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談水滸

張 麗

（河南省潢川幼兒師范學(xué)校，河南 潢川 465150）

初看電視劇《水滸傳》，覺得不過是一些草莽英雄聚眾起事，只記得劉歡那高亢嘹亮的歌聲。等到讀原著時才發(fā)覺電視劇是不可能完全真實地反映書中的內(nèi)涵和意義的，我不禁為書中的故事情節(jié)所吸引，仿佛書中的一百零八將鮮活地站在我的眼前，仿佛自己親歷那一場場轟轟烈烈的戰(zhàn)斗，拍案叫絕。感嘆《水滸傳》不愧為中國四大名著之一，感嘆這一首農(nóng)民起義的哀歌。

《水滸傳》又名《忠義水滸傳》，是我國第一部章回體小說，成書于元末明初，由施耐庵用白話文寫成。書中口語化的語言，明快洗練，準(zhǔn)確生動，塑造人物音容笑貌、思想性格各不相同。書中前七十回每敘述一個故事，就出現(xiàn)一個主要英雄人物，帶有傳記性質(zhì)，各個英雄除個別相互聯(lián)系外，生活經(jīng)歷幾乎是平行的。到第七十一回各路英雄同心歸水泊，排座次，是終結(jié)點，仿佛無數(shù)條小溪歸大海般完聚于梁山泊。從第七十二回到第一百二十回終，梁山泊好漢受招安，剿田虎，破王慶，平方臘，重重劫難后，好漢所剩無幾。天罡歸天界，地煞入地中，起義以失敗結(jié)尾，以悲劇告終。

縱觀《水滸傳》全書，我發(fā)現(xiàn)梁山泊一百零八將階級成分復(fù)雜。有農(nóng)民、獵戶、漁夫、大夫、學(xué)究、廚師等下層勞動人民，有提轄、教頭、押司、捕頭、管營等基層官員，有富農(nóng)，有世襲貴族，有將門后裔……三教九流，魚龍混雜。眾英雄兄弟相稱，不分貴賤，患難相扶，隨才器使。梁山泊的主要領(lǐng)導(dǎo)權(quán)并不掌握在勞動人民手中，而是在以宋江為代表的官僚階層和以盧俊義為代表的富農(nóng)階層手中。由于統(tǒng)治階級掌握政權(quán)，他們上山的目的只是“暫在山寨安身”，“等候日后招安”，圖個封妻蔭子，這也為后來招安提供了可能性，間接導(dǎo)致了起義失敗。

梁山好漢不僅人物階級性復(fù)雜，而且眾英雄上山的方式更不同，可分為自愿與非自愿兩類。如赤發(fā)鬼劉唐、智多星吳用、浪里白條張順等是看透黑暗世事或仰慕宋江而自愿上山入伙的；如及時雨宋江、豹子頭林沖、青面獸楊志等是惹上人命官司逼上梁山的；如玉麒麟盧俊義、圣手書生蕭讓、玉臂將金大堅是被梁山好漢用計騙上山強拉入伙的；如大刀關(guān)勝、雙鞭呼延灼、沒羽箭張清、一丈青扈三娘是敵方陣營中的被俘而加入的。由此看來，自愿加入梁山泊的多是下層勞動人民，非自愿加入被迫上山的多是統(tǒng)治階級，而非自愿的占梁山好漢總數(shù)的絕大部分。統(tǒng)治階級掌握領(lǐng)導(dǎo)權(quán)，他們骨子里仍是“忠君報國”“光宗耀祖”的思想，并不把梁山泊作為長久之地。他們的存在，使農(nóng)民起義變色，招安只在早晚。試想，若不是大多數(shù)人的贊成，縱使宋江再會籠絡(luò)人，招安也不能成行。由此可見，招安的主要責(zé)任不在宋江，在梁山泊隊伍當(dāng)中。

在《水滸傳》第一百二十回中，“宋公明神聚蓼兒洼，徽宗帝夢游梁山泊”，奸臣仍當(dāng)?shù)溃实廴曰栌梗疂G一百零八將魂歸梁山泊。讀之，讓人倍感凄涼。論起梁山泊上的失敗，有人將之歸于宋江，歸于招安，我認為不盡然。試想，如果梁山好漢不接受招安，那他們會有怎樣的下場呢？沒有先進的管理體制，沒有明確的信仰，沒有勞動生產(chǎn)途徑。有的只是身在梁山心系朝廷的將士，有的只是隨才器使、平均分配的原始制度，有的只是燒殺劫掠的謀生之道，有的只是替天行道的模糊信念。他們只會為個別民眾出頭，只會用武力征服手無寸鐵的婦孺，打著“替天行道”的大旗，所過之處生靈涂炭。除了招安之后分金大買市，“所過之處，秋毫無犯”，實在看不出他們何曾受惠于百姓半點。李逵雙斧砍死多少看客，混江龍水灌太原城，多少人家破人亡……但好漢們遇到高太尉、童貫、蔡九知府這樣的奸臣不是照樣點頭哈腰，一副奴顏媚骨嗎?綜上所述，招安只是起義失敗的重要原因，但主要原因還是在隊伍當(dāng)中，即使他們不接受招安，到最后不是被朝廷圍剿，就是眾好漢分崩離析。失敗是必然結(jié)果。

有人定位《水滸傳》是一部反封建的農(nóng)民起義小說，但我認為書中的反封建傾向并不明顯。梁山好漢反奸臣，可并不反作為封建最高權(quán)力統(tǒng)治者的皇帝，宋江臨死仍對朝廷癡心不改。作者所批判的是世事黑暗，奸臣當(dāng)?shù)溃珜蕶?quán)仍抱有希望。在第一百二十回中，徽宗帝夢游梁山泊，宋江冤案得以昭雪。皇帝眷顧宋家，追封宋江為忠烈侯，為梁山好漢起造廟宇祠堂，親書“靖忠之廟”。可見，梁山好漢的“忠”貫徹始終。既然他們忠的是封建王朝，那何來反封建呢？而且因為不反對天子，所以大兵一到便受招安，替國家打別的強盜——不“替天行道”的強盜去了。從作者施耐庵的角度分析，施耐庵生活在元末明初，曾為官三年，因不滿官場黑暗，不愿逢迎權(quán)貴，棄官回鄉(xiāng)，參加過抗元運動。他處于朝代更迭處，文人思想受禁錮，民主思想尚未萌芽，反元立場堅定，說他反封建似有點牽強。掌握起義隊伍領(lǐng)導(dǎo)權(quán)的是代表統(tǒng)治階級利益的宋江，他并不代表下層勞動人民的利益。因此，梁山泊起義并不能算農(nóng)民起義。

施耐庵將這一百零八將寫活了，這也是本書最大的成功之處。天魁星呼保義宋江坐梁山泊第一把交椅。說起宋江這個人，有人認為他忠誠仁義、老實厚道，有人認為他奸詐狡猾、假仁假義。我認為宋江之所以能成為眾好漢之頭領(lǐng)，在于他有兩個本事：一是用錢，二是用人。宋江本是鄆城押司，深諳吏道，自然心思縝密，善于處理人際關(guān)系。他不吝錢財，揮金如土，“周人之急，扶人之困”，因此得名“及時雨”。這樣的人怎能不受人愛戴？最重要的是，他用錢很得其所。初見李逵便送其銀子，收得李逵服服帖帖；見到武松衣衫單薄，就送其新衣，讓這個硬漢子感激涕零。在梁山泊上，更是與眾兄弟平分金銀。一無是處的宋江偏能在能人輩出的梁山泊居首，其中重要的因素是他有卓越的領(lǐng)導(dǎo)才能。他任用天機星智多星吳用為軍師，為他出謀劃策；他令大小頭領(lǐng)各司其職，將混亂的梁山泊好漢隊伍分為馬軍、步軍、水軍、情報人員、后勤人員，甚至連會計、大夫、裁縫、廚師都包括，因材分派任務(wù)，面面俱到。賞罰分明，軍令如山。

《水滸傳》是一部描寫英雄起義的書，梁山泊上是男人的天下，出現(xiàn)的女性形象鳳毛麟角。在這一百零八將中，三個女英雄顯得特別光彩奪目。她們分別是地壯星母夜叉孫二娘、地陰星母大蟲顧大嫂、地慧星一丈青扈三娘。處于男性之中，她們是雄化了的女性人物。她們毫無溫柔美麗可言，取而代之的是勇猛、粗獷和豪放，舉止行為與男性無異。在書中，最光輝可愛的女性形象要屬瓊矢鏃仇瓊英了。瓊英美貌絕倫，武藝超群，有勇有謀。為報父母之仇，忍辱負重，深明大義，自由戀愛，緣配沒羽箭張清。瓊英身上，體現(xiàn)著女性的美麗、勇敢與智謀。書中還有一類施耐庵著力描寫的女性形象：淫婦。代表人物有毒死武大郎的潘金蓮、勾搭小張三的閻婆惜、潘巧云、賈氏……這類形象往往忘恩負義、心狠手辣、荒淫無恥、不守婦道，是作者所批判所痛恨的對象，也是書中女性人物的主流形象。在封建社會里，作者以彼時的男性的道德尺度審視和批判她們，是極不公平的。還有一類形象，如金翠蓮、林沖妻子張氏、劉太公的女兒之類，是受男性欺辱的、軟弱的女性形象。她們的存在突出了男性的勇猛，是做陪襯用的。在英雄人物的眼中，女性的存在是阻攔他們進步的包袱和障礙，是壞他們兄弟義氣的毒藥。《水滸傳》中的女性無論是雄化了的，受人批判的，還是受男性保護的，都是打上了男權(quán)社會烙印的女性形象，是沒有自主話語和平等權(quán)利的。從施耐庵對女性的態(tài)度，中國古代女性社會地位可窺知一二。

《水滸傳》口語化的語言，明快生動甚至有些粗俗。眾好漢開口“鳥”閉口“爺”，時不時冒出句“賊忘八”“腌臜潑才”之類的話，對塑造好漢們草莽英雄形象有重要作用。《水滸傳》的缺點主要在后四十回中，后四十回結(jié)構(gòu)凌亂散漫，人物形象不夠鮮明，語言、動作也不貼切。宋江帶領(lǐng)眾人戰(zhàn)遼國時混天象陣憑九天玄女夢受解法，幻魔君術(shù)窘五龍山，喬道清回風(fēng)燒賊寇……作者運用神魔鬼怪，子虛烏有之事寫戰(zhàn)役，封建迷信思想濃厚，一部現(xiàn)實主義批判小說儼然成了《封神榜》，且情節(jié)拖沓、冗長。讀之，令人索然無味。

全書描繪了鮮活生動的一百零八將形象，也是一幅反映北宋人民生活的風(fēng)俗畫。圖畫中，北宋民間已流行相撲競技，宋人喜食牛肉，勾欄瓦舍中聽《三國演義》，元宵節(jié)鬧花燈，宋人的服飾打扮，官級設(shè)置，婦女地位……《水滸傳》更是一部活生生的歷史書。

《水滸傳》是一部奇書，值得人們研究和探索。一百零八將將永遠活在文學(xué)殿堂之上，《水滸傳》將永遠閃耀在人們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