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故鄉

牛立

月是故鄉明。媽媽的故鄉在舟山群島，爸爸的故鄉在西北高原。

我呢？

上初中前，每年春節爸爸都會帶我回甘肅。那時爺爺奶奶還住在小山村里，村民們都是親戚。每次回去探親，我都同爸爸一起到處串門。

可那里是我的故鄉嗎？一尺厚的雪、熱乎乎的炕、紅艷艷的辣椒串兒，一直堆放在記憶的角落里，只會在寂靜的夜里，被偶爾想起。這片土地在我的記憶中太模糊，太陌生。

舟山我倒是經常去。假期無事時，我也將那里的名勝逛了個七七八八。南沙灘的溫柔海風，普陀山的莊嚴佛像，海洋大學的動物標本，港務碼頭的大排檔……我可以說一口地道的舟山話，可以和其他舟山人一樣，前一秒把魚肉吃進去，后一秒就把魚刺吐出來。可這又如何呢？外公外婆早已搬走了，我在這里沒有家。

我最熟悉的還是杭州。春天，一川煙柳，滿城風絮。桃花、梨花都被醉人的春風喚醒。水是淺青色，山是墨綠色，心里是暖融融的橘紅色。夏天是屬于荷花的。西湖中，荷葉、荷花如同來看熱鬧的孩子，擠在湖面上，人頭攢動；又像身姿婀娜的舞者，在風的吹拂下婆娑起舞，引得游人駐足癡望。當桂花香氣飄滿城時，秋天來了。我最喜歡桂花。“何須淺碧深紅色？自是花中第一流。”桂花很小，如同被揉碎了的繁星撒在綠葉間，那濃郁的桂花香氣隨風飄散，打破秋的沉寂。我最喜歡它的顏色。只有極少數的桂花是金黃色的，更多的則呈現出一種淺淺的米白色，像是過度曝光的照片，又像是那抹金黃色被時間沖淡了色彩，最終只留下那平平淡淡的米白色。冬天是留給孩子們的，杭城不一定年年下雪，但草地上一定會結霜。孩子們便用腳印踏出一幅幅圖畫，頗為有趣。

看來，杭州便是我的故鄉了。可就如同西北的小麥終究無法代替江南的稻米一樣，我在杭州沒有根。

我的故鄉在何處呢？

十二歲時，父母帶我去俄羅斯游玩。回賓館的路上，由于游客多，我們分乘兩輛車。我和母親一輛車，父親在另一輛車上。在一個路口，我們的車窗忽然被敲響。我轉頭一看，是一名警察。他是來查護照的。我們這才想起，護照和簽證都在父親的包里。

在那個飄雨的夜晚，我第一次乘上警車。莫斯科的夜有些涼，我的心也是冷冷的。黑色的夜，黑色的警車，黑色的時間。

過了十多分鐘，父親趕來了。警察檢查了護照，放我們走了。

我至今仍記得那天父親撐著傘，向我們跑來的畫面。

雨中的月亮若隱若現。月是故鄉明。

家人在的地方，就是家；有家的地方，就是故鄉。

幾天后，我們乘飛機回國。我看見飛機的電子屏上顯示我們進入了中國境內。清夜無塵，窗外是天，下方是云，上方是月。

月是故鄉明，我的故鄉在中國。

故鄉？故鄉。

教師點評

這是一趟尋鄉之旅。小作者引領我們在記憶深處尋尋覓覓，找尋著故鄉，也找尋著心之所向。故鄉，不是一個簡單的地名。它是我們的根、我們的魂、我們心底的眷戀與依傍。何處是故鄉？小作者在文末給出了答案：“家人在的地方，就是家；有家的地方，就是故鄉。”此心安處是吾鄉。

（安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