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處著眼從小處著手

朱明

從一次陪讀出租房的家訪說起。

家訪的由來，高三第一個學期已經過半了，一名叫做黃聰的學生蠻久不來上課了。班主任李老師也跟任課老師通過氣了，“黃聰同學堅持要在家自習，不來學校上課”。黃聰所在班為理科實驗班（我們是縣級一中，且理科只有一個實驗班），因為實驗班學生上名校壓力較大，這樣的班上一個成績中等的學生沒有來上課，老師們也都很淡然，都忙著趕自己的路。我是他的生物老師，并不是班主任。但是黃聰高二參加過生物奧賽培訓，當時八個學生參加，他在培訓過程中表現一般，不過后來在長沙復賽時獲得了省三等獎，也還算生物有點特長了，也算我的“得意門生”了，班主任李老師說他不來了，我還是覺得挺可惜的，所以決定去走訪走訪，了解了解他的情況，也算自己給自己“加班加點”了，也未告之班主任李老師。

于是一個下午第八節課后，拽著與黃聰同租一片房屋的同學李磊出發了。等走到趙聰租住的房門口時，門是關著的，據李磊猜測，趙聰現在應該在屋內，我們狠敲了一段時間的門，但無人開門，期間只恍惚聽到有人應了一小聲。李磊也該趕自己住處去吃飯了，他離開了。我想堅持一下，心想即使黃聰不在家，也該趕回來吃飯了。我又敲了一陣門，“吱呀”一聲，門突然開了，原來黃聰在家。我連忙問他，為什么不開門，他支支吾吾，說在看書，沒聽到。我找到書桌，書桌上打開著一本“物理試題研究”，但旁邊無紙和筆。出租房里很是冷清，一些舊家具也很不整齊的擺放著，到處是零亂的衣服。我懷疑他并未在認真學習，趁他去廚房燒水時，特意去摸了摸未疊起來的被窩里面，被窩里面是熱乎著的。他陪著我坐在一條沙發上，我先從“他借我的大學專業書還未還給我”說起，他說他現在也還在看，很顯然，現在看這些書是沒有用處的，還有幾個月就要高考了，要全副身心應對高考才對呀，可見他的心是亂著的。聊著聊著，我愛人打來電話，該吃飯了，我應付著“等會就回來”。期間他媽媽也從學校食堂下班了（學校給有些家境困難的陪讀家長提供了食堂工作崗位）。我跟他們母子談話中了解到了他的更多情況：家境很差;他家家住農村，他爸爸有重病在身，在家捉田種地，脾氣很暴躁;媽媽陪讀，在學校食堂做衛生工作，貼補家用;有一姐姐，高中輟學，已經在上班，但工作不穩定。本來黃聰一直以來聰明好學，父母和自己都期望值比較高，初中畢業進高中還是城郊中學（城區最好的初中）第一名進一中的，一家人都憧憬著，熬過高中三年，讀一個名牌大學指日可待，借此改變家族窘境。但是高中競爭更加激烈，黃聰雖在理科實驗班，但在班上并不出色，他學習的勁頭也不再那么高漲了。加之班主任李老師要求嚴格，性子較急。從黃聰一次遲到開始，就與李老師格格不入起來，黃聰認為李老師小題大做，當眾批評自己，讓自己在同學們面前很沒面子。最后演變成黃聰自暴自棄，不想來學校了，在家也跟自己媽媽對抗起來。老師們還以為他是在家自學，實際上他晚上玩手機甚至通宵達旦，白天臉色蒼白，精神萎靡，沉默寡言，食欲不振，本不愛運動，不太健壯的身體更加瘦削了，一陣風都像可以吹倒他。并且進入惡性循環，一發而不可收拾。媽媽心力交瘁，卻也無能為力，整天唉聲嘆氣。姐姐也多次勸說無果，愛莫能助。此時，他們家可謂死氣沉沉，不再充滿希望。

但黃聰還是流露出對生物學科有點興趣，對我這個老師能登門家訪心存感激，于是我因勢利導，苦口婆心，勸說他走出心理障礙，重返校園，回歸班集體。并假裝是班主任李老師托付自己上門做他的工作，順便給黃聰一個臺階下。并答應黃聰，如不適應，再順他愿。最后他才答應試一試。等到這一刻，時間已到晚八點，他姐姐煮的雞蛋也早涼了，出門，已是“月朗星稀”了。

第二天，我將詳細情況向班主任李老師報告了，李老師也答應對黃聰高看一眼，厚愛三分。就這樣，才把黃聰從放棄狀態慢慢開始回歸正常學習狀態了。這樣總算把他“請”回了學校。

那一屆的高三畢業，黃聰考上了昆明理工大學，他媽接到錄取通知書，第一個打電話告訴我，那個高興勁溢于言表，電話里也能感受到。

后來，有一次在屈子公園，我看到他們母子散步，黃聰雖不健壯，但氣色很好。

再后來，有一次在興羅門菜市場，我看到黃聰媽媽在賣菜，他媽媽看見我，要將一小袋鱔魚送給我，我謝絕了。

還后來，聽語文湯老師說，有與黃聰聯系，黃聰在昆明理工表現很好，還是一個網絡寫手，有一定的點擊量和報酬。因為只是聽說，將信將疑。

…………

2020年春疫情過后，黃聰來電，要來感謝老師和老師見面。一個晚上，黃聰和他媽到了我家里。這時才得知他本科學習期間就參與導師的科研工作，且有一定的津貼補充，基本能滿足本科學習的費用;深得導師喜歡，且被導師推薦到中科大地球和空間科學學院讀研，并成功錄取。四年時光，人長胖了些，不再是瘦削的形象，見著真人，且親耳聽見他的好消息，心中一塊石頭總算落地了，也再一次聽到他媽媽爽朗的笑聲。

正如這樣，老師在對待特殊學生或學生的特殊狀態時，尤其要多一分耐心，對學生多一分理解與寬容，給學生一個逾越障礙的臺階，學生經過那一陣子暴風雨期后，才能進入風平浪靜的港灣。特別是對于高三的學生，他們也會有不乖巧，甚至“叫板”老師或家長的時期，這也算是高三的叛逆期吧，有時百煉鋼化為繞指柔，也可“春風化雨，潤物無聲”。

最后心中感慨：教育為“一大事”，又都需由一件件小事著眼。

（作者單位：汨羅市第一中學，湖南 ?汨羅 ?4144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