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溢釩,韓宇新,藺芳苑
(北方工業大學,北京 100043)
瑪麗·米克爾(Mary Meeker)調查公布的《2019年互聯網趨勢報告》提到平臺功能的發展促進了使用量持續加強,全球用戶一直在加大圖片和視頻制作與分享的力度。在國內,據艾瑞咨詢《2020年中國美顏拍攝類APP用戶營銷價值洞察報告》,截止2019年12月,美顏拍攝類APP月活躍用戶數達到近3億,用戶規模不斷擴大。
本文的自我認知的理論依據,采用了自我形象是一個人對自己整體的印象,是個體基于對生理自我、社會自我和心理自我三方面綜合認知。
自我呈現部分采用歐文·戈夫曼(Erving Goffman)在《日常生活中的自我呈現》中闡述的:“人生就像一場戲劇,有導演、舞臺和觀眾,而我們就是其中的演員。表演者所在的舞臺,有前臺與后臺之分。”本文將其定義為積極的自我呈現與真實的自我呈現。
《第46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顯示,在我國網民群體中學生的占比最多。而修圖這類“再加工”的過程被巨量引擎營銷創意負責人稱作是“靈魂級美顏”,甚至可為大學生群體提供了一個重塑自我的機會。本研究洞察大學生群體的社交媒體使用,具有較強的現實意義。
本文將研究對象的范圍限定在北京市大學生群體,基于被試者美顏功能的使用情況,收集被試者的自我認知現狀及其在社交媒體使用中自我呈現策略等數據,對課題進行探究。
問卷調查為三個部分:大學生美顏功能使用情況調查、自我認知現狀、自我呈現策略。根據配額抽樣的方式共回收450份問卷,其中有效問卷408份,問卷的有效回收率為90.67%。
后續根據問卷調研的結果,針對性地找到9位受訪者進行深度訪談,從行為、動機、影響三個方面進行了問題設置。
在本研究中,對“美顏功能”的定義為:在圖片編輯和攝影類電腦軟件或智能手機APP中,能夠對電子照片或視頻進行處理,將電子照片或視頻中的人物形象做主觀意義上的美化的功能。
3.1.1 美顏背后的分享欲望
只有79位受訪者表示,沒有在社交媒體上發過美顏后的照片,超過八成的大學生不僅會使用美顏功能,還會將美顏后的照片在社交媒體上發布、分享,可認為大學生的美顏功能使用背后,有著較為強烈的自我呈現欲望。
3.1.2 滿足基礎的審美需求
在大學生美顏功能的偏好度調研中,皮膚美化、瘦臉瘦身、濾鏡這三種較為基礎的美顏功能,最容易獲得大學生群體的喜愛,遠超貼紙、美妝、增高塑形等較復雜的功能。另外,有接近六成的受訪者表示最喜歡“自然大方”的美顏效果,而排在第二位的“精致美麗”占比不到兩成。可以推斷大學生對于復雜、多樣化的審美需求較低。
3.1.3 便利的美顏使用方式
《美圖女性Plog行為研究報告》稱有60.6%對圖片來源為用戶拍照,39.4%為導入圖片而后進行修改調整的,該數據與本次調研結果相近。可見使用美顏已經成為拍攝中必不可少的一個關節,便利的美顏使用方式變得越來越重要。
3.2.1 自我掌控的權力擴張:自私的人格
前人的研究發現:“使用社交媒體的時間,發帖頻率,自戀和三個自戀分量表中的每一個都與自發頻率呈正相關。”[1]過度使用美顏功能,高頻率地在社交媒體平臺進行瀏覽、分享,人的比較心理容易被激發,也可能更容易帶來心理失衡。有受訪者認為:“要是一群人的合影,我會選扮丑的特效,大家一起丑。因為我不想大家都用同一個濾鏡的時候,發現我不是鏡頭里最好看的人了。”
“各種美顏修圖利器的出現,賦予了人們自我臨摹時形塑自己容顏的機會。”[2]而人們在不斷塑造虛擬自我的過程中,自我掌控的權力隨之也進行擴張,這也使得人們的自我開始被囚禁在其所表演的角色的牢籠中。這種權力的擴張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主體的自我,也導致了人們對這種權力的貪戀,甚至形成自戀與自私的人格。
3.2.2 非虛非實間的自我:幻想與幻像
美顏功能幫助放大真實情感,容易獲得滿足與愉悅的體驗。“美圖不僅可能提升人們的存在感,也在一定意義上幫助人們描繪出心中‘理想自我‘和‘理想生活’的幻像。”[3]在深度訪談中,喜愛美顏功能的受訪者平時會選擇直接打開美顏相機,而不是用系統自帶的相機APP進行拍照。因此,她有越來越多的機會看到自己美好的一面,這也逐漸成為了她心中的“理想自我”。調研發現,其中一個關鍵的提升自我認同的因素為使用頻率,使用美顏功能頻率高的人,對自我的積極認同感更強烈。
美顏功能的出現,像面具一樣掩蓋住了缺陷,這是美顏功能可以提升自我認同的優勢。但同樣,戴面具的人有投入到另一個沉浸式的獨立形象的表演中的風險。
這種對用戶產生的負面影響,導致了一則社會新聞的產生。2019年8月,直播平臺斗魚官方發布公告稱,基于美顏功能下的“蘿莉變大媽”事件由主播“喬碧蘿殿下”自主策劃、刻意炒作,宣布永久封停她的直播間。
現實被技術賦予了更新的意義,對于“喬碧蘿殿下”這類的美顏功能重度使用者而言,視頻中的生活也會逐漸與現實生活融合,“構成一種既非完全現實但也并非完全虛擬的生活狀態。”[4]而經過美顏功能修飾過并在社交媒體上展現出來的面孔,被認為是“既非真實的臉,亦非對真實臉的摹寫,而是一種僅為滿足自身的快感而存在的、純粹的符號拼貼。”[5]
因此,對于跟隨互聯網發展而成長起來的大學生群體,在其自我認知與自我呈現容易被環境和行為影響的階段,應注重虛擬世界中的美好、積極方向的引導,或適當與現實生活產生聯系,令其不必僅僅沉迷于虛擬的圖片、視頻化生活中。同時,提供美顏功能的平臺也需要關注于此。輕顏APP增加了“Hurt”妝容,對人物面容上添加傷痕的裝飾,并標注出“對暴力勇敢說不”的文案;“禁止熬夜”妝容則寫出“熬夜會有黑眼圈”的提醒文字,可以稱得上是美顏功能下的用戶基于社交虛擬網絡平臺創新出來的流行文化與生活方式,是將虛擬生活與現實化生活相融合起來的較為樂觀的新方向。
3.2.3 自我關注點偏移:不在場的自然真誠
凱文·凱利(Kevin Kelly)在《必然》中提出“屏讀”的概念,即今天的人們已經成為“屏幕之民”,創造他們的內容,建構自己的真相。由屏幕帶動的視覺化信息具有快速、流動和開放的特性。
美顏功能的高速開發和用戶的大幅增長,關鍵在于其開發平臺“設計出了一套關于‘美’的體系,在模式化、廣泛化、生產線式的‘造顏’中”。[2]而這種速成的數字化美顏,恰巧適應了當今的視覺化時代。“認知、表征、闡釋世界的方式日益呈現出圖像化或視覺化的趨勢。我們今天越來越多地受到圖像的支配,視覺轉向助長了對臉的迷戀,暗含著視覺化對非視覺化領域廣泛而深層的‘殖民’。”[6]
因而可推論,人們對自我的關注也隨之發生了偏移。從對一個具體的“人”的認知,到對一個具有象征性意味的“面容”的認知,在視覺化時代是可以被理解的。而美顏功能則提供了一次或多次改變“面容”的機會,使得人們對自我的認知也發生改變。
對人臉美化的作用會幫助提升自我認同感,但同時也會產生其他問題。人們認同的或許是一張“后媒介化”[5]的臉而非真人,此時臉的媒介性在場取代了以往的身體性在場。身體性在場所能產生的真誠情感的自然流露,在視覺化時代形成了不在場的狀態。而人們真誠地表達和交往,是互相了解的重要前題。在使用美顏功能的時,需要用戶和平臺共同的努力,找回人臉美化的積極價值。
新媒體技術的高速發展,使得用戶使用美顏功能制作并生成照片/視頻后的分享互動愈加便捷,用戶的使用量也在持續增加。作為社交媒體的“重度使用者”的大學生群體,在社交媒體中的自我認知和自我呈現已經在美顏功能的使用下被影響。
學生使用美顏功能的動機大多在于分享、滿足基礎的審美需求、美顏使用已經成為習慣。“靈魂級美顏”也使得大學生群體擁有了自我掌控的權力擴張,容易形成自私的人格。在美顏功能對其自我認知進行重新建構的同時,自我的概念也隨著現實與虛擬生活的交融易發展成不切實際的“幻想與幻像”。視覺化時代來臨,美顏功能也促進了人們對自我關注點的偏移,人際交往中的自然真誠有時會有不在場的狀態。
美顏功能下大學生在社交媒體中的自我認知和自我呈現較以往發生了變化,其中不乏有較多消極的影響,這需要用戶和平臺共同的努力,找回美顏功能的積極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