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數據背景下資金查控技術在非法集資案件中的應用*

江蘇警官學院 沈穎杰，張熠

帶著對舊時代的眷戀和對新時代的惶恐，我們已經進入了一個“一切都被記錄，一切都被分析”的大數據化時代。[1]非法集資犯罪案件屬于資金數據密集型犯罪案件，案件的整體脈絡都映射在資金運轉上，資金是此類犯罪的核心，因而“涉案資金鏈”被譽為“犯罪DNA”。偵查人員要充分認識到涉案資金交易明細等金融數據痕跡在偵破中的重要作用，運用資金查控技術，調取大量金融數據信息，集中進行數據清洗和統計匯總、圖形化展示，以分析涉案資金的流向，確定資金規模，變數據為情報，變數據為證據，[2]充分發揮資金數據在非法集資犯罪偵查中的引導作用，為案件的定性、確定犯罪嫌疑人、追贓挽損和維穩發揮指導作用。[3]

一、概述

（一）非法集資犯罪運作模式

非法集資犯罪往往采用“虛擬與現實貨幣的循環轉換”的模式來進行資金運作，是典型的“龐氏騙局”。［4］由于實踐中資金查控的主要偵查手段是查詢可疑賬戶的轉賬、匯款，犯罪分子采用這種運作模式，辦案民警就會失去對于這部分貨幣的跟蹤，即使再次轉換為虛擬貨幣，也很難與之前跟蹤的虛擬貨幣建立聯系，犯罪分子利用這一點會將虛擬、現實貨幣反復進行相互轉換從而中斷辦案民警對于資金鏈的追蹤控制。

（二）資金查控技術的歷史沿革

傳統的資金查控技術在非法集資案件中的實現方式是公安機關依照法律規定，向各銀行業金融機構提供規范的法律文書等手續，提請對涉案賬戶進行查詢和財產控制，核查比對相關金融信息，從中獲取相關線索、證據，形成有效的情報信息產品；通過資金鏈串聯整個非法集資犯罪過程，有效控制非法集資犯罪行為。然而在大數據時代，非法集資犯罪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涉案資金涉及數百億，涉案人數達百萬人次，傳統的資金查控技術已無法應對。在此背景下，我國通過發布一系列法律法規，依靠各種現代化信息技術，實現電子化快速查詢、凍結網絡操作，逐步完善網絡資金查控機制建設，逐步改善違法犯罪資金查控平臺主導的一系列金融信息查控平臺，應用云計算、數據挖掘與數據倉庫、可視化分析研判技術等新型技術手段，從數據的清洗到數據的挖掘和分析，都涉及一系列信息技術和算法程序，極大提高了查控的效率，同時也給資金查控技術在經濟類犯罪案件偵查中的應用帶來了廣闊的前景。[5]

二、非法集資案件中資金查控技術的具體應用

在非法集資犯罪過程中，資金運作承擔著重要作用，通過運用資金查控技術對非法集資案件中資金運作模式進行調查，可以迅速獲取可疑交易信息和相關犯罪線索，同時還有利于追捕犯罪嫌疑人。而隨著我國網絡技術的飛速發展以及線上支付工具的日益完善，更多的犯罪分子選擇將資金轉移的方式轉至支付寶、微信、網上銀行等線上平臺進行。大多線上支付工具在程序后臺都有著資金流轉痕跡的記錄，為實施資金查控提供了便利。在非法集資犯罪的調查中，如何有效地進行資金查控，可以說左右著案件偵破的難易程度。[6]

（一）主動出擊，搜尋犯罪線索

非法集資的整個犯罪網絡依靠資金鏈為紐帶得以展開，整個犯罪過程自始至終都離不開資金運作。國際上執法部門在追蹤犯罪資金背后的刑事犯罪時，也非常注重通過追蹤犯罪資金的使用、轉移、交易等方式來實現。［7］因此，公安機關可以結合非法集資犯罪的資金運用特點，采取積極措施，依靠銀行和其他金融部門的“反洗錢”機制，對可疑資金流進行查找，也可以調查管理與非法集資案件的犯罪嫌疑人相關的資金，從中發現新的犯罪線索。通過資金查控，可以遵循資金流向，理順整個犯罪過程的邏輯結構，摸清人員架構，查清其他相關人員在犯罪過程中扮演的角色以及發揮的作用，以便一舉抓獲同案所有犯罪分子。

（二）固定證據，判明罪與非罪

在線索模糊、性質不明確的情況下，經偵部門可以在偵查初期進行秘密調查和資金流向管理，判斷其是否屬于非法集資犯罪。在證據確鑿的情況下，公安機關應當盡快介入，將與案件有關的重要財務賬冊等及時監管控制起來，同時展開資金查控，在最短時間內了解交易往來中的資金流向及用途，查清資金流經過的相關賬戶的情況，注意收集相關的記賬單、發票等物證并加以固定。與此同時，非法資金的往來交易情況，有利于判斷犯罪嫌疑人在主觀上是否具有非法占有的故意。“犯罪嫌疑人獲取資金后是將其藏匿揮霍還是用于組織生產、履行合同，是分析判斷其主觀心態的有力證據”，［8］并為抓獲犯罪嫌疑人并對其定罪量刑提供強有力的保障。此外，將已暴露的犯罪嫌疑人及相關人員的財產置于監管之下后，“如果分析得出嫌疑人和相關人員近期內有概率進行存取款，就可以對銀行和其他金融機構進行守候監視，在嫌疑人和相關人員存取款的時候進行跟蹤追捕，并進一步抓獲其他涉案人員”。［9］

（三）追贓返贓，減少財產損失

資金查控技術不僅在偵破非法集資案件中起著催化作用，還能在短時間內找到涉案資金的去向。一般情況下，犯罪嫌疑人實施犯罪并得手之后，大概率將采取銀行轉賬、支票匯兌等方式清洗轉移贓款，大部分涉案財產將被存入銀行或其他金融機構中。因此，在案件的基本犯罪事實已經明晰的情況下，經偵機關可以運用資金查控發現涉案資金的存在與流向，查封、凍結涉案資金款物，有效地防止犯罪嫌疑人轉移資產，避免在追贓挽損過程中處于不利地位。通常情況下，犯罪嫌疑人手中的各種與犯罪相關的財務賬冊以及投資登記表中將記錄著受害人的個人信息與其投資情況，公安機關掌握了此類書證、物證，可以在案件偵破后結合報案登記，順利開展返贓工作，盡可能地減少受害群眾的財產損失。

三、資金查控技術在非法集資案件應用中的優化路徑

資金查控技術正處于飛速發展的過程中，綜合公安部經偵局的規劃、資金查控的應用情況反饋和各種分析研判新興工具的發展等因素來看，資金查控技術正飛速發展，下一階段其主要的發展方向和優化路徑將聚焦于資金數據質量的升級、智能研判技術的發展、人像輔助識別的添加等方面。

（一）數據質量升級

目前，通過調研發現，辦案民警在資金查控中遇到的一個普遍情況就是查詢到的資金數據存在以下數據質量問題：

（1）各銀行金融機構查詢反饋時段不一，以及反饋回來的信息表中信息不全或缺失。

（2）查控時間段、數量受限。

（3）金融信息關聯數據不能在同一平臺碰撞、比對。

（4）尚未完全形成共享、統一的全國資金查控信息數據庫。

由于數據質量是后續的分析、研究和判斷的基礎，因此優化當前的數據質量是資金查控技術亟須解決的主要矛盾。一方面，從頂層設計層面來看，要將所有銀行業金融機構的資金數據質量標準統一，還需要制定更加具體詳細的查控細則和數據質量標準。另一方面，平臺設計開發者要收集在各地建設資金查控平臺過程中出現的問題，建立國家金融信息共享數據庫，并整合社會信息數據，形成一個真正的經偵數據超級市場，實現在一個平臺上登錄即可完成全面的資金數據查詢分析、關系拓展、深挖擴線等全方位情報研判。

（二）構建類罪模型，發展智能研判技術

當前，在資金分析階段，對犯罪資金的分析研判大多采用傳統的缺乏人工智能輔助的方式。現有的資金查控平臺通常內嵌有一些簡單通用的分析工具來輔助研判工作，但從整體來看還只是一些碎片化的分析技巧，還無法形成復合拳。我們應該將從資金分析經驗中總結出的一些常用的分析流程利用好，形成技戰法，并為資金數據智能化分析模塊，以提高分析的準確性和效率。因此，可以采取數據建模的方式來構建用于資金數據的智能化分析模塊，引入并發展人工智能技術，使得機器能夠自發學習和迭代技戰法和類罪模型。

首先，是構建類罪模型。經濟犯罪的類罪模型是在經濟犯罪偵查學基本原理的基礎上，從經濟犯罪方法中推導出偵破方法。犯罪方法具有相對穩定性，是經濟犯罪案件的核心要素，從犯罪方法入手，建立各種經濟犯罪的類罪模型，有利于甄別、發現和查證犯罪。經濟犯罪與其他犯罪的區別在于：經濟違法犯罪是對合法的經濟運作規則和程序的違反或規避。他們的實施與拓展都不可避免地伴隨著經濟行為，包括經濟政策、經濟治理機制和經濟手段等，且在大數據時代必然留下數據烙印。對這種數據印記進行特征值描述，然后根據犯罪類型構造資金流動規律，并設置參數，最后根據具體算法構造出類罪模型，并計算出犯罪嫌疑人的賬戶。雖然實際上某些類罪模型的應用過度依賴辦案人員，缺乏高級智能研究和判斷能力。但是，只要通過機器學習不斷地積累和加以迭代數據，后續的模型就會更加完善，機器將自發決策并實現預警監測。[10]其次，是引入人工智能技術。未來，大數據應用將進入機器學習和人工智能時代，人工智能技術有望在2040年取得重大技術突破，從而全面進入人類生活的各個領域。而人工智能技術在資金分析中的應用可以總結、凝練出非法集資犯罪數據的規律，并得出偵查算法模型，使機器具有偵查人員的思維能力，從而可以直接推送出重大犯罪線索和重大嫌疑人供辦案民警參考。辦案民警只需向機器連續不斷提供資金數據即可學習，計算機就能連續調試和迭代相關的算法參數，直到超出人類偵查能力為止，從而形成準確的分析和判斷結果。

（三）增加人像識別輔助技術

在經濟犯罪偵查時，公安機關經常使用視頻偵查和人像對比技術來確定犯罪嫌疑人。因此，隨著人工智能和計算機視覺技術的飛速發展，以及人像識別技術在安全防范監控中的廣泛應用，公安機關可以通過高清視頻監控設備和強大的硬件性能，實時比對信息庫中資金分析查控后確立的犯罪嫌疑人和銀行業金融機構的視頻監控系統實時拍攝到的視頻、圖像，接受到的比中人員圖像身份信息實時傳送給重點人員管控系統。

違法資金分析與查控技術是一個新興的多元信息技術交叉的結合體。我相信，在不久的未來，通過建設平臺、提高數據質量、類罪模型、研判分析、視頻輔助等技術的創新以及專業人才的培養，在其理論和實踐方面，都會得到更好改善和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