-bocker-genom-livesandning/.

[15] MatildaK?llén. Kraftig resultat?kning f?r Norstedts[EB/OL].[2021-02-25].https：//www.svb.se/nyheter/kraftig-resultatokning-norstedts.

[16] S?lve Dahlgren. Bokm?ssan i G?teborg 2020 blir digital-delas i tv? delar[EB/OL].[2020-05-28].https：//www.boktugg.se/2020/05/28/bokmassan-i-goteborg-2020-blir-digital/.

[17] Bokm?ssan 2020 blir en fullsp?ckad bokfest i digitalt format[EB/OL].[2020-08-25].https：//bokmassan.se/2020/08/bokmassan-2020-blir-en-fullspackad-bokfest-digitalt-format/.

[18] Arbetsf?rmedlingen. F?rskjutning i l?ngtidsarbetsl?sheten

[EB/OL].[2021-04-13].https：//arbetsformedlingen.se/om-oss/press/pressmeddelanden？id=7FE3A2F81BC24D19.

[19] Korttidspermittering[EB/OL].[2020-03-16].https：//www.regeringen.se/artiklar/2020/03/om-forslaget-korttidspermittering/.

[20] TT/ Litteratur[EB/OL].[2021-04-01]. https：//www.svb.se/nyheter/nytt-stod-till-installda-evenemang.

[21] Kulturens delar av budgeten[EB/OL].[2020-09-09]. https：//www.regeringen.se/pressmeddelanden/2020/09/kulturens-delar-av-budgeten/.

[22] Finansdepartementet. Ekonomiska ?tg?rder med anledning av pandemin 2020—2021[EB/OL].[2021-04-15]. https：//www.regeringen.se/artiklar/2021/04/ekonomiska-atgarder-med-anledning-av-pandemin-20202021/.

[23] 陳雅賽. 后疫情時代日本出版業的變化趨勢與啟示[J]. 編輯之友，2021（3）：106-112.

[24] 于殿利. 后疫情時代的出版[J]. 出版發行研究，2020（6）：34-40.

Crisis， Dilemma and Breakthrough in the Swedish Physical Book Industry in the Post-Pandemic Era

XU Di（Journalism and Information Communication School， Huazhong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Wuhan 430074， China）

Abstract： Only by formulating countermeasures based on its own situation could the physical book industry resolve the crisis and make break through to deal with dilemma during the pandemic prevention and control period， and make a long-term development goal on the road of change as well. In addition to innovation， the physical book industry should also actively seek outside assistance and government funding. The article takes the Swedish physical book industry in the context of the pandemic as the research subject， and introduces the crisis and dilemma faced by the Swedish physical book industry from four aspects： declining sales， the characteristics of the industry on the decline， delayed publication and stagnant training. Based on the above exploration， this article summarizes innovative boosting strategies for the post-pandemic era as follows： adjusting the regular operation system， mobilizing fan-based customer assistance， creating IP authors' live book sales and implementing immersive digital book exhibitions， as well as three support policies that can be applied by the physical book industry， such as subsidizing working-hours salaries， compensating fixed rents and subsidizing cultural activities. The above-mentioned solutions effectively combining "self-help" and "other-rescue" in the face of adversity constitutes important way forward for the book publishing industry in China to return to normalcy in the post-pandemic era.

Keywords： Swedish physical book industry; post-pandemic era; innovative boosting strategy; "self-help" and "other-resc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