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重視說話訓練

葉圣陶

幾位朋友跑了好些地方，參觀了不少學校。回來談起，從語文教學中得到個總印象，對學生的說話訓練，一般是注意得不夠。比較起來，幼兒園最注意說話洲練，但是幼兒園并非學校。小學和中學，語文教學適當注意說話訓練的當然有，然而是少數。多數是注意得不夠，其中還有根本不注意的，說它不夠，其實并不確切。

對學生的說話訓練注意得不夠，影響到學生的學業成績，不能看做小事。要改變這種情況，首先希望語文老師在教學實踐中有所改變，適當注意說話訓練。還希望跟教育有關的部門和人員全都重視這件事，經常倡導，不斷督促，務期注意說話訓練成為普遍的風氣。像這一類事，突擊一下，熱鬧一陣，總是無濟的，必須日積月累，堅持不懈，成效方見，所以有蔚為風氣的必要。

語文教學不僅是傳授知識，尤其重要的，在乎培養學生聽說讀寫的能力。分開來說，聽和讀是一類，說和寫是一類。有了聽和讀的能力，就能吸取人家的東西，化為己有。有了說和寫的能力，就能表達自己的心意，讓人家完全明曉。這兩類能力，無論在學習中，在工作中，在日常生話中，都是必需的，所以是最基本的能力，非著力培養不可。合起來說，這兩類能力又是相輔相成的，就是說，聽和讀的能力的加強，有助于說和寫的能力的提高，反過來亦然。因此，培養的時候宜乎雙方兼顧，聽說讀寫四個字中不偏廢任何一個字，才能收相互促進、不斷提高的成效。

前邊說的這些道理，在廣大的語文老師，在經常關心語文教學的人們，幾乎是共同具有的常識了。然而實際情況是對學生的說話訓練注意得不夠，聽說讀寫四個字中間疏忽了說字，可見實踐跟常識還沒合到一塊兒。

一句話，說話訓練決不該疏忽。

不要以為幼兒園階段既有說話訓練，這就夠了。要知道幼兒園的訓練只是個最起碼的基礎，而在這個基礎上逐步擴充，逐步提高，莫說小學階段，就是中學階段也不能放松。

不要以為學生自能說話，而且時時刻刻在那里說，少顧及些也無礙于事。要知道說話訓練所以稱為訓練，在乎利用種種有效的辦法，養成學生自覺地說話的好習慣。自覺地說話的反面是自發地說話，就是隨隨便便說，這也會成為習慣，當然是不好的習慣。假如不甚注意說話訓練，就無異放開學生不管，任他們養成不好的習慣，這能說無礙于事嗎？

隨時留心學生說的話，聽見意義不正確的，語句不完整的，用詞用語不恰當的，就指出來讓他們自己考慮改正，或者逕給他們糾正，這對學生當然有好處。不過這是消極的辦法，說話訓練不宜僅止于此，還得多用些積極的有效的辦法。無論課內課外，不放過可以利用的機會，運用適當的啟發或暗示，使學生樂于說話，而又不肯隨便說話，哪怕三句五句，總要盡可能說得有頭有尾：該是個積極的有效的辦法。無論讀課文或是課外讀物，無論出聲朗讀或是輕輕諷誦，嚴格要求學生口到心到，務使口頭的輕重徐疾抑揚頓挫，跟心里的領會和感受相印合：該是個積極的有效的辦法。還有，造成有利于養成說話的好習慣的環境，也該是個積極的有效的辦法。如果造成這樣一個環境，多數人知道說話不宜隨隨便便，都把說話當一回事，那就非常有利于說話訓練。說話訓練在這樣的環境中進行，會事半功倍。環境以一個班為范圍，還嫌狹小，最好以全校為范圍，要是能擴展到學生的家庭，當然更好。而造成這樣的環境，老師的示范作用和熏染作用極關重要。在一切教育工作中，老師以身作則總歸是主要的原則，而且是最易見效的方法，進行說話訓練自然不會是例外。倘如以身作則，注意說話的，不僅以語文老師為限，其他老師也跟語文老師相配合，課內課外全都注意到說話給與學生的影響，那么這個環境就有扎實的底子了。影響逐漸擴大，再加上積極的訓練，從少數學生到多數學生，逐漸養成自覺地說話的好習慣，那么這個環境就成堅強的陣地了。孟子說訓練說話需要“引而置之莊岳之間”，是個很有道理的見解，教育工作者應該深刻體會。

積極的有效的辦法決不愁其少，只要認真研求，志在必得。從教學實踐中總結經驗，總可以得到好些切實的辦法。同業之間互通聲氣，廣泛地交流經驗，辦法將會更多。

訓練訓練，分開來說，訓是老師的事，練是學生的事。就老師的方面說，采用種種有效的辦法，循序漸進地教導學生練，固然極為重要，而督促學生認真練，經常練，尤其是奏功收效的關鍵。一暴十寒，辦法再好也有多大用處，因為在學生身上得不到鞏固，養不成習慣。必須督促學生循規蹈矩地練，積日累月地練，練到非常純熟，再也丟不了了，學生身上才真正有了這項能力了。凡屬訓練的事都如此，說話訓練當然包括在內。

（摘自《語文建設》1961年第7期）